“厨房一个烧菜一个烧火的就够了,过两个人来搭把手——”
老庙祝的声音在另一个屋子那边传来,齐仲斌和邵真立刻就过去帮忙了。
不论是仙人还是神人,亦或是妖修和凡人,至少在今天,在年三十的真君庙中,这一顿饭还是很看重的。
易书元本就带了一些吃的过来,再加上自己下厨也炒了几道菜,一桌饭菜很快就准备得差不多了。
没有太多拘束,没有也没有太多礼节,众人一起帮忙,将饭菜都端到屋内的桌上,齐仲斌还专门搞了一个炭盆,使得吃饭的屋内十分温暖。
小孩子身体虚弱,不方便到屋中去吃,众人便为其单独用小碗装了一些菜肴汤水,周家妇人陪着孩子在卧室内一起用餐,周家汉子则在那边大桌处一起入座做陪。
易书元和陈寒一起将菜肴端到那边的卧室中,放在了床边的小桌板上。
“好多菜啊!”
孩子开心地叫出声来。
“娘,我能吃多少,陈姑姑,我是不是也能吃肉啊?”
“自然要吃肉,不吃如何有力气呢?”
说话的是易书元,他将手中的碗筷放下,直接坐到了床边。
孩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娘,随后看向陈寒。
“姑姑,这个大先生是谁啊?”
周家妇人也不知道易书元的身份,只知道是庙祝的旧识,看起来也不像是相好。
陈寒淡淡一笑,想了下道。
“易先生也是一位名医呢,就连那胡也跟在易先生身边学过一段时间,先生我说得对吧?”
“不能算错吧。”
易书元回想曾经在兆州城同诸多大夫以及朝廷官吏和民众一起抗疫,那会他的医术还是还是很受认可的,当然对比一般的医者,他等于是个开挂的。
“哦,原来是大夫啊!”
周母顿时面露惊喜,易书元看着**的孩子,脸上依然没什么肉,元气亏空得厉害,便伸手摸向小桌,袖子一遮再一收,手中就多了一个杯子,就像是从桌上端起一样。
“我这有一小杯药酒,乃是精心调制,有养元补气安神之效,也并不辣,便趁着现在空腹喝下吧。”
“啊?酒?这,合适么?”
周母愣了一下,一边的陈寒赶忙点头,这是仙酒啊!
“我想喝!”
孩子本身身体亏空,此刻酒香飘**过去,让他精神一振,身体和神魂生出一种本能的渴望,不等母亲答应已经抓住了酒杯。
“小心别撒了!”
易书元帮着孩子一起稳住酒杯,但并没有顺从他的手帮他送到嘴边,而是看向其母。
“周夫人,请信我,易某并不会害令郎。”
“唉!”
周母看着易书元平静安宁的眼神,也不由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易书元这才将酒杯送到孩子嘴边,然后微微一仰,酒水就滑入了孩子的口中。
“咕噜~”
“哈~真好喝……真的一点都不辣!好温暖!”
孩子摸摸喉咙又摸摸肚子,感觉到有一股热流一直往下,然后从肚子里开始散向四肢,有些凉的手脚都很快热了起来。
“嗯,这孩子虽然伤了元气,但好在身体神魂俱全,慢慢就会康复的,好了,你们慢用,那边还等着开席呢!先告辞了。”
易书元站了起来,陈寒也跟随在身边。
“多谢大夫!”“谢谢大夫,谢谢姑姑!”
在母子二人的致谢声中,易书元和陈寒一起出了屋子,并为他们带上了门,到了外面就是一阵令人清醒的冷风吹过。
“嘭~”“嘭~”“嘭~”……
远方的天空炸开几朵灿烂的烟花,隐约还能听到登州城中百姓的欢呼声。
“仙长,真君请您来此,是因为那邵真么?”
“算是吧,此人丹青精才艳绝,不忍其因画而凋零,也算是你们义姐弟妹的一次机缘吧。”
说着,易书元看向那边的伏魔大殿,殿内自然是有很多贡品在的。
“唉,庙堂高高立,还是离烟火远了一些。”
陈寒以为易书元在埋怨真君不现身,赶忙说道。
“真君或许是受邀去了天界吧。”
“哦,有可能!”
易书元笑言一句,和陈寒一起走向那边的屋子,开门进去,里面也已经将一切收拾妥当,见到门开,里头的老庙祝顿时笑逐颜开。
“正说到你们呢,就来了,快快快,终于可以吃饭了吧?”
陈寒关门的时候,齐仲斌已经起身为易书元抬开座位,算是恭请师父入座。
邵真也本着礼节起身行礼问候。
“在下邵真,登州新田县人士,还未请教这位先生尊姓大名!”
易书元拱手回了一礼,笑道。
“邵先生,你不是一直想找我么?”
“找你?”
邵真微微一愣随后又略带恍然,难道……
“鄙人易书元,号易道子!”
易书元是坐下了,而刚刚屁股碰到凳面的邵真又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易书元。
“您就是易道子!显圣真君托梦的时候说您懂变化之道,您是不是仙人?”
这话让老庙祝和周家汉子心头一惊,都下意识看向易书元,齐仲斌神色不改只是瞥了一眼旁人的反应,灰勉躲在齐仲斌衣领那,笑呵呵没有言语。
陈寒关门过来,见此也看向易书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大笑起来,袖中滑出了一把折扇轻拍着桌面乐不可支。
“真君所言不差,易某确实擅长变化之道,不过嘛,擅长变化的未必是仙人鬼妖,也可以是一个说书人!”
左边袖中的抚尺也已经滑出,易书元展开折扇一手抚尺,轻轻在桌面一敲,就是“啪~”地一声脆响。
“抚尺一击折扇一转,口技一出变化无常!”
“你听:显圣真君托梦的时候说您懂变化之道,您是不是仙人?”
易书元前半句还是自己的声音,后半句折扇半遮面容,竟然说出了邵真刚刚的话语,语气和声调简直一般无二,听得屋内几人瞪大了眼睛。
“口技?”
“口技!”
“说书人?”
“不错!”
易书元收起折扇,将之同抚尺一起摆在桌边,带着笑容看着邵真。
“对了,我好像听说过,《治灾记》一书,最开始说书的那人据说神乎其技,好像也姓易!”
老庙祝说着一拍桌子,惊喜地看向易书元。
“难道就是先生你?”
“不错,正是易某!”
邵真愣愣看着易书元和桌上的抚尺折扇,然后又看向齐仲斌。
“可是,这位天师说您是他师父啊……”
呃,这不太好圆啊,易书元瞥向齐仲斌,后者心头一跳暗道不好,只觉得给师父添麻烦了。
“好吧,那你当我是仙人好了!”
易书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邵真反而满脸狐疑,齐仲斌则笑着圆场。
“实不相瞒,我虽然是一介术士,但也有些爱好,曾经听闻师父说书,顿时惊为天人,就想着学上一手,硬是要拜师!”
缩在齐仲斌衣领处的灰勉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脖子。
“齐小子,你这话也太僵硬了,一定不常扯谎吧?”
果然,这话屋里似乎没人信。
“唉哪那么多废话,吃饭了吃饭了,一会菜都凉了!”
易书元说了一句,陈寒忍着笑赶忙帮场。
“对对,吃饭了,那边屋里的母子都已经吃开了,我们也该吃饭了!”
“不错不错,老夫早就饿了!”“就盼着这一顿呢!”
屋里不再纠结什么其他问题,只有眼前的碗筷饭菜,再加上一坛登州乃至岭东都流行的挑肩酒。
河边的大蛇悄悄爬行上了岸,又距离用餐的屋子和厨房近了一些,嗅着香味直发馋。
只是大蛇不知道的是,在众人用餐的屋子的檐口处,一只灰色小貂钻出了檐口纵梁架起的缺口,就在屋檐悬挑处盯着它。
灰勉手中捧着一个大鸡腿,一边啃着一边笑嘻嘻看着下面的大蛇。
它当初都在劫中将那条恐怖的走水雪蟒给弄死了,面对下面这条小得多,妖气也弱得多的“小蛇”,自然是心理优势巨大。
啧啧,这就是救灾三妖之一吧,这么馋饭菜,也算同道中人。
“咚~”地一下,一根鸡骨头砸在了蛇头上,后者诧异抬头,却见到上头有一只小貂。
大蛇心头猛然一惊。
“灰,灰前辈?”
“哦?认识我?”
灰勉神色和语气都很平静,但心中却爽翻了,没想到这大蛇对自己这么恭敬,感观就更好了!
“我,我听姐姐提及过您的大名,前,前辈,我只是上岸来看看,来看看,我这就走……”
乖乖,这看起来妖气不显的小貂,可是了不得。
“别急嘛,我给你弄点吃的!”
灰勉说着已经缩回了屋中。
……
城中的一家酒楼中,今夜宾客自然比往常少了太多太多,三楼更是只有一桌,两名江湖客仗着武功在身不惧严寒,非但不去雅间不上炭炉,更是将三楼的窗户都打开了。
“嘭~”“嘭~”“嘭~”……
烟花声声,光彩照亮了麦凌飞和池庆虎的面庞,二者一个坐在桌前,一个坐在窗框上,各自手持一个细颈酒壶,遥遥举杯便又是相互一杯。
“你家乡南晏也很美吧?”
麦凌飞毫无征兆地这么问了一句,语气却十分平常。
池庆虎仿佛也并不意外,只是笑着回应一声。
“是啊,很美,和大庸一样美!”
“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想这么多呢!”
“也是!”
二者相视一笑,再次举杯相邀各自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