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都是看稀奇的人,一个个追问着外头的事情,易书元等人时不时答一句就能引起一片议论。
看周围这种情况,就好像这些人在雾庄已经与世隔绝般生活了很久很久,再老的人都没有出去过。
庄子似乎比外面看着更大更深,不少人和老农一起领路,看热闹的人则大多一直跟着。
“老丈,你们一直住这都没有出去过么,这得有多久了啊?”
易书元这么问一句,老农回头看看他道。
“不记得咯,我爷爷的爷爷那辈就一直住在这咯,有些人想要出去,但到了周围的山里总会迷道,运气好能回来,运气不好就再也回不来了。”
边上有年轻人这会就不同意了,反驳了一句道。
“李伯,您怎么就知道他们不是已经出去了呢?”
“那为啥不回来告知一声呢?”
“那是他们没良心,若是我出去了,肯定会回来告诉一声的!”
“就是啊!”“我看是死在山里咯。”
易书元看向郑颖和胥子昌,后者微微皱眉,前者微微摇头。
这两人离开这洞中画境至多也就是十几年,而且画境也一直被封闭,根本不可能有凡人能进来。
可现在不但有人而且不少,并且他们还建立了这么一座聚居的庄园。
“先生,这里没有见到什么牲畜。”
灰勉在易书元耳边低声说着,以它的观察角度,这里给它的感觉很像是曾经初遇九命猫妖的时候,有种可怕的氛围。
“嗯。”
易书元应了一声,他知道灰勉的话旁人也都听到了。
前头就是雾庄庄主的家,处于庄园的正中央,早就有人跑来个庄主说有外来者,所以众人还没到呢,那庄主就已经和家人一起迎了出来。
这庄长其实也就和村长一个意思,同样老农打扮,同样带着新奇,一阵嘘寒问暖的客气之后问的也都是庄上人问过的问题。
问题不外乎怎么进来的,外头什么样之类的。
因为易书元等人的到来,整个庄子变得空前热闹,老庄长不但设宴盛情款待众人,更是安排了三间屋子让几人住下。
正如灰勉所说的那样,没有牲口,所以餐食上没有任何鸡鸭牛羊之类的肉,除了蔬菜外倒是有鱼肉。
饭桌上相互间自然要深入了解,也让易书元等人知道这里大多数人住在雾庄,外围也有零星一些住户甚至是多户人家的聚居区,但也都是从雾庄迁出去的,毕竟这地方就这么大。
到了夜晚,庄子内各家各户内部也依然早说着外来者的事情,而易书元等人则都到了一间屋内。
众人神态不一,显然各有感受。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这里的人和物都太过真实,甚至是人火气和各人的气数变化都觉不出异常……”
“关键是,我师弟去哪了?还是说他们其实都是我师弟,至少是因为他才出现的?”
曹玉高的神色略显严肃。
“此种情形便是曹某都从未见过,一个人入魔能这般能耐,在我等明知一切皆假的情况下,骗过我们这么多人的感知?郑姑娘,你乃是此境画中仙,可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郑颖同样摇了摇头。
“叫人百思不得其解,这里的人似乎都有自己的感觉。”
灰勉跳到易书元的腿上,思索着说道。
“一切都煞有其事的,甚至还有人住不下了迁移出去,还有开垦荒地之类的事情,先生,您觉得呢?”
易书元一直没有说话,听到灰勉来问,他才收起若有所思的神色看向周围。
“胥道友,你的魔念一直没有发作吧?”
胥子昌点头回答。
“多亏仙长法宝玄妙,胥某并无异常。”
“现在倒也不是我法宝玄妙,而是这里特殊,这明显不是公孙寅一人之力能随便化出的……”
曹玉高心中一动,看向了易书元。
“易先生的意思是?”
“非是公孙寅预料到我等前来早有准备,而是我等误入了某种变化之中,公孙寅之魔绝非单纯的个人心魔,也不是简单的外魔侵袭……”
易书元深谙变化之道,晓天罡地煞之妙,更历经天道数劫,隐约已经明白了什么。
“公孙寅其人之魔,内外互生互状,牵连天数,已生天魔之劫,而洞中画境不过是个合适的平台,我等在此刻进入画中,皆在天魔万化之境中了!”
易书元看着众人又低头看看身边眉头紧锁的小石生,顿了一下才又说了一句。
“此,为魔之变,亦为道之动也,只是不知魔重几分,道占几两……”
看着众人中就连曹玉高也疑惑不解,易书元便暂时撇开这些,毕竟他自己也不算完全领会。
“当然,这只是易某的一种感觉,可若易某所料没错,公孙寅也定在其中……”
如果说胥子昌的“我亦为魔”让易书元对心中之魔有所感触,那么今日所见一切,让易书元对“魔”之一字有了全新的认识。
既有内显也有外化。
胥子昌是自身入魔的一种范例,而公孙寅可能并非如郑颖和胥子昌最初认为的那样,而是某种外魔袭扰。
而今日的这种情况不外乎两种可能。
第一种,皆为公孙寅的天道魔劫,一切有内有外,为天魔之相,破劫等于破魔,也同时会破除心障。
第二种,公孙寅确实已经入魔极深,更已经化道为魔,一切为魔道之法所化,以假乱真。
前者不可妄动境中一切,后者其实可以以力破之。
易书元的意思是没必要太过急切,而且对于他自身乾坤变化之道而言,这也是一个难得的观察机会。
其余人原本心中或不安或急躁,但看到易书元平静自若的样子,心中就莫名安定一些。
……
这洞中画境的生活节奏几乎是一成不变的,几个外乡人的到来虽然多了很多谈资,但也终究会归于平静。
易书元的感觉中,似乎这里所有人都觉得,这些外乡人最终会融入这里一起生活,毕竟先祖们最初也是外乡人,来了也都出不去了。
甚至有人在私下想着是不是有机会将那姑娘娶回家,有没有可能将适龄女孩嫁给那看着就儒俊的男子,就连曹玉高也有寡妇惦记。
一段时日之后,已经对这里相对熟悉的易书元等人,来到了在庄子十几里外的河沟边,有一处带着篱笆的院落,里面是几间土胚为墙茅草为顶的屋子。
“就是这了。”
一个带路的孩童领着众人到门口,随后对着石生道。
“走石生,我们去河边抓小鱼吧?”
“好啊!”
孩童和石生一起跑着去往那边满是鹅卵石的浅滩,而易书元等人就站在院外看着内部。
院中有人,赤着脚的老头,正在手脚并用地编草鞋,院子里满是各种竹篮竹筐,还堆着很多竹材,显然还是个篾匠。
“师弟……”
胥子昌略显失神地低语了一句,原本对外来者漠不关心的老头身子微微一震,缓缓抬起头来,他的脸上有诧异有疑惑,迷茫不解中又似乎在苦思冥想什么。
良久之后,老头才开口了。
“你,你是谁?”
胥子昌眉头紧锁,背后的剑匣中飞剑微颤,却不可能在此刻出手。
郑颖站在易书元身侧后方,此刻上前一步道。
“你还记得我么?”
老头看向郑颖愣了好一会之后,先是点头又皱着眉摇头,看向曹玉高,则同样皱眉不已,也就在易书元这一掠而过。
“我与几位明明不曾见过,却不知为何觉得面善……听说来了一些外乡人,便是诸位吧?”
易书元率先走入院中,他明明是最先勘破一切的,却对这里的所有事物都极为真诚,见到庄中也是礼敬有加,对比其余心中戒备的人,他完全将自己融入了其中。
此时易书元向着老头行了一礼,笑着问道。
“在下易书元,与友人迷途误入此地,老人家,请问您尊姓大名,今年高寿啊?”
老头赶忙起身,拍了拍手上草屑灰尘,向易书元回了一礼。
“老头子我复姓公孙,单名一个羽字,今年已经八十有二了!”
“家中可还有家人晚辈?”
老头表情凄苦。
“妻儿早逝,如今不过孤身一人罢了!”
“哦……”
易书元微微点头,看向也已经进入院中的其他人,又扫了一眼在远处河滩上玩耍的石生,最后再看向老人。
“不知老人家是否听过公孙寅这个名字?”
“公孙寅?”
老头愣了一下,仿佛陷入了长时间的回忆,好一会才再次开口。
“人老了有些记不清了,或许先祖中有人叫这个名吧……”
这么说着,老者又笑了。
“不怕你们笑话,小时候听长辈讲,先祖曾有飞天遁地之能,不过进了这里也都没什么用了……”
胥子昌在身后眼中精光一闪,这一句话他听出了不对。
“果然是你!”
“铮——”地一声,剑匣之中飞剑出鞘。
但飞剑却并没有如胥子昌心中所想的那般飞舞一圈直指老人眉心,而是出鞘之后在天空抖动几下,就和高空抛物一样落了下来。
“叮铃……”
长剑落在了院中,胥子昌心头一惊,掐剑指一点,飞剑只是在地上颤动几下却不能飞起。
明明身中法力充盈,但御剑法力催出如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