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胥子昌的确相当于做了一个梦,但这梦却又和现实相连,也是易书元一道神念牵出所化。
只是比起曾经卓晴院中的那次,和前段时间在胥子昌静室中的那次,这一次的显化又有不同。
一个多时辰以前的易书元尚在高天之上,带着石生驾云而行。
不过现在云头上的石生十分紧张,因为师父躺在身后的云上睡觉,灰前辈也趴在头上并不怎么帮忙。
驾云的重任完全压在石生一个小孩子身上。
天风在身边呼啸而过,石生的精神高度集中,双手掐诀凝神静气,不敢有丝毫懈怠,尽力控制着身下的云朵平稳飞行。
“灰前辈,我方向有没有错啊……”
“没错没错。”
“灰前辈,我,我觉得云层散了一些……”
灰勉从石生头上扬起身子看看后面,确实散了一些。
“没事,没散多少。”
石生哭丧着脸,手诀一变周遭灵气汇聚在背引导入云中,但云朵却有些上下不稳。
“师父……”
易书元在后面翻了个身,似乎睡得正香。
其实之前胥子昌追魔念到了月州书院,在他出手之前,易书元也有神念牵连。
对于胥子昌魔念聚灵显化的那个状态,易书元只是看着并未出手,反而心中另有所悟。
随后易书元在城中池塘边的短暂显现,也算是这种感悟的体现。
胥子昌魔念出体聚灵显现,易书元神牵千里,汇灵亦非不能现身。
不过这并非易书元心中所悟的重点,而是对那一重“神变”似有所悟,现在还睡在云头也算是在心中延伸推衍。
当然,这种推衍并非一定需要全神贯注,只是易书元也没想到石生这么点道行,竟然能从天蒙蒙亮坚持到现在。
那易书元就不急着醒了,也算考验一下石生。
不过这就苦了石生了,他当然还无法自己腾云驾雾,但维持一下师父架的云问题还是不大的,而现在石生觉得师父睡着了,就更紧张了。
“啊啊啊……灰前辈,前面有雨云,有雨云!”
“知道了知道了,绕过去嘛!”
“可是我不会转弯啊!”
“想想先生平日怎么教的。”
石生额头汗都起来了,他已经很用力了,但云朵的偏转却十分勉强,八成会一头扎入前方的雨云之中。
怎么教的,怎么教的……用意不用力!
心中灵光一闪之下,石生已经似有所悟,但想到是一方面,稳住又是一方面。
紧张之下,石生干脆闭上眼睛,但明明闭上眼睛了,前方的雨云在心间显化,反而更明显了……
“水势偏小,得雨半寸零四百三十二点……”
石生低语着念出来,不光是趴在他头上的灰勉凑下脑袋去看他,就连易书元也睁开了一只眼睛。
竟然分毫不差!
领悟白龙变,使得易书元能化为含珠白蛟,更有几分龙心在胸。
即便此刻没有化龙,不在行雨司水的全盛状态,但各种变化中领悟之道也是逐渐延伸反哺自身。
在石生喃喃自语地念出那句话的时候,易书元心中感应,自然明白徒弟所言非虚。
厉害啊,不愧是我徒弟!
易书元欣喜之下再次闭上了眼睛,虽然对徒弟很满意,但他这个当师父的现在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不过现在的石生却并不怕雨云了,也并不紧张了。
坐下的云朵随着石生念动运转手诀,也划过一个弧度离开了原本的方向,避过了即将撞上的雨云。
感受到风吹来的变化和身体重心摆动的感觉后,石生一下睁开了眼睛,果然看到没有撞上雨云,不由松了口气。
“呼……灰前辈,我好累啊……”
灰勉回头看了一眼易书元,然后很淡定地道。
“没事的没事的,就算真的坚持不了让云散了,你有灵霞羽衣肯定摔不死的!”
“那师父呢,他睡着了呀!”
“先生就更不会有事了,就算没灵霞羽衣,一头栽到地面也摔不死!”
背对着一人一貂的易书元嘴角微微一抽,灰勉铁定是知道他醒着的,毕竟若他真的睡死过去,石生也别想着驾云了,身下的云朵也会散掉。
晌午的时候,石生驾着云越来越接近地面,最后在月州城外的一个官道边上散去了云朵,灰勉则第一时间跳了下来。
等到平稳落地,石生立刻看向身后,而此刻的易书元却装作才睡醒一般,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嗬呃……”
易书元打着哈欠睁开眼睛,看着石生一脸疲惫的样子,也不由露出笑容。
“师父,我稳不住了,我怕摔着您……”
石生竟然显得有些失落,明明从天上望去,月州城已经近在咫尺,他只要再坚持坚持就能到了。
师父说过行百里者半九十,直接到月州城和最终落在野外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至少在石生心中是这样的。
“师父,下次我一定能行了……”
石生显得很委屈,这让易书元都有些心痛了,不由伸手摸摸他的头。
“做得很好了,师父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比不过你的!”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休息一会吧!”
石生这会也是累坏了,点了点头后就盘腿坐下准备吐纳灵气,但才闭眼一会却不是入静,反而是睡着了。
易书元脸上带着笑容,仔细想想,两个徒弟其实都挺省心的。
“先生,在这等石生醒了再走么?”
“不用。”
易书元回了灰勉一句,伸手将石生抱起来,让石生枕着他的肩头,随后带着他走向月州城。
虽是“雨水”,但此刻却并未下雨。
只是易书元心中明白心雨将落,邪将滋生,劫如何显现尚为未知,但他却也不怕。
虽没有刻意赶路,但易书元脚下生风健步如飞,很快已经到了月州城近前。
再来此处,易书元心中也是颇为感慨的,一别已经八九年了。
想当初大庸武林大会的声势是何其之大,城内外都有诸多擂台,天下武林高手云集此处,让月州城生生打出一个“不夜城”的美名。
也不知道现在的月州晚上是不是还那么热闹,但想来当初的盛况也不过是昙花一现,人流才是热闹的根本。
当然,即便没有当初那般热闹非凡,但月州城毕竟是整个月州的中枢,也是经济、政治、文化的中心,不可能显得冷清。
反而当年的武林大会可能有一些影响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城内一些招牌上也留有当年的痕迹,什么大侠饼,会武酒楼之类的随处可见。
易书元走马观花地在城中行进,没有先去找自己的大侄孙,而去寻那胥子昌。
……
城中一个池塘边,胥子昌才醒了没多久,那边的顽童见他没来追,纷纷止住了脚步,在远处做着鬼脸。
“酒鬼酒鬼河边做鬼,酒鬼酒鬼河边做鬼……”“略略略略……”
胥子昌面露怒色看向几个孩子,脸上显露几分煞气,让几个孩童顿时受到了惊吓,赶忙跑远了。
“呼……”
胥子昌压下心中的波动,几个人间顽童竟然让他有些动怒,这换在以前根本是想都想不到的。
随后胥子昌回到下塘的台阶上,捡起了自己的酒壶,摇晃了几下,里面依然有酒水晃动的声音,他再看向周围,却没有找到那幅画。
胥子昌皱起眉头,随着感觉视线移动,看到池塘的水面上飘着一张卷轴,他念头一动,水波动**,卷轴也飘到了脚边,被他弯腰从水中捡了起来。
随着水流不断从画卷上落下,潮湿一片的画卷也重新展现在胥子昌眼前。
只是对比昨晚,画卷上却是空白一片,那个妩媚的少女不见了。
虽然昨天确实酩酊大醉了,并且还做了一个古怪的梦,但胥子昌可是清楚自己并没有解去画卷禁制的。
那么画呢?
胥子昌眉头紧锁,手持画卷掐指一算,竟然算不明朗,心中顿时隐约有种不妙的感觉。
手中已经空白的纸卷轻轻一抖,上面的水就纷纷消散,重新恢复了干燥,随后胥子昌将纸卷和酒壶全都收入袖中,匆匆离开池边向外走去。
只不过在胥子昌刚到街上没多久,无意间朝着街头扫了一眼,身子就不由顿住了,眼神愣愣看着前方微微失神。
此刻那个昨夜梦中所见的仙修,正抱着一个孩子慢慢走来,双方眼神一接触,胥子昌便知道对方就是来寻自己的。
来者仿如融入人群之中,更不显丝毫仙灵之气,若非那灰白长发太过惹眼,胥子昌差点忽略了过去。
也就是说,昨晚不是梦!
易书元走到胥子昌身前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个衣衫不整胡子拉碴的男子,衣服上还沾染了不少尘土,气色也不见得如何好。
虽然仙道中人洒脱不羁,不过易书元也很少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等双方到了近处,胥子昌似乎才回了神,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冠,向着易书元行礼问候。
“在下后学晚辈胥子昌,拜见仙长!”
到了胥子昌跟前,易书元微微皱眉,因为此刻气机交感,自然知道对方说的是真名,不过眼前之人一样也是魔念深种啊!
“胥子昌?看来是易某弄错了……哦,鄙人易书元,道友幸会!”
胥子昌听到易书元的话,心知对方可能在另找他人,下意识就问了一句。
“仙长是在找人?”
易书元点了点头。
“替一位朋友寻人,对了,道友可知晓公孙寅?”
公孙寅?公孙寅?公孙寅?公孙寅!
胥子昌心中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气息都不由有些不稳,他看了一眼易书元,直接摇了摇头。
“不曾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