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手中的一团头发,年朝生的脸色终于再也绷不住了,转身看向一边的鲶鱼精和大夜叉,也看向刚刚邀功的蟹将军。

年朝生脸上微微**几下,逐渐露出凶戾。

“你们……这些天抓的,就是这个?被人家耍得团团转!啊——”

水府之中一圈圈波纹呼啸,整个水府内的水族都觉得双耳刺痛。

也是同一时刻,几乎整条开阳大运河上都波浪翻腾,水中鱼虾躁动不安……

易书元站在大船的甲板上,这点波浪还无法让他们的船晃动得多厉害,但摇摆还是有一些的。

从波涛的震动之中,易书元微微闭起眼睛,仿佛隐约能听到开阳水神的怒吼。

易书元的嘴角微微扬起,假鱼还是被抓住了嘛!

主要也是因为这次开阳大运河水下出动了太多了水族,否则易书元相信他变出来的那条鱼,怎么着也得撒欢跑很多久才会被逮住。

“先生,您笑什么呢?”

“那条假鱼被抓住了,感觉得到开阳水神正在大发雷霆呢!”

灰勉一听,想了下道。

“那您要不要再变一条啊?再去问那鲤鱼精拔一点头发?”

易书元不由侧了侧脸,你这家伙是想要把人家薅秃么?

“易兄,你在和谁说话呢?”

不远处的杨本才本来在一边看书一边看风景的,忽然发现易书元似乎在喃喃说着什么,不由有些好奇。

“没什么,只是觉得杨兄你这样看书效率怕是不行,不如回仓内坐在铺位上安心读书吧?”

易书元虽然分心他出,但也看得出来,杨本才好久才会翻一页纸。

杨本才赶忙摇了摇头。

“那不成,那样容易睡着!不可不可!”

“杨兄你真是……真性情啊……”

听到杨本才如此坦率的话,易书元既有些无语,也有些哭笑不得了。

“唉易兄,你看那些河边洗衣的女子,虽然打扮朴素,却也清新自然啊!”

易书元看看船只经过的河岸边,有女子在河边台阶上洗衣,视线也不时就会望向过往的船只。

然后杨本才还朝着那边挥手,引得那边的几位女子掩嘴偷笑。

“先生,这家伙和楚航肯定能成为好朋友。”

灰勉在易书元耳边低声说着。

白日里接下来的时间都是风平浪静,到了夜晚,一伙人还是在船尾棚下吃饭。

依然是围着大锅吃饭,依然是丰富的河鲜,汤水里面还有一些河虾的虾干。

吃饭的时候气氛融洽,在旁人看来,易书元胃口极好,夹鱼肉和菜的时候经常连着夹好几份。

其实易书元筷子上的菜有时候自己吃,但有时候到嘴边的时候,在旁人视线无法发觉的情况下,灰勉已经在幻影之中把鱼肉叼走了。

这会都吃得差不多了,其他人或者去船边解手,或者已经坐在椅子上休息。

易书元却依然还很有胃口,和两个船工在打扫残局。

将鱼汤浇在米饭上,再夹一点菜和鱼肉,易书元端着饭碗用筷子扒着汤泡饭,扒拉得吸溜有声。

“哈哈哈哈哈,易先生会吃!”“这最后汤里和着碎鱼肉,才是最美的!”

易书元带着笑意咀嚼,咽下去之后才回一个词。

“妙极!”

说着,易书元忽然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一道肉眼难见的星光逆天而上。

……

开阳水神的水府内,已经狠狠教训过自己干儿子和手下的年朝生心中依然抑郁不已。

手中捏着那一缕鲤鱼精的头发,指关节时不时“咯吱”作响。

那鲤鱼精不可能逃得走的,而且前两天还真身在河中呢,怎么可能突然脱形而走,还留下一条根本辨不出真假的锦鲤。

再想想那位仙人的突然出现并兴师问罪,年朝生越想越觉得并非巧合。

那种惟妙惟肖的气息,真假难辨的形体,绝非那鲤鱼精的道行能施展的法术,就算能有这份法力,也不可能有这份神妙。

“必然是他!是他帮了那条鲤鱼!”

“嘭~”

年朝生攥着头发一拳砸在石椅上,心中郁气难消。

其实那鲤鱼精的宝贝虽然很好,但拿不拿的对年朝生来说并非必须,也算是由得自己的干儿子玩乐一番。

但现在这件事性质不同了!

年朝生左思右想之下,一直犹豫到夜晚,他最终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哪怕直接来说一声也好,用得着砸我庙毁我金身么?

招来水族下属吩咐了两句,并且要求蟹将军看紧鲶鱼精和大夜叉之后,年朝生化为一道神光飞出水府,随后破开江面直冲云霄。

天庭的存在并非一个完全的地理方位,它存于天上,但并不是谁懂得腾云驾雾,飞到天上就能撞到天庭里面去的。

如果真的只是顶在天上的位置,那说句夸张的,凡人的烟花放足够高的话,岂不是都能打到天庭里面去了?

进入天庭的方法一般是通过天门,而天门也未必是时刻显现的,也只有达到相应的条件才能见到。

当然,让天门显现的法咒其实并不算难得,各道修行之辈,只要法力足够也能凭借法咒感觉到天门,并且登上天阶,但那时候究竟是算你强闯还是别的,就两说了。

年朝生作为开阳大运河的水域正神,直登天梯直达天门自然问题不大。

一道神光达九霄,随后并非是持续往一个方向飞,而是存神寄念暗运法咒,神光飞行过程中的周围就逐渐变得朦胧。

在某一刻,神光已经落到了天阶之上,重新化为了年朝生的模样,这时候,他从取出玉笏板,快步踏着天阶向上。

虽然是在登台阶,但年朝生的速度极快,几乎是贴着台阶在御风而行。

周围都是朦胧的白气,似雾非雾,在天阶上足足前进小半个时辰不止,雾气虽然变得浓郁,但前方的视线却越来越清晰。

渐渐的,一个庞大的门台虚影出现在斜上方的远处,隐约有华光绽放。

到了!

年朝生深呼吸一口气,他其实很少来天庭,如果不是这次实在气不过,他也不会来此走一遭。

天门是一个十分巨大的门台,足有百丈高不止,宽度也是如此。

此刻正有几队银甲天兵在天门附近巡视,而在天门的门口,还伫立着两尊高大异常的神将,身上散发着一阵阵神光。

年朝生的到来自然引起了天门附近之神的注意。

“来者何人?”

有神将询问,年朝生显露神光,捧着玉笏回应。

“我乃开阳运河水神,有事面见天帝!”

神将点了点头,侧身让开通路。

其实这也就是一个形式,神将再大也不过几丈高,根本遮不住百丈宽高的天门。

年朝生踏云穿过天门,迅速飞向天宫深处,他还不能直接见天帝……

神霄宝殿之内神光熠熠生辉,虽然天庭之中有帝称的不止一个,但常言中的天帝,便是在此的这一位天界众神之首,亦有“帝君”“神君”之称。

此刻的天帝正侧卧在殿内深处静修,他一身金边黑袍,头戴玉珠冕冠,身上隐有神光环绕,整个神霄宝殿的神光都是源于此处。

其他天神或许各有道场,而天帝虽然也偶有出游,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坐镇在此的。

殿内此刻也并无什么天女侍候,只有殿外的天兵站岗。

在年朝生上天之后又过去一段时间,一名头戴双翎冠白衣神人小步来到殿内,透过珠帘躬身行礼间,开口诉说来意。

“帝君,开阳水神年朝生从下界上天来了。”

“何事?”

天帝轻声询问一句,白衣神人才将事情说了出来。

“据其所言,有仙修仗着法力高强,砸了他的庙,欺辱于他,并损伤他的金身,削了他苦修的神道法力,他为求公道,告上天来了!”

天帝微微皱眉收敛神辉睁开眼睛。

“仙修?”

仙道中人天庭是很难管得到的,但一般而言相互之间也有一种默契,不会做太过分的事。

不是说仙人和神人就不会结下梁子,结梁子的例子也不少的,但皆为正道,很多事情是可以讲道理。

“那仙修是谁?”

“呃,据开阳水神所言,对方并未留名,而且,开阳水神似乎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对方的模样了……”

“嗯?”

天帝看了一眼神人,后者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了下去。

“其只言对方头发花白,穿青衣罩玄氅,初时看得清晰,此刻回忆却显得朦胧……问其用何仙法,答曰不知,问其对方为何砸庙,答曰不清楚,问其为何不带人一同前来评理,答曰留不住,问其是否通告对方共赴天庭,犹豫一息后答曰对方不理……”

白衣神官说完就静静站在一边,等候天帝的反应。

“哼!”

天帝摇摇头冷笑了一声,这开阳水神来告状是一问三不知啊!

“帝君,如何答复他?开阳运河乃是我天庭独管,多少得顾忌一下水神的感受的。”

天帝此刻已经坐了起来。

“让他回去吧,告诉他,此事自有天界神官会查,安心在开阳水域等着,此事会给他一个公道的。”

“是!”

白衣神人领命离去,而天帝则坐在云榻上闭目神算一番,可是不论怎么算,却居然一片茫然。

只能隐约“看”到泊云港河神庙在晃动中倒塌,河神像自己栽倒下来四分五裂,以及开阳水神哀求不止的一些声响……

良久之后,天帝身上的神辉变得浓郁起来。

就好似在朦胧之中窥探不久之前的过往,那开阳河神庙宇,那奔跑的人群,那河神殿前的香鼎,却见不到本该在此的仙人……

忽然间,有一道七彩华光好似在香鼎面前流露……

而天帝此刻心神遨游的色彩也在此刻迅速消散,好似一切色彩都被抽到了那华光之中,当三点火星亮起的时刻,一切景色顿时崩灭了。

天帝心神微震,随后睁开眼睛,似乎还能看到那一抹华光和三点火星。

“道行不浅啊……三点火星?是什么仙法么?”

喃喃自语间,天帝神色也若有所思。

不论是出于开阳水神上天递奏,还是出于对这位仙道高人的好奇,这事甭管怎么处理,首先得查出这样一位仙人是谁!

……

天庭宫殿的一处,有些坐立不安的年朝生终于等到了回复,不用直面天帝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在天庭神官询问各种细节的时候,年朝生心里紧张不已,对方走后甚至微微有些后悔。

来的时候是气不过,但气归气,年朝生毕竟是有些心虚的。

所幸天庭如年朝生想的一样,还是向着他的,毕竟他也是天庭在下界有数的水神了,又没有和龙族眉来眼去,想来是多加关照的。

既然天庭说会给自己一个公道,年朝生窃喜之下,便赶忙通过天门回下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