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芷心里安慰一些,看来程屹一定是在公司里加班了,连上司都说他很忙。看着电梯上的红色数字一格一格地跳动,越发地迟疑要不要临阵脱逃,被程屹看到一定会嘲笑她一番,但身边有着旁人她又不好说:算了,我就是来参观一下,现在我要回去了。
方浩然并没有觉察到她的内心纠葛,电梯门“叮”一声打开,绅士地等着她先出电梯,再殷切地引着她去程屹的办公桌。她心里跺了跺脚,想,被程屹嘲笑就算了,如果他真的在忙那她就说正好在附近就来等他下班。如果他还是生气,她就哄哄他,两个人借机和好也不错。
“真不巧,他好像不在公司。”方浩然指了指一个座位说。
江小芷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望着那空无一人的座位,被定住了一样。电脑桌上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一盆可爱的仙人掌放在哪里,绿色的掌端还顶着黄色的小花蕾。她确定程屹绝对不会自己去买这种东西,那一定是另外的女人买来送给他的,现在她心里连一丝侥幸都没有,是确定程屹有了别的女人。如果不是她亲自到他的公司来,她还不知道要被蒙骗多久。
“要不给他打个电话?”方浩然见她脸色不好,顿时明白了几分,一定是程屹告诉她在公司加班,她在楼下迟疑着要不要来确认。他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到底怎样,但却是知道,她并不开心。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激起了他心里的怜悯。
江小芷缓缓地摇了摇头,艰涩一笑:“其实我没有给他打电话,只是在附近经过顺便上来看看。”
方浩然了然一笑:“是想给他个惊喜?哈哈,看来只有等到下次了!”
江小芷虚弱地笑了笑,默认了他的说法。
跟着方浩然转身下楼的时候,她的心里真是乱透了,失神地差点摔了一跤,方浩然及时地扶住了她。他说送她回家,她也没有反对,她游魂样地坐在他的车里,抬眼再望楼上一眼,只觉得心都碎掉了。
方浩然突然压了过来,她的身体下意识一挡。
“抱歉,安全带!”方浩然笑着替她拉过安全带,替她扣上。
她的脸微微一红:“对不起。”
“你住在哪里?”
江小芷报了地址给他,又迟疑地问:“太麻烦你了,要不送我到公交车站就好。”
“顺路。”方浩然笑着撒了个谎。
江小芷不再说话。方浩然打开车里的音响,车厢里流淌着蔡琴浑厚的嗓音“像一阵细雨洒落我心底/那感觉如此神秘/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而你并不露痕迹……”
“这音乐会不会有点过时?”红绿灯的时候,方浩然转身望了她一眼。
“不会,她的声音很经典。”
“我还以为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太欣赏她了,她是属于我们那个时代的。”
江小芷苦笑笑:“其实你不老,而我也不年轻了。”
“我?快四十了!”方浩然扯了扯颈项的领带,再看她一眼:“没有人说你看上去就像是刚毕业的大学女生?”
“心里觉得老了。”江小芷怆然地叹口气,又觉得自己在陌生人面前太作,随即笑了笑地拉开距离:“方总看不出来快四十,很显年轻?”
“这句是恭维?”
“也不全是。”
“你还真是实话实说!”方浩然哈哈地笑起来,手放在方向盘上,车速开得很稳。
江小芷望他一眼,心里在想为什么他的下属会觉得他严肃又难以接近?其实他很绅士也很体贴,“二郎神”的绰号完全地与他不搭。
方浩然一直把江小芷送到楼下,车停稳的时候他又先下车,妥帖地绕过车头替她拉开车门,他微笑着与她道别,一直注视着她上楼这才转身。
而这一幕被在楼上的邻居给看到了。江小芷住的这里以前就是糖果厂的家属区,彼此之间都是知根知底,而邻居一旦很熟就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说八卦绯闻,这程家媳妇被个男人开车送到楼下的事也被嚼了出来,传来传去就被传到了姜悦芬的耳朵里。当着别人的面,姜悦芬自然是维护着媳妇,虎着脸说那些人就爱造谣,她媳妇本本分分的,那个人不过是同事顺便给送了回来,她要是再听到谁嚼舌根就撕烂他的嘴!说是这样说,但姜悦芬心里也嘀咕上了,莫非这媳妇还真给儿子戴了顶绿帽子?
自从江小芷掉了孩子后,这都多久了她还没有动静,她都已经催了好多次了,当着媳妇的面也说让她赶紧给她生个孙子出来,但媳妇就是说有了就要了,也没个准信。她也偷偷地去他们屋里搜过了,也拿了些可疑的药去问过,但没有**也没有找到避孕药,但为什么媳妇的肚子就是没动静?现在想来,难道她是不愿意跟儿子生孩子,所以不肯跟他过夫妻生活?
说起程屹加班的事,还确实是骗了江小芷,但他没有外遇,有时候也真的在加班,只是也有没加班的时候跟江小芷说加班了。他不太愿意回家里呆着,闷得难受,一回去不是看江小芷的脸色,就是听母亲的唠叨,他被两个女人给夹攻着,累都快累死了,干脆能躲就躲着了。郑玮也害怕面对江于欣,所以他们约了朋友一起喝酒玩牌打游戏,在外面拖延得晚些再回家。这也是程屹为什么一回到家就立刻去洗澡的原因,怕那身酒气和烟气让江小芷给察觉出来了。
其实也觉得窝囊,但一个婚姻幸福的男人又怎么会深夜还在外面流连呢?
他知道江小芷在查他的手机,真是愤怒极了!她的敏感和猜忌,她的热潮冷风,她的疏离和抵触都让他觉得很抓狂,但他到底要怎样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和无辜?骗她,她不信;说实话,她还是不信!他哄也哄了求也求了,现在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也懒得再去看江小芷的脸色了,她愿意查就查,他大大方方地把手机丢在那里,有时候接个电话还故意地说得大声,就让她听听,他多坦**呀。这样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真悲哀,但他毫无办法。
这几天他感冒了,咳得厉害,但江小芷却一点关心没有,还不耐烦地让他自己去医院,就好像嫌弃他会传染她一样。还是田喜给他买了枇杷膏和白加黑,想想,一个外人都知道关心他,自己的老婆却是不理不睬,心里多寒呀!
这天跟郑玮他们喝了酒回家时,小心翼翼地地开灯,却看到江小芷还没有睡,而是披头散发地坐在**,吓了他一跳:“怎么还没睡?”
她没吭声。他定睛一看,她的眼里全是泪,以为她跟母亲又吵架了,就觉得很不耐烦:“又怎么了?”
这个“又”字是完全激怒了江小芷,以前见到她哭是关心地问“怎么了?”现在是“又怎么了?”就好像她没事找事一样。
“都快搬出去了,你也不会受我妈委屈多久了!”程屹讥诮地说:“赶紧睡吧,大半夜的你精神还挺好。”
江小芷被他气得已经说出不话来,明明就是他做错了事,现在还在那里东拉西扯!
“你晚上去哪儿了?”
程屹一怔,明白过来,看来他撒谎说加班的事被拆穿了,江小芷大半夜地就等着兴师问罪呢!想了想再撒谎只会惹得她更生气,干脆实话实说了:“是我不对,不该骗你!今天晚上跟郑玮他们一块儿打牌去了,你要是不信可以给郑玮打个电话。”
“你认为我不敢打电话吗?”江小芷冷冷地说:“我以前就是太信任你了,所以被你蒙蔽!”
“我再跟你说一次,江小芷,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你敢发毒誓?”
“好,如果我做了对不起江小芷的事,我出门就被车撞死!”程屹咬牙切齿地说:“这下你该满意了?”
江小芷冷笑一声:“你明知道发这种誓没用!要是说句话就会死,你都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江小芷,你到底要我怎样?!”程屹忍无可忍地低吼。
“我要你怎样!”江小芷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恨意已经完全蒙蔽了她的心,她恶毒地诅咒着:“我要你死!程屹,你死了我才能清净!你死了我才开心!”
程屹悲哀地望着她,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好半天后他虚弱地说:“离婚吧!这样彼此折磨真他妈的没意思极了!”
“说出心里话了!”江小芷的心里被大锤狠狠地打了一下。她恨他,恨不得他死,但她又离不开他,这才是婚姻最矛盾的地方——爱恨交织。
“是你逼我的!”
“那你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
“跟你说过了,没有,没有这个人!我看你是得了妄想症了!”
“程屹,你甭想撒尿捏鼻子两头逮着,告诉你,没门!”
程屹怔了怔,知道自己已经被江小芷判了罪:“如果你非要逼我承认,那我就告诉你,对,我外遇了,我出轨了!我他妈爱上别的女人了!我要跟你离婚!明天,明天一早咱们就去离!!我要反悔我他妈就是王八羔子!”
江小芷愣了几秒,然后“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在浓黑的夜色里显得更加凄然和绝望。有什么碎掉了,在江小芷的心里,在程屹的心里。他们都筋疲力尽,他们都痛苦万分,他们的婚姻就好像一辆失控的火车,胡乱地冲撞着。
姜悦芬听到江小芷的哭声,起来敲了敲他们的门:“大半夜的,别吵到邻居了。”
“妈,您去睡吧,别管了!”程屹不耐烦地说。他也顾不得别人听到,由着江小芷哭下去,他的心里也很想要哭,但却只是囫囵地躺在另一边,发了整夜的呆。
第二天他们各自上班去了,程屹没有说离婚的事,江小芷也没有提。一夜的无眠,江小芷的眼睛肿得像金鱼眼,程屹也拖着了个黑眼圈,谁也没有跟谁打招呼,连正眼都没有瞧过对方,犹如对方是空气。想想以前,他们多亲热呀,每天挽着手的出门,下班也约着时间在路口等,但那些场景,就犹如泛黄的照片,是过去式了。
过了几天,姜悦芬迟疑地把程屹拉到一边:“你们两个到底在吵什么架?”
“没啥事,妈,您甭管。”
“是不是……”母亲停顿一下说:“那小芷找野男人了?”
“妈!”程屹跺一下脚:“胡说什么呢!”
“妈哪里是胡说,有人看见了!”母亲低声地说:“儿子,要是小芷真做了这种事,你可不能轻易地就原谅她!”
“谁看见了!你就别听人瞎说了!”程屹已经很心烦了,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江小芷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来,她那一副盯着他不放的样子,就知道其实她是紧张他,在意他。
母亲就把有天晚上别人看到一个男人开着车送小芷回来的事给说了,还说得像模像样,就如在现场一样:“那男得等到小芷都上楼了,还站了一会儿,眼睛呀直勾勾盯着!”
“妈,那就是她同事送她回来一下!”程屹烦躁地说:“你说你们这些老太太成天净瞎琢磨啥呀,我先跟您说,这事别去问小芷了,免得她又不高兴!我跟她的事您别操心!”
“你们的房子选好了?”母亲知道他不乐意听了,转了话题。
“选好了,还没签合同。”程屹简单地说。以前江小芷对房子很上心,就是买不起那会儿看到有人发传单也都收着,但现在根本就不管这件事了,程屹问她,她就说随便。他也想赶紧把房子买了好搬出去,也许让小芷跟母亲分开住了,他们的关系会有所缓和。他找郑玮借了十万块,一咬牙选了个90平的三室,他想以后有了孩子两个卧室根本不够,一个婴儿房,还得准备个书房,位置离小芷的营业厅近一些,她那里稍偏,房价低些,而他公司附近的房子都已经是两万多了,根本买不起。房款的增加,意味着每个月还贷会大幅增多,好在他是用公积金贷款,每个月用公积金可以帮付掉一部分,但现在用来还贷的钱基本上就是他一个人的工资,以后有了房子,他的压力更大了,需要更努力的工作才能加薪和拿奖金。
隔了几日,程屹要出差,去杭州。他在屋里收拾行李的时候,扬声对外面的母亲说了一声:“妈,我明天出差,大概一个星期。”
坐在书桌前用玩电脑的江小芷头都没有抬一下。姜悦芬走到他们屋门口,不满地说:“小芷,程屹要出差你也不帮忙收拾一下。”
江小芷在电脑前依然纹丝不动,淡淡地说:“他自己的事不会自己做?”
“小芷,程屹一走就是一个星期,别跟他闹别扭了,让他出差也出得安心些。”姜悦芬拿过儿子手里的衬衫,替他折了起来。
“我跟不跟他闹别扭,他照样开心。”江小芷讥诮地说。
姜悦芬的脸色沉下来:“小芷,这夫妻哪有隔夜仇,没多大的事过去就算了,成天这样摆着脸色,这不是让家里人担心吗?”
“那您跟我公公呢?夫妻没有隔夜仇,您又原谅他了?”江小芷终于转过身,质问着婆婆。
“江小芷,你怎么跟我妈说话的?”程屹见她挑衅的样子,而母亲的脸色也风云起色,厉声地说。
“我怎么说话了?我说的是实话,上梁不正下梁歪!”江小芷冷哼一声。
姜悦芬气得火冒三丈,手里衣服重重地扔下一把,转身出屋:“你们爱怎样怎样,我也不管了!”
“您还最好别管,越管越乱!”江小芷再冷哼一声,别过面孔。
“存心找架吵呢?”程屹气得把门边的柜子拍得砰砰作响,脸红脖子粗地吼。
江小芷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着。这时程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故意伸长脖子瞄了一眼:“喏,情况的电话,赶紧接吧!”
程屹冷着脸去接电话,那边是田喜,告诉他,明天出差她申请了公司的专车送到机场,跟他约好时间地点碰面。这次出差去杭州是他们做的智能楼宇系统出现了一些问题,对方公司让他们赶紧过去解决,而主要核心负责这个项目的人是周坤明,本来是该由他和程屹一起出差,但周坤明家里有事,田喜就主动说可以替他去一趟。
一听到程屹是和田喜一起出差,江小芷心里的火气就蹭蹭地上来,觉得他从哪一点上都很可疑,为什么没有告诉她,他是和田喜一起出差?为什么要带那件蓝白条纹的衬衫出差?那件衬衫是他最喜欢的一件。
程屹刚一挂了电话,江小芷就讽刺地说:“看来你们公司待遇真不错,出个差还可以带小三。”
程屹被她噎得血管直突突,面前这个温柔可爱的小女人什么时候变成了刺猬?浑身地扎人!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她面前,板过她面对自己:“我跟田喜只是普通同事关系。江小芷,我们能不能好好地过?不要再这样争锋相对了,好好的生活全被糟蹋了。”
江小芷语气生硬地甩开他的手:“你们只是同事关系?那我问你,你桌上的仙人掌是她送的吗?”
程屹迟疑一下,点点头:“是,她说多买了一盆,放我那里防辐射。”
“多买了一盆就送你,为什么不送给小柯?他们两个的关系不是非同一般吗?”
“那是大家闹着玩的。”
“是,表面上跟小柯闹着玩,实际上就跟你暗度陈仓。”
“人家田喜有男朋友,你别瞎说!”
“有老婆的还在外面胡来,又何况是男朋友?”
“你不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话?我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谈离婚还是谈你的小三?”
“我没有想过要离婚,也没有小三!小芷,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江小芷的眼里蓄上泪来:“我相信过你,但你自己毁掉了我的信任。”
“我错了,我道歉!但那是善意的谎言!”
“好,那我给你一次机会,明天不要跟田喜一起出差!”
程屹的语气硬起来:“不行。这是工作,跟我的生活完全没有关系!再说了,我现在的工作在上升期,部门罗经理调到别的分公司去负责了,空缺的位置几个项目组的组长都在挣,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出纰漏。”
“做个破经理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江小芷讥诮地说:“比你老婆还重要?”
“我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想想一签订合同就要开始供房贷,我希望我们的生活能够好一些!”
江小芷冷冷地笑一下:“不过是让你不要和田喜一起出差,这很难?”
“她跟我们的生活完全没有关系!”
“好,我相信你以前没有出轨,但以后呢?你跟田喜孤男寡女地呆一个星期,能不出点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你认为你老公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除了你当成是个宝,谁还稀罕?”程屹自嘲地说。
“别不要脸了,谁拿你当宝!我最后问你一遍,是不是非要和田喜一起出差?”
“是。”
话音一落,江小芷腾然地站起来,拿过睡衣去浴室洗澡,两个人再一次谈崩了。第二天,程屹上飞机前想给江小芷发短讯过去,但拿出手机来,茫茫然地看看却还是作罢了。
4
程屹出差后,没有电话也没有短讯,当然江小芷也没有主动联系他。苏杨约着她一起逛街,走到童装店的时候,她兴奋地要进去看看,江小芷狐疑地盯着她:“你有了?”
苏杨娇羞地点点头,摸了摸肚子:“其实我自己都觉得很意外,本来还不想这么早要孩子。”
“还早,你们都结婚四年多了。”江小芷羡慕地说。自从她失去了孩子后,很长一段时间心里都没有办法缓和过来,夜里会梦见那个带血的孩子,梦见他喊自己妈妈,在跟程屹过夫妻生活的时候就有了抵触,他们现在又在冷战,就更是少了。只是他们没有避孕也一直没有怀上,她也有点怀疑自己会不会像罗茜那样身体出了问题。
苏杨看着琳琅满目的宝宝衣服,眼睛直泛光,这件看看,那件摸摸:“感觉自己还年轻,一转眼都要做妈妈了。你跟程屹呢?什么时候要孩子?”
“我们,”江小芷欲言又止:“他现在很忙。”
苏杨知道她有心事,但既然她不愿意说,她也不想追问。她怀孕已经两个月了,去医院检查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本来以为是肠胃不好才会呕吐,一去医院医生让她查下早早孕,她才粗心地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两个月。
夏艳住院的那阵子,夏印一直在忙着联系动手术的事,他咨询过医生,这样一个手术下来前后得花掉二十万,二十万对他来说那就是一笔巨款。这几年他在银行的收入虽然还不错,但一直都在贴补家里,也没有多少余额。
苏杨去跟父母要钱,理直气壮地说:“我不管,如果你们不想我离婚的话,就把钱借给我!”
父亲淡淡地说:“那夏印有什么好,离就离了!”
“好,要是真离了,我就一辈子不结婚!”苏杨恐吓地说:“我让你们没孙子抱!”
父亲一下就笑了:“这丫头,胳膊拐净朝外!就你那公婆,你就算对他们再好,也不会记着你的恩。”
母亲思忖地说:“那夏印让你回来要的?”
“妈!”苏杨一屁股坐到母亲的身边,抱住她,腻腻地说:“不是他,是我自己。”
“肯定是那好女婿的主意!前两天动手打人,我还没跟他算账呢,现在又想来套钱!”父亲不悦地说:“你看这都几天了,还不上门来赔礼道歉。明儿我就跟老郭打电话,下了他的职!”
“爸!你敢!”苏杨嗖地瞪父亲一眼:“你要是跟他算账,我就再也不回这个家!”
“女儿,你要想清楚了。钱我们可以出,但你得让夏印写个借条,这笔钱是借给他的,以后要是你们好好地过,我也不过问这个钱,要是你们离婚,那这些钱得先还给我!”母亲冷静地说。
“行,回头我跟他说。”苏杨乐呵呵地亲了母亲一口:“还是妈最好了!”
“杨老师,你真是糊涂!这钱一给出去就是肉包子打狗,如果那小子对我女儿好些,我心里还乐意,你看他怎么对我家宝贝的,我都舍不得动手打一下,倒让他给打了!”苏城气咻咻地说。
“爸,他打了我,我也打了他!我没吃多少亏!再说了那夏艳还在病房里躺着呢,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夏艳能把病治好了,就不再是夏印的责任了,何况我还是夏艳的救命恩人,那夏印还不把我供起来?”苏杨笑着说。
“那夏印要是真能这样倒也好了,不过我看未必!”苏城没好气地说。
“妈都答应了,爸,你就别废话了!”苏杨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民主的家庭里,所以跟父母讲话也是没大没小。
她拿了厚厚一叠钱放到夏印的面前时,他怔住了。那些日子他一直都在医院里忙着,对苏杨是视而不见。苏杨本来可以直接给夏印银行卡的,但她还是把实实在在的钱给取出来,这么多钱摆在面前才有震撼力,一张张地数,都得数好一会儿。
“给你妹动手术的钱。”她故作淡定地说:“不过我妈说了,得让你写个欠条,是借的。”
夏印感动不已,一把抱住苏杨:“老婆,你真好!”
苏杨鼻子一哼,委屈地说:“现在喊我老婆了?现在说我好了?前几天不是还因为一件三千块的衣服找我闹!”
“我混账!”夏印心里由衷地感激着苏杨,这几天他冷静下来也想过了,他把夏艳离家出走的事全怪倒苏杨的头上也不公平,当时他真是被气糊涂了,下手的时候也狠了点,她骂的那些话也多是气话。
“我恨死你了!”苏杨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很高兴。她和夏印终于和好了,以后她就是夏家的恩人了,公公婆婆也会让她三分!
“我该死!”夏印心里有些唏嘘,如果不是苏杨拿钱来给他,他真的会铤而走险地在银行的账务上挪用公款。但现在苏杨不仅救了妹妹,也救了他。
因为夏艳要动手术,公公婆婆也赶紧从老家过来照顾。知道手术的钱都是苏杨娘家出的以后,他们还专程去了苏杨家一趟,把从家乡带来的干货给送过去,说了些感谢的话。夏印也跟他们检讨了自己的错误,并答应以后会好好照顾苏杨。对于夏印和他家人的转变,苏杨心里的有些别扭,但这二十万如果能挽回她的婚姻,她也愿意。
夏艳的手术很成功,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后回家静养,还要定期复查和服用药物治疗。公公婆婆看到苏杨的时候,都是一脸的笑容,也不管她喊不喊他们,有没有做家务,或者又指使了夏印做了什么事,那个讨好的样子,让苏杨觉得自己的未来那是一片阳光灿烂。
只是苏杨不知道,私下里,公公婆婆跟自己儿子在念叨:“这媳妇家也真是的,明明就有钱也不早点拿出来。儿子,让他们再给咱家出点钱在上海买套房子,俺们就不跟你们住一起,省得还要看你那媳妇的脸色!不就是有点臭钱嘛,有啥了不起!”
夏印有些无语:“娘,苏杨家有钱是他们家的,跟我一点关系没有!他们能给夏艳出手术钱已经不错了,再说我还写了借条,是要还的!”
“呸!”王菊一听就气了:“这一家人哪还有写借条的事,你这个憋犊子,就由着他们?要俺说,去找你媳妇把借条拿回来!”
“上次俺们拿到他们家的东西还值不少钱!”夏文武打了打旱烟袋子:“这钱原来还要还的?”
“爹,娘!”夏印无奈地说:“你们就别提这个事了!妹妹的病好了才重要。”
“行,俺们不提!”王菊又补充一句:“那欠条得跟俺要回来,要不然俺睡不安生!”
夏印只好答应下来,这件事当然也不敢苏杨提。不过他们最近的感情好了许多,空闲的时候他会去她的公司接她下班,两个人在外面过一下二人世界,夜里再温存一番,就好像回到了他们初婚的时候。
现在,苏杨又怀孕了,夏印对她是更好了,她的心情也是格外地好。跟江小芷在一起的时候,也不由地流露出那种幸福感来,而江小芷想到自己的婚姻,就有些酸涩。
出差好几天了,程屹都没有任何的消息,她不断地在想,他是不是在跟田喜在一起?但她也拉不下脸面主动联系他,就算信息写到一半又删掉了,心里愤愤地,好你个程屹,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5
程屹跟田喜在这一趟出差里,还真的有了点事。那个楼宇系统在控制操作的时候,会出现没有反应的状况,程屹和田喜必须密切地关注这种现象会多久出现一次,又是具体哪个阶段出现,问题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前几天也一直忙着工作也没什么心情跟江小芷联系,直到第四天的时候,工作才稍有进展,他们发现程序上的漏洞,连夜地赶着修改方案。
回酒店的时候,就有点晚了,田喜说肚子饿了,想吃点宵夜。两个人找了酒店附近的大排档,点了一些烧烤和熟食,田喜又叫了几瓶啤酒。
“少喝一点。”程屹也察觉到这几天田喜的状态不太好,话变少了,现在抱着酒瓶子咕噜咕噜地喝酒。
田喜一口气喝掉一整瓶,把瓶子往桌上一顿,幽幽地说:“程哥,你说男人是不是都很贱,你对他越好,他就越拿你不当回事!”
程屹一听,就知道她感情上出了问题,他们在一家公司共事也两年多了,感情的问题上很少谈及,他只知道她有一个同居的男友,具体的倒也不清楚了。
“田喜同志,我也是男人,这不是连我一块儿给骂了!”程屹笑着说。
田喜去拿另一瓶酒,没有找到开瓶器,她熟稔地放到桌沿上,用力一拍就给打开了,嘟了嘟嘴说:“你在我眼里就不是男人!”
“那是啥?”
“是别人的丈夫!”田喜用手指了指他:“都是别人的人了,我还能想啥?想了也白想!”
程屹觉得这个话题有点不妥,故作轻松地转移着话题:“不就是吵架嘛!我跟我媳妇也常吵架,没事儿,一会儿就和好了。”
田喜苦涩一笑,仰起头嘴巴对着瓶口大口地喝酒,程屹赶紧把瓶子给抢了下来。
“你这么好,你老婆也舍得跟你吵架?”
“我哪里好,在她眼里,我一身臭毛病!”
“你爱她!这就是好!”田喜迷离地望着他:“我也想要找个人好好地爱我,心里眼里只有我,如果他肯爱我,我就是把心掏给他也行!但为什么他要去爱别人?”田喜越说越激动,眼泪不由地落下来。她真是嫉妒死江小芷了,程屹人这么好,长得帅,能力也强,性格脾气都不错,重要的是他还娶了她!田喜也多想男友能娶她呀,但他一直拖,拖到现在告诉她,他爱上别人了,请她放了他!他又不是一个屁,说放就能放!她这几年的感情,这几年的青春,这几年的心血统统都喂了狗!她不甘心!
“他爱上了别人?”程屹小心翼翼地问。
“我被抛弃了!”田喜举起手放在嘴边,又大声地喊了一句:“我失恋了!我被抛弃了!”
程屹赶紧拉住她:“不就是失恋嘛,婚前看清楚一个人总比结婚后的强!再说了这个人要不是你的,强求也不来,还不如放眼海川内外,寻找更值得你爱的人!”
“没人肯要我!”田喜梨花带雨的样子,让程屹有些心软。平日里见到她都是嘻嘻哈哈的样子,原来失起恋来也是一样伤心欲绝。他不由地想到了小芷,想到他们临走前一晚的争吵,虽然她也没有给自己打电话,但她的心里一定也不好过,她是不是也会这样哭,是不是也在难受着?程屹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凌晨两点了,小芷也睡下了,心里想,等明天他一定要给她个电话,两个人都这样犟着也不是个办法。
“郭茗就挺喜欢你的!”
“那个花花公子?我跟他不过是逢场作戏,他现在在追财务部的卓兰兰!”田喜闷闷地说。
程屹有些惊讶,对于下属的私生活他还真是关注得很少,一直见着郭茗对田喜挺殷切的,还以为他喜欢她。
“那卓兰兰家里挺有钱的。”田喜又喝了一大口酒:“现在的男人都想要找个有钱的老婆好少奋斗十年,真是贱!”
“你还年轻,又漂亮,过一阵儿又会有新的恋情。”程屹宽慰地说。
“我真的很漂亮?”田喜突然抬起头,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闪一闪地。
程屹的心里莫名一慌:“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说着,程屹就站起身结账。他突然有些不安,害怕这样跟田喜相处下去会真的让江小芷给说准了。凭心而论,田喜的确漂亮,活泼和大方,以前他也没有太过注意,倒是江小芷不断地提起来,给了他一些心理暗示,渐渐地注意到田喜对他真的有些不同。公司聚餐的时候总是会点他喜欢吃的菜,加班的时候总会从抽屉里拿出些零食来给他,有些工作上烦心的事,她也会帮着他解决,他们在工作是越来越有默契,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别的。
田喜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偶尔他会转身看她一眼,看看她有没有跟在身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回到酒店,各自进房间时,田喜有些欲言又止。程屹故意地冷着脸,淡淡地说了句“晚安”。他刚躺到**,房间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有种感觉,这个电话是田喜打来的。电话响了许久,终于悄无声息地挂断了。程屹握着手机,冲动地拨了电话给小芷,他突然间很想她,想要听听她的声音,但听筒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她关机了。
是在电话挂断的那一刻,田喜知道她爱上了一个人,这个人她跟他相处了两年多,他们在工作上同进退,是很好的伙伴和搭档,但现在她才明白,她其实在情感上也依赖了他。每天到公司的时候就想要见到他,会在他接电话时不由地停下来偷听,会观察他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衬衫,胡子有没有刮,会在买仙人掌的时候想到送他一盆,也会在加班的时候留下来陪着他。以前她从来没有自省过这种感情,但她一个人回到房间,想着隔壁的他时,不禁心旌摇曳,她想要跟他说出他心里的感受,但电话一直到结束,都没有人接。她知道,这就是拒绝了。她对自己的感情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她突然间觉得其实男友的离去她并没有那么伤心,她只是不甘心,只是自尊不能接受,但事实上,她也有些如释重负。
程屹第二天一早就给小芷打了电话,还没有出声,江小芷已经冷冷地先说了:“有什么事赶紧说,我还要赶着上班。”
程屹一颗炙热的心就在她的冷淡里渐渐地熄灭了,“没什么事,我后天回来。”
“知道了。”江小芷有些不耐烦:“挂了。”
虽然说着挂了,但她并没有挂断电话。
沉默了一下,程屹还是暖暖地说了声:“老婆,我想你了。”他都不记得上一次说这句话是什么时候了,生疏得自己说出来都会有些不好意思,但心尖颤颤地,很想要马上跟小芷和好,很想让他们之间的误会烟消云散。
有好一会儿江小芷没有说话,半晌后她终于说了:“你做什么坏事了?”
这一次是程屹愤然抬起手来把电话往地板上一摔,他觉得自己已经要疯掉了!
而电话这边的江小芷,抬头望了望天花板,生生地把眼泪给逼了回去。一大早程屹打来的电话不像是问候,倒像是做错事后的道歉。她昨天晚上做了件非常愚蠢的事,她查了他信用卡刷卡记录,查到了他的入住酒店,她打了他房间电话,但都夜里十二点了,程屹却不在房间里。他会在哪里?在田喜的房间吗?真相昭然若揭,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抓奸”。
而程屹出差回来后,也没有解释过那个电话。他们的婚姻生活,朝着背道而驰地方向沉默地走着。房子的合同签了,因为买的是现房,简单装修一下过几个月他们就可以搬进去。
因为程屹的工作忙碌,装修的事也就交了个江小芷。当她站在她梦寐以求的新房里时,却没有一丝幸福的感觉,她缓缓地蹲下去,抱着自己的肩膀,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