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越国诏 (3) 都市言情 大众 网
一只白皙手掌慢慢伸出,抚上禹夕的脸。
禹夕坐倒在地,抬起头,神色害怕起来,她发现眼前之人根本不像是吕赢。
"这个女子聪慧果断,如是男儿该多了不起啊!"他的手慢慢抚过那隆起的肚腹,嘴角一丝讪笑,绝色容颜清冷而妖异。"跟那蠢女子比简直天渊之别,只有你才配得上这劫数。多谢你,替我将吕氏的血脉都断绝……包括如今王位上那人。"
他伸手入怀,托出一捧鲜红。血肉搏动,竟如活物。
"你做什麽!?"
"你的孩儿是不是只胎动,却无心脉?"
禹夕忍住吃惊和恐惧,微弱点头。
"魔障。你生不下它,除非我把心还它!"他望著眼前的女子,这女子不同,跟那个只知道惊叫求饶的女人不同。
禹夕颤声道:"你是谁?"
"我是商羊。被雨斩杀成肉酱的灵兽……"
"你……你就是那百年前的妖怪?"
"你肚里才是!"翕的手攥紧肉块,流下一线浓血。
"啊!!"腹中巨痛让禹夕尖声惨叫。
翕也猛地一震,嘴边猛地涌出血来,流淌过脖颈,他擦了擦嘴角,恍悟道:"是的,岁星已脱离我的掌握!自己幻化成胎了。"翕尖利的笑**漾开去,而後轧然止歇:"我的血肉缠结其中,又被帝君封了元神,怪不得苏醒得这样晚!"
翕一凝神,手中红光飞腾,一瞬间揭开了封印。
这时候罄声响了。
那报告国君薨逝的声音。
天空无声闪过雷电,而後轰鸣。
天候诡异,天地间引动了契机。
风骤起,似乎有形之物闯入,太庙的巨木门栓猛地断裂,沈重的门户被大风吹开。守留的军士恐慌不已。
翕抬头看著太庙祭祀用的天井,那一小片天空如吸血的紫色棉絮,诡异万分。这样不安定浑浊的天象中竟能看到星光。
吕赢被这悲伤所感,只觉得胸口疼的要裂开,却孤寂茫然得想要死去。
炎贲帝君散神消逝所留下的残息被蛮横搅动。
紫色的天息仿佛窥伺著人间万物,不动声色,又暗自汹涌。
就跟百年前一般,仿佛才过片刻。
以手掩额,记忆随最後一片血肉的重新跳动而回归,泪水扑簌滴成一泓浅池:"帝君,雨……你们非要将我留下,让我承担放出凶星的宿命?"
那百年前。
"是凶星?"雨绝望地看著他。
翕点了点头。
商羊没有错言的卜占,让君王颓然。
"若孩儿出生,行越就……"
正是预言的命运,让那人疯狂……。
"不,不!商羊,你一定要帮我!要帮我完成霸业,你答应过我!我要行越强盛,不要它灭亡!"
"既然如此,那麽有一个办法,就是吃了它──那颗凶星。"商羊残酷地笑了笑:"我来吃。"
地上的血流淌开来,君王砍下,决然和绝望。红衣的少年不曾如以往,再度复活过来。为什麽?他不是神灵麽?为何这一次……
"帝君!帝君!你骗了我!让他回来……"雨嘶吼著。
这不是你心愿?你要保住的是你的江山。
魂魄慢慢聚拢,但刚刚做下的逆天之事,让商羊难以恢复,他只靠最後一点灵犀归还帝君所在之处,在那里他听不到雨绝望疯狂的号哭。炎贲帝君依旧如当初收服它之时,那威严浩然的姿态。可神祗已衰弱,只余凛然幻像,早已经不能禁制它──若非如此,商羊也不能擅自脱离主上,陪伴在雨身边的。
"翕,你不尊吾命,冲犯岁星,可知道罪过!"
"只为那人,不悔恨。"魂魄吐纳著岁星邪气,互相撕咬纠缠,精魂红光酷烈,终究是吞下那物。
"魔障不能出生了……帝君,我延行越百年命数,算是给雨一个交代!"
"果真是顽劣的商羊,你是我座下使令,我怎能不管你?"
"帝君?!"帝君逐渐衰弱的气息,让商羊惶恐起来。
"不妨事,成周代迷商,炎贲命息本已微弱,原来就是注定要消失的……现在只是提前片刻,就当作酬你忠心为我驱策千年。"神祗抚摩著灵兽的残魂,眼神甚是哀怜,可他自己却是要消散的那个,
"你延西南一隅的太平,乱世浊气解禁後荼毒人间,更猛烈十倍。"
神祗化体散神,瞬间,曾收服商羊凶兽的无限炽热的司火之魂,最後一次鞭笞残留在商羊血肉中的凶星,熔炼做坚石,深深封印。精魂惨烈的挣扎,直到那火焰消散,空中响起帝君最後的声音:"我已托梦於雨,分你血肉以吉壤裹之,万年木封之,藏於地宫。你就为行越镇压这颗凶星吧。但百年後它临世之时,你会看到为雨所留下的土地千里血光的景象,希望那时候,你能不负守御一方的神灵的仁心……也不要怪我弃你不顾。"
吉壤覆盖波动的妖氛,一切归於沈寂,直到岁月变迁,斗转星移,蠢蠢欲动的凶兆才陆续流落人间。
──这是惩罚?还是帝君的命令?
吕赢这时候,感应到不属於他的那遥远过去的记忆,在禁锢中不断吼叫:"你要遵守帝君嘱托!"
幽魂仰天大笑。"我为何要理会这人间?反正我本来的依托都已经失去!我又惧怕什麽堕入魔道。"
他手中的心脏微微搏动,血流向手腕,滴落到地。
"不要过来!"禹夕惊叫。
商羊抓住禹夕的长发,将血肉搏动的心凑到禹夕嘴边。狰狞道:"吃下去!"
禹夕摇头挣扎。
"吕赢!"
门口大喝的乃是凤琅,他授命埋伏,丧锺敲得他无法再沈住气,终於还是赶来了。
翕一笑道:"炎族遗嗣,正好拿你的血祭奠魔障!"
凤琅额头上神名滚烫,一刹那血流披面,颓然倒地。
吕赢最怕见血腥,这时惊骇异常,却无能为力,他只是一个念头,这时候若是赵无恤在……
可惜,他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