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能从傅时寒这样的男人口中说出来,堪称人间奇迹。

太过猝不及防。

这一瞬间,黎绿挣扎的动作都忘记了。

她怔怔地看着男人,眼底带了茫然。

这个男人就是个骗子,她分不清对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又在欺骗她。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如果换做以前,她听见这样的话大概会开心地原地转圈,现在她发现自己竟是一点波澜都升不出来。

平静得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傅时寒,你别这样,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倦:“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从来不顾我的感受,一意孤行,只做你想做的事情。”

气氛有一瞬间凝住。

傅时寒无法欺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刚才那番话,他几乎没有过脑就说出来了。

人的行动总是比大脑诚实,傅时寒说完后,心里竟也没有感到多大后悔。

说了就说了。

娶回家便是了。

省得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闹腾。

但是,他听到了什么。

傅时寒深深吸了口气,压着心里糟糕的情绪说:“你以前不是想嫁给我吗,为什么?”

“你也说了是以前。”

黎绿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的笑,“傅时寒,人都是会变的,就像我现在,看见你脑子里除了厌恶这两字,竟是找不出其他的情绪来。”

她的话,像是一把利刀,精准无误地插在了傅时寒的心口上。

他垂眸看着黎绿,眼底是一片红,声音哑了,“阿绿。”

“别这样叫我。”黎绿唇边带着浅笑,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都不好笑。

“不止我会变,你也会变。瞧你,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以前恐怕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说出这种话吧?”她继续说道:“大概在你眼里,我就是养在你身边的一条狗,这个狗刚开始挺讨人厌的,可是养着养着,你也就习惯了它的存在,现在这条狗跑了,你只是觉得不适应,或者说,不能接受自己被一条狗甩了。”

她又很认真地提议:“要不这样,以后在别人面前,就说是你甩的我,这样应该——”

“够了!”

傅时寒后退了两步,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黎绿这番话,直戳人心。

仿佛把他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这大太阳底下,给人肆意观赏。

他难以置信,黎绿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答案只有一个,她真的不喜欢他了。

只有不喜欢,才能够做到无所顾忌。

看着黎绿离开的背影,傅时寒浑身血液上涌,大脑一片模糊,无法动弹。

“把黎绿给我带到车上,不许——”

他闭了闭眼睛,语气艰涩地说:“不许伤到她。”

傅时寒心想。

真奇怪啊。

最初的他,也这样对待过黎绿。

这世间最悲哀的莫过于,喜欢上了一个自认为永远都不会喜欢上的人。

这注定了是一场悲剧。

“傅时寒你就是个王八蛋,你让他放开我!”

张特游脸上不幸挨了一拳,却是丝毫情绪都不敢表露出来。

造孽啊。

造大孽。

傅总惹出来的事情,为什么受伤的是他。

傅时寒来之前就打算过,如果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说什么都要把黎绿带回去。

他压根就无法忍受黎绿和其他男人住在一起。

可他没想到,黎绿真的能恨他至此。

【叮,一号大佬好感度90%】

张特游把黎绿带到车上后,正要把书包放在后备箱,当他拿起来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这书包里是装了二十斤砖吗,也太沉了吧!!

……

车子开的方向并不是老宅,而是傅时寒的另一处房产。

两处宅子的共同之处就是大,豪华。

【四四,老傅这是打算金屋藏娇吗?】黎绿语气充满了惊恐。

如果不是她脸上的兴奋太明显,444差点就信了。

对原女主来说,这可能是噩梦,但对黎绿来说,这代表着她又可以光明正大摸鱼了。

黎绿叹了口气:【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性福生活。】

抛开任务,老傅小谢的腹肌都是一等一的好。

444:【……宿主,都说了我们是正经穿书局!】

……

到了别墅,有佣人走上前开车门,黎绿却是缩在车里,一动也不动。

傅时寒用手示意佣人离远点,“你自己出来,还是让我抱出来?”

黎绿这才抬头,抿唇说:“傅时寒,我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

沉默了一瞬,傅时寒开口:“我现在,没有把你当宠物。”

那就是以前有了。

狗还是老傅狗,不虐他,她就不姓黎!

黎绿不想跟他说话了,知道改变不了,就自己从车子里钻了出来。

从大门到别墅内的距离,佣人一字排开,恭恭敬敬。

等他们回了房间后,佣人互相对视一眼。

这可是傅总第一次往这个地方带人。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

黎绿随便找了一个房间,进去就锁上了门。

她以为这样做傅时寒就进不来,真是天真。

不过,傅时寒并没有开门,而是回了自己的卧室。

他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曾经他为了处理一个合同,不眠不休三天,飞机高铁连轴转,都没有这么累过。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疲倦。

傅时寒以为今晚会失眠,却是躺床就睡着了。

又是那个熟悉的梦。

父母去世,他怀里抱着亲戚以及股东叔叔送来的玩具。

这都是对他最好的亲人,然而却在某一天,这群人彻底颠覆了他的三观。

“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不足为惧。”

“傅总和傅夫人死得真是时候啊,时寒那小子,鬼精鬼精的,再过两年就不一定能骗住了。”

“这么大的家业,与其让外人分割,倒不如我们内部消化了,傅总和傅夫人在天有灵,一定能够理解我们的哈哈哈……”

“……”

恶心。

全都恶心。

……

那些贪婪的笑脸,到了后面,化成了一个个长着獠牙、血盆大口的怪兽。

傅时寒骤然惊醒,直直坐了起来。

额头和掌心全是冷汗。

手机里面上了许多短信和未接电话。

他划开屏幕,都是客户,开发商打来的。

月色透过窗帘缝隙隐隐约约洒落进来。

傅时寒神情漠然。

有光。

却不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