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绿挂上电话,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打捞上一般,没有任何力气。
她抱着膝盖,整个人缩在沙发上,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颗球。
就这么发了会儿呆,在鼻子发酸,泪意上涌前用手狠狠地揉了一把眼睛。
就在此时,一道阴影笼罩了下来,是谢行。
“别哭。”他说。
说完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安慰人的语气有些生硬,就又加了一句,“我永远不会赶你走,妹妹。”
妹妹。
他承认了。
说起来,这还是谢行第一次叫她妹妹。
少年的声音低而缓,在安静的客厅里,更显得清晰异常。
这个人,为什么连哄人都这么与众不同啊。
眼泪不知什么掉了下来,她伸手一边擦眼泪一边哭,抽抽噎噎地说:“哥哥,你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吗,喜欢……喜欢上一个一点都不喜欢我的人……”
夜晚不但能够放大一个人的感官,也能放大一个人的情绪,她说着,莫名就哽咽了起来,怎么也抑制不住。
抑制不住的委屈。
谢行表情一滞,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委屈巴巴的少女被谢行带到了阳台吹风。
一抬头,就能看到天空中的星星,点点闪烁,格外好看。
这个晚上,两个人坐在阳台上说了很多很多话。
严格来说,大部分时间是黎绿在说,谢行在听。
从她小时候的生活到长大后谈了个失忆男朋友,谢行听着,倒是也没有感到厌烦。
“黎惜以前真的不是这样的,哥哥你知道吗,你跟以前的黎惜可像了,不过……”像是怕他误会,她急忙解释:“我没有把你当替身的意思,我是说你们两个的性格有些相似,都是很温柔对我很好很好的人。”
谢行听到这里,喉咙一滚。
莫名有点不自在。
他“嗯”一声,掩盖住了情绪。
“哥哥,那你呢?”黎绿转过眼看他,好奇地问:“你好像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你的家人。”
谢行说:“我和我父亲关系一向不好。”
岂止是不好,简直就是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那你母亲呢?”
“去世了。”
谢行说得轻描淡写到近乎冷血。
黎绿呼吸一窒,怔怔地看着他。
一时间,连自己那点酸巴巴的情绪都没有了。
“怎么。”谢行淡淡的看着她,“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
他不觉得意外。
母亲从去世到下葬,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从亲戚到谢宅的佣人,都觉得他是一个没有心的怪物。
亲人都如此,更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能够触动他,大概就是童年时遇到的那个小女孩。
她说她叫柳絮絮。
这个名字,谢行想,他大概会记一辈子。
“不是啊。”她的下巴抵着膝盖,慢吞吞地说:“我只是在想,你那个时候肯定很难过吧。”
“我虽然不知道你童年经历过什么,但我能感受到,你很难过。”黎绿说:“哥哥,难过有很多表达方式,而有些人的难过,是哭不出声的。”
话落,风停止了吹动,就连天上的繁星似乎也忘了闪烁。
谢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过了许久,他才哑着声音开口:“你懂什么。”
黎绿又是一愣。
“就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猜测别人的家事?”谢行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冷静到近乎克制:“我恨她,所以哭不出来,懂了吗?”
说话凶表情也凶,黎绿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谢行了,她看着谢行突地起身,一言不发朝屋里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黎绿好像明白了谢行的孤独。
由何而来,由家庭而来。
……
“这几天为了捡城东那块地,忙死了,好不容易出来,时寒哥你怎么也不说句话?”
“说什么?”
“说……”林一大脑卡壳了一瞬,嘟囔道:“谈公事就算了,不如……你给我们讲一讲你失忆的那段时间,碰到的那个小女朋友?”
坐在一旁沙发上的秦钧川低笑了一声。
林一可真会说话,一句话就捅到了点子上。
“……”
傅时寒手握长杆俯下身,另一只手微微推动长杆,圆球的碰撞声响起,两个球有序地滚进了球笼里。
一连两天。
黎绿都没有回来。
也没有跟他打过电话。
就像是前阵子的温情不复存在了一样。
比起深想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件事,他更愿意相信黎绿只是一时气话。
“她还不配做我女朋友,有什么好谈的。”傅时寒不咸不淡地说。
林一说:“早就听说了,那女孩被你甩了后,硬是从学校追到了你家里,这么难缠的妞儿,我还是头一次见。”
“可不是。”秦钧川接过话,“我也是头一次见,只能说……傻得非同一般。”
他喝了一口红酒,懒洋洋评价。
“川哥,这么说你见过了?”林一眼睛瞬间就亮了。
秦钧川:“见过。”
“时寒哥,这你就不地道了,川哥都见过我有什么不能见的?”
林一走到他身边,讨好着说:“我早就听说那妞儿对你死心塌地,时寒哥,你给她打电话,让她出来一起玩行不行?”
见傅时寒迟迟没有开口,他只好又回到了秦钧川旁边,“川哥,你应该也有联系方式吧,要不然你打一个?”
可真是好奇死他了。
秦钧川是有。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就打了一个过去。
傅时寒并没有阻止。
要找黎绿的是秦钧川,反正跟他没有关系。
不过,如果黎绿来了……
他倒是可以当做那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