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萨星域在一百六十年前就已经宣布脱离罗亚帝国的统治,实现自治。多年来,鲁萨星域的首府鲁萨利亚已经发展成为共同体,乃至整个世界的金融中心。
鲁萨利亚城东北的金融街汇集了众多的金融机构,是鲁萨利亚这个世界金融中心的中心,在这里,每分钟的金融产品交易量都数以亿计。位于金融街十六号二十三层的橡树基金管理公司在共同体的同业间排名第二十,白橡基金是橡树公司旗下的一只五十亿规模的中型基金。
罗亚帝国历七三六年九月三十三日(地球公元历二六九六年九月三十日)下午五点,白橡基金交易员鲁奇.马斯特吹着口哨,精神抖擞。
九月二十日,罗亚军从定洲边境全面撤走,定洲概念股见底反转,涨势喜人。二十五日,罗亚帝国官方宣布罗亚远征军南下作战,大获全胜,歼灭地球联邦军数十万,战舰数千艘,夺取乌鲁卡利、卡莱亚、纳提斯三关。受此消息刺激,罗亚股市和期指当日突破盘局,上涨百分之一点二,帝国金融时报指数当日收报五千八百七十三点五四点。同期共同体60成份指数上涨一百二十七点,突破两万点大关。
九月二十五日傍晚,地球联邦政府发言人达伦波特在紧急新闻会上证实地球联邦军战败,战线被迫南移六十光年。次日,地球联邦股市、期指和主要商品期货市场大跌,联邦中央联合交易所指数(中央联交所指数)重挫七百三十六点,创指数单日第十大跌幅,收报一万八千五百三十五点七二点。同期,罗亚帝国金融时报指数重上六千点大关,以六千零二十九点报收。共同体综合指数当天微跌二十七点,以两万零一十四点报收。
五天之间,罗亚股市大幅扬升七百多点,共同体股市宽幅振**,定洲概念股一枝独秀,地球股市狂泻两千六百点,击破一万六千点关口。
鲁奇.马斯特的坚持终于得到回报,上半年的亏空不但尽数弥补,而且还有四成以上的纯利。
“再加五十张中央联交所期指淡仓(看跌指数),一百张罗亚金融时报期指多仓(看涨指数)。搞定!下班了。”鲁奇关上电脑,健步如飞地走出办公室,直奔白狐酒吧。
白狐酒吧的酒不是全城最好的,陈设也没什么特别,但酒吧老板——白眉老头讲书很有听头。两个月前,鲁奇的朋友,探险者基金的明星经理杰里.桑德威尔带他听了第一次书,让困顿中的他得到很大启发,从此他就和杰里一样成了这间酒吧的常客。
不出所料,杰里.桑德威尔又早一步先到了。
“离老头讲书还有一小时,你来得太早了。”
“你也不晚,先去电脑间上一会儿网,打发下时间吧。”
“好啊!”
鲁奇和杰里各自点了一杯松酒,同去电脑间。一个黑衣男子碰巧正从电脑间出来。
这黑衣男子是华人,大约六十岁年纪,中等身材,花白头发,相貌清癯,满面风霜,一双黑色瞳仁无比深邃,隐隐透着几分忧郁,甚为沧桑。
鲁奇随口问道:“这个人是谁?”
杰里耸耸肩:“在这儿见过他几次,从没见他和人说过话。听说他是老板的一个朋友,但没人知道他的底细,相当神秘。”
“也许是个间谍。“鲁奇打趣道。
杰里暗暗一凛,表面却若无其事,哈哈一笑:“那他就是来这儿接头的,原来这是个间谍窝!”
鲁奇忍俊不禁,却没发觉杰里在用眼角余光观察酒吧里的客人。虽然有几人神色有异,但那黑衣男子浑若听不见他两人说话,自顾去吧台点了一杯酒,低头自酌。
“如果他真是个间谍,也是个道行极深的王牌。”
进了电脑间,杰里看似不经意地浏览网页,但公共论坛上的一个贴子立即攫住了他的视线。
那一贴只有八个字“欲破狮王,必用狂龙”。
虽然发贴时间是前天晚上八点,但杰里不由自主将这一贴与那神秘黑衣人联系到了一起,心中的问号也愈来愈大:“真是那个人发贴的话,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
“欲破狮王,必用狂龙?真的要用他么?”地球联邦总统兼最高国防会议主席方敬仁这几天又显苍老许多。
七十三岁的方敬仁是联邦和左翼执政联盟的主要领导人之一,从政四十年,历任地方和中央要职,是联邦公众眼中德高望重的老牌政治家。
纳提斯战败,三关尽数沦入敌手,地球军损失惨重,举国一片哗然。主要反对党民主共和党和自由党组成的右翼联盟公开质疑军方和现政府的能力,意图藉此扭转大选劣势。以股市为主的资本市场出现大量恐慌性抛盘,股指一跌再跌。各大投行和权威咨询机构都十分悲观,认为在战败因素冲击下,联邦经济将会“硬着陆“,今年经济增速将直线下跌至百分之三以下,比年初预期低二点五到三个百分点。
饶是方敬仁久经风浪,如此危局也生平罕见。好在他临危不乱,积极行动,变被动为主动。
九月二十七日,方敬仁发表电视讲话,呼吁公众保持克制,同时宣布解除国防部长汉弗莱和宇宙军总司令费尔南德斯元帅的职务,以谢国民。当天下午,方敬仁面会主要反对党领袖,力促各派政治势力达成妥协,暂停互相攻讦,共同应对危局。
九月二十九日,方敬仁会晤联邦中央储备委员会(联中储)主席格雷斯科。经过两小时长谈,方敬仁接受格雷斯科两项建议,重召前联中储金融管理司司长,现亚特兰蒂斯发展银行行长赫尔曼.威廉森担任联中储副主席兼金融管理司司长,主持防范金融危机;邀请传奇投资家沃伦.洛韦尔,前超光通讯集团(地球联邦第一大公司)董事局主席杰森.贝尔奇,联邦银监会主席廖仲歆等多位财经界巨擘召开电视座谈会,以此稳定联邦投资者信心。
局面虽然暂时稳住,但还不能乐观,罗亚大军陈兵三关,随时都会南下,北疆守军已折损过半,仅剩四千八百艘战舰,不足五十万官兵,而且三分之一是没有实战经验的新兵。要想稳定国内局势,首先必须稳定战局。三关大败,门户已开,北疆省已完全暴露在罗亚大军的兵锋之前,辐员辽阔的新西伯利亚邦面临威胁,但北方司令部原先将大部分兵力部署北疆省,新西伯利亚邦星云海以南领土常驻空间战力只有不到两千战舰。
“必须尽快调动大军在新西伯利亚邦抵御罗亚军。但一来需要时间,二来要以谁为主将去和狮面王杜恩对决呢?”
包括方敬仁自己,地球联邦最高战略决策层都太麻痹大意了,居然没有料到杜恩亲王被长期调离第一线就是为了如今这一场大战,现在为此将要付出沉重代价!
北方司令部政委郑志豪中将署名的三关作战报告早已上交最高国防会议,眼下北方司令部司令坎贝尔上将人在首都,副司令克里斯坦瓦尔上将根据军医诊断已经精神分裂。即便最后在新西伯利亚决战,但至少需要北疆守军再坚持二十天,才能从其他地区抽调足够的兵力在星云海以南各省布防。北方司令部两大军事主官都无法在近期指挥北疆军事,必须另外委任。
排除因肝囊肿正在伊利亚住院治疗的第十舰队司令亚历山大.杜布罗夫斯基中将,眼下人选有两个——驻伊利亚的北方司令部参谋长奥里贝拉.萨利纳斯中将和率领三关守军余部退守贝茨托尼亚星域的第四舰队司令休.霍格中将。
方敬仁苦思多时,觉得还是先参考一下幕僚的意见,于是召来最高国防会议秘书谢恒明。
“恒明,你觉得谁更适合主持北疆军事?”
谢恒明是元老谢兴德的长子,今年三十七岁,品貌儒雅,是个富于实干精神的少壮官员,颇得方敬仁等左翼联盟高层赏识。
谢恒明不假思索地给出了明确答案:“休.霍格中将。”
方敬仁不置可否,继续问道:“理由呢?”
“本来萨利纳斯中将也可以考虑,但他两天前的报告显示他完全没有独当一面的才能和气度。杜恩亲王百万罗亚大军主力没有即刻南下,只派四个纵队的兵力封锁伊利亚,萨利纳斯中将就沉不住气,命令霍格中将率部从贝茨托尼亚回援伊利亚。但是如果霍格中将和奥什少将的部队现在就去伊利亚,杜恩亲王将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可以直接挥军先打破霍格将军的援兵,然后直接占领整个北疆,打通南下道路,在我军重新布防之前,渡过星云海,深入新西伯利亚腹地。霍格中将反对萨利纳斯中将的意见完全正确,而且十分得体的征求了郑志豪中将同意,在组织程序上也没有任何问题。可是萨利纳斯中将居然因此心怀不满,向联参(联合参谋总部的简称)和宇宙军总司令部控诉霍格中将拥兵自重,报告还送到国防部和最高国防会议来了。以萨利纳斯中将平庸的战略眼光和狭隘的气度,根本不可能承担在北疆牵制罗亚大军的重任。霍格中将虽然相对年轻,资历较浅,然而他的实力有目共睹,如果不是他果断弃守卡莱亚,及时回援纳提斯,我军在北疆的处境简直不堪设想。郑中将和奥什少将都极力推荐霍格中将接替北疆军事指挥权,可见霍格将军深得北疆军心,因此他是主持北疆军事的不二人选!”
方敬仁颔首笑道:“不错,其实我早就拿定主意让霍格代理北方司令部司令一职。只是萨利纳斯在军队高层刻意经营多年,为他说话的人很多,霍格为人自视甚高,这些年得罪的人实在不少,萨利纳斯的资历也确实比霍格深厚,我如果独断任命霍格代理北方司令部司令,只会造成不必要的内部分歧。萨利纳斯告霍格这一状倒告得正好,他这样心急火燎,迫不及待的诋毁打击霍格,他那些好朋友却还没有笨到他这种程度,对他也只有死心,霍格的任命也就水到渠成。你看好,今天下午的最高国防会议例会上就会有人主动向我提出任用霍格。你刚才的分析鞭辟入里,可猜得到我为什么有了定见,还要问你?”
谢恒明略一思忖,已经明了:“总统真正忧心的是与杜恩亲王对敌的主帅人选。”
方敬仁苦笑道:“正是,霍格虽是少壮将领之中的佼佼者,但他现在还不能与杜恩亲王相提并论。可是数遍整个地球联邦军,论实力和资历,居然找不出一个可以与杜恩亲王对敌的将领,这才真正令人头痛啊!”
谢恒明踌躇再三,终于对方敬仁说道:“总统,网……”
方敬仁神色一凛,右手向办公桌上一拍,左手示意谢恒明噤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不该在这个地方说出来!”
谢恒明满脸羞惭,垂首道:“对不起,总统先生。”
方敬仁长舒一口气,缓道:“我又何尝不知道那几个字说得不错,可是这件事情牵扯太大!那个人应当用,可要怎样才能用?用他一个人,就意味着不止要用这一个人,而是要用一群人。要用这一群人又涉及到许许多多一大群人,已死去的,还在世的,太多太多,千头万绪要怎样才能理顺哪!”说到后来,情绪激动,偏头痛老毛病又犯了,右手捂头,面色泛白,挣扎着用左手掏出衣袋里的药,忙不迭地服下。
谢恒明赶紧倒了一杯水给方敬仁服药。
方敬仁吃过药,头痛缓解,面色恢复正常,又叹了口气:“专制君主要做一个犯众怒的决定,尚且顾虑重重,何况我是个民主国家的总统。但眼前形势已刻不容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事却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啊!”
“那……”
“说吧,只要不明说那件事,也不怕隔墙有耳。”
谢恒明遂直言:“总统为何不去向老教授问计?”
“他?”方敬仁连连摇头苦笑,“不行,不行!我是个醉心仕途的老官僚,他是个清高固执的老学者。前两年想给他挂个”国家战略安全顾问”的虚衔都被一口回绝,我可不想再去自讨没趣。”
“可是除了老教授之外,谁还能在这个问题上给您适合的建议,让您当机立断呢?”
方敬仁的目光陡然犀利起来,直视谢恒明的双眼,似要直透他的内心,将他彻底看穿。
谢恒明虽不禁有些心里发毛,但并没有刻意回避方敬仁的视线。
良久,方敬仁毅然决然地说道:“好吧。下了班,我就去拜访一下这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