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天色阴郁漆黑,苏莘和沈今走进大厅的时候,苏莘突然没有了目的地。

顾谢在哪个病房里?

她跑去前台,气喘吁吁地问:“请问今天下午一点有没有一个叫顾谢的病人的进医院。”

对面的护士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直接回复:“抱歉,事关病人隐私,医院有规定我们无法透露。”

前台护士欲哭无泪地表示,这是今天第八百个问顾谢的人了。

苏莘手抓着白色的护士抬说:“我是真的有急事!”

“每个来找的人都说自己有急事。”

“我是真的!”

护士的笔尖在纸上一顿,抬头看着苏莘:“每个都说自己是真的。”

沈今眼见苏莘跟人再交流下去就要暴走了,上前安慰似的把苏莘抓着护士台的手握在手里,凑近她的耳根小声说:“我们去每个房间都看一眼?”

“整个协和医院那么多病房,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挨个敲开。”

就在苏莘接近绝望之际,幻想再次拨打电话能给苏甜甜打通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哎,大兄弟怎么又来了?”

然后说话的那个人突然看到了沈今旁边的苏莘,想起来当时病**误喝了伟哥的那个人。

好像就是眼前这个。

他圆滑地换了个说法,富态的脸上净显笑容,上前自来熟的握住了沈今的手,当着苏莘的面说:“你大姑的小姨的姐姐的独生子的独生子怎么样了?”

苏莘听到这一串的人物关系突然懵逼住了,她还没捋清楚人物关系,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的亲昵地拉着沈今的手,对着苏莘说:“这是我的远房亲戚,我有点事儿问他,你先在这等他一下。”

沈今认出来这是那日苏莘被李清下药,这个医生误以为是他准备的东西被苏莘喝了,从而塞给他小广告的人。

说罢还不等苏莘回过来神,医生就扯着沈今走到了一个相对偏僻的地方。

复杂的人物关系在苏莘的脑子里中形成了一张凌乱的蜘蛛网,最后她一把手挥过去,捋什么捋。

最后的结果不就是一个人吗?

前台的护士听到医院内科主任的声音,倏地停了笔,唰地抬头,问苏莘:“您认识夏主任?”

苏莘心下辗转,要不是她认识沈今,差点真以为这个什么夏主任认识沈今了。

虽然她不认识,但不妨碍她装作认识,她紧闭着眼睛使劲点点头:“对对对,他是我男朋友的亲戚。”

护士台的人秉承着领导的亲戚就是她的亲戚,她的亲戚绝不会做坏事的心情,就把顾谢的病房号告诉了苏莘。

医生到了偏僻的犄角旮旯,转头看了眼苏莘没跟上来,压低了嗓音跟沈今说:“人怎么样了?”

沈今和苏莘一样,同样是一脸疑惑,他根本没有弄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跟医生的交流仅限于苏莘当时的病情,和医生自以为他不行,并没有牵扯到其他人。

沈今敢肯定的是,他和医生之前肯定不认识。

“那个人……是谁?”沈今迟疑地问。

那医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沈今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概是把骂自己的话咽下去了吧。

医生深呼一口气,然后告诉自己不要生气,跟沈今解释道:“那个人就是你啊!”

沈今:“?”

医生一脸无可奈何,他算是知道了,面前这人的脑子灵活转弯都不会。

“你大姑的小姨是你奶奶的妹妹,你奶奶妹妹的姐姐就是你奶奶,你奶奶的独生子是你爸,你爸的独生子是你,知道了吗?”医生恨铁不成钢地解释道。

眼看沈今还是有点疑惑,想要开口问他,他的手在沈今面前一举:“停,不明白就不明白,那你的状况怎么样了?”

沈今皱着眉,打算推开那人的手,却不曾想那人拉的极紧,根本推不开,沈今硬生生从嘴角扯着一个死亡微笑,对着医生说:“我一直都很好。”谢谢。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大约也不会被苏莘误会。沈今心里想。

谣言是怎样传出来的,谣言就是一个人一直坚信自己的想法,还不听他人解释,然后慢慢传出来的。

正如现在这样,时时刻刻都在上演。

那医生松开沈今的手拍了下大腿,沈今趁机立马把自己的手塞到口袋里防止第二次被拉,听到那医生说:“我给你的联系方式你都没去,你咋子能好?这次你一定要去——”

医生说到最后着急了,还蹦出了几个字的方言。

沈今涵养极好,伸手婉拒了医生再一次推来的小广告:“本人性功能没有任何问题,请把他留给有需要的人。”

医生疑惑地低头看了眼沈今的中间部位,眯着眼睛打量沈今,沈今坦坦****地站着接受审视,穿着休闲的黑色运动裤也能看出来突兀。

好吧,或许真的没问题。医生想。

“那你这次来医院是做什么?”医生问沈今。

“一个朋友住院了,有些担心所以来看看,但是不知道病房号,护士台不方便透露……”

医生又扯起沈今的手:“有什么不方便透露的?说你朋友叫什么,我给你问。”

沈今心里想,咱们好像还没那么熟到这种地步。

但是在医生心里,在见到沈今的第一面,就已经将沈今归到自己人的阵营里了,因为茫茫人海中遇到同样不行的人,很少,很少。

沈今跟医生说几句话的工夫,护士已经把顾谢的病床号告诉给了苏莘,苏莘眼看沈今短时间内结束不了交谈,自己便直接去找了。

得到医生的“赦免”,沈今转过身却发现苏莘已经不在了。

“我想找顾谢。”沈今说。

听到顾谢这个名字,医生的眼睛里都是星星,他激动地说:“就是那天我给你打电话,告诉你他也不行的那个?”

又突然想起来那天好像不是沈今接的电话,是他女朋友接的,他尴尬地咽了口唾沫,闭上了嘴。

随着医生刚刚那句话的音落地,沈今可以明显感觉到周围看到他的目光增多了。

沈今今天第无数次叹气,心里的小人对着医生鞠躬:您快住嘴吧。

医生热情的好意让沈今有些无福消受,他闭着眼睛表示,请把这份殊荣送给别人。

苏莘拿到病房号后根本没有迟疑,看了一眼正在交谈的沈今便朝楼上奔去。

她一口气跑上五楼,气喘吁吁地站在528病房的门口,隔着一小块透明的玻璃看到了病房里的情景。

苏甜甜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板凳上边,她的手握着顾谢的手。

从苏莘的角度来看,苏甜甜应该在跟顾谢说话,颚骨捎带着脖颈在动,大概是因为方便照顾人,她张扬的玫红色头发被一个黑色的皮筋扎成了一个马尾。

医院的隔音效果很好,苏莘听不到里边的任何动静,只能看到灯光下输液瓶里的**,一滴一滴往下掉,冷白的光打在两人身上。

床头桌上放着一束已经不怎么新鲜的百合花,旁边放着苏甜甜已经关了机的手机。

沈今走过来时,苏莘听到脚步声,扭过头将食指放到自己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沈今的脚步瞬间放缓了。

本来就静的廊道里,更是没有了一点声音。

两人并排站在门口,突然不知道从哪个病房里传出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隔音再好的病房也挡不住凄惨。

苏莘带着沈今离开了。

他们并没有进去,只是在病房外看了眼,知道顾谢脱离了危险,苏甜甜一直守在旁边照顾,并没有做危险的举动,苏莘悬着的心放下了。

而在病房内的苏甜甜并不知道苏莘来过。

她依旧握着顾谢的手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从下午开始,她的嘴几乎就没停过:“你割了腕就好像你是受害者一样,你有什么资格做这种事儿啊,你要是想死也应该由我操刀,你赶紧醒来,要是想死的话让我成全你……做错事儿的明明是你,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委屈……你醒醒……你醒来告诉我,你真的有心吗?用这种方式胁迫我,究竟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一滴温热的水珠掉到顾谢线条明显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