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南雪做好了午饭, 叫三人上桌。薄暝和白英默契的没有提起关于车祸的事情。白英问起比赛的事,提到强尼的骚操作更是咬牙切齿,七十好几的老爷子愤怒得如此真实, 看起来像个疯狂的粉丝。

薄暝照例控制体重不吃米饭,费南雪早就摸清了他的饮食规律, 所以煎了一整块夏多布里昂牛排, 又调了个酱汁,拌了一盘根茎类的蔬菜沙拉。

他插了一颗西蓝花缓慢吃下,然后说:“没事的姥爷, 他下个赛季也不会出现了。”

“真的?”白英高兴地眯着眼睛,“你小子不会是骗我的吧?”

“嗯。刚听说的,依力斯车队找了新的中国车手,已经签了合同。其他车队也没有位置, 应该是容不下他了。”祁宋补充道。

祁宋说着,还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怎么这么巧,难道依力斯车队里有我们的人。”

正在吃鱼的费南雪差点被卡到。她捂着嘴跑走了, 心跳还慢不下来。白英的声音还在后面追,“慢点儿,你这丫头这么大了还没个长进?”

费南雪给自己倒了杯水, 刚喝了一口还没下咽, 恰好收到了林罗的消息。

【林罗:我推了个车手给依力斯, 合同签了。彻底把强尼赶出去了。】

餐桌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声音,白英还在讨论:“不会有投资人暗恋薄暝吧, 要不然怎么能帮得这么到位呢?”

噗的一声, 费南雪将刚喝进去的水如数吐了。

白英连忙起身, “我的七夕哟, 你今天是怎么了?”

费南雪想,她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好像是触了什么霉头。

念头刚闪过,费南雪的手机又响。屏幕显示“费高齐”。

说实话,自从母亲死后,费高齐这位生父联系她的次数少之又少。如果真的要算,这么多年他主动打电话的次数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而且每一次打电话都是有所求。

她还记得上一次费高齐联系她,是要她去找薄越求情,让华佳银行放款贷款条件。费高齐在电话那头喊:“我管你是上床也好,送女人也罢,反正你得给我把这件事办下来。”

费南雪在电话那边直接听愣住了,这是一个父亲该说的话吗?

她小时候被小男生追着打,费高齐还会将她扛在肩膀上,对小男生说:“这是我们家公主,你这种小东西边儿去。”

现在呢?

费南雪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失望了,没想到费高齐总能突破她的想象。

再看手机时,费南雪心里有些忐忑。她不确定费高齐又会说点什么。

正在犹豫的时候,凭空伸出一只手接过了电话。她抬头,是薄暝。

男人挂断电话,往流理台上一扔:“不想听就不接。”

原本的忐忑如乌云,被薄暝这一阵飓风吹散。她忽然觉得天光大亮。

费高齐又打了过来,薄暝再挂断。连续挂了三通电话后,薄暝挑眉,看着振动不断的手机说:“这老家伙有点意思。”

他接起电话,点开公放。费高齐的嗓门洪亮:“费南雪,你给我滚回来结婚。”

先回应他的不是薄暝,而是白英。白英闻声赶来,“什么东西乱嚷嚷呢?是哪条狗在叫?”

费南雪心头一热,想哭又想笑。

电话里的费高齐不敢吱声。

薄暝说:“姥爷你先去休息,这种事我在行。”

他给费南雪递了个眼神,她把姥爷带走了。薄暝关了免提,接起电话:“费高齐,你站错队了。”

“轮得到你这个臭小子说话?”费高齐问。

“是,你的确不配跟我说话。但我看费南雪的面子上跟你多说两句。一,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一清二楚,要七回来跟我结婚可以,你给老子把吊剁了。二,你做了什么脏事我暂时不揭底,只要你再给七打一次电话,你的丑事保证连江城路上的乞丐都知道。”

说完后,薄暝挂断电话,顺手把费高齐的号码拉黑了。

这还不算,他顺手把安晴和费启星的来电转移到自己的手机上,这才漫不经心走出厨房,将手机还给了费南雪。

果不其然,薄暝的手机响了。他瞥了眼号码,有点眼熟。应该是安晴的。

薄暝晃了下手机,示意自己有电话,便走出了客厅,来到室外。

“你能耐了啊费南雪,以为傍上薄暝了不起了?翅膀硬了?你还敢让薄暝给你爸脸色看。你这个不孝子。你有种把电话给薄暝,让他来骂我!”安晴在那边吼。

“嗯,听到了。”薄暝说。

电话那头突然收声,像是嗓子被掐住了。

“什么废话要我听?”薄暝又问。

“你把电话给费南雪,我不跟你说话。”安晴说。

“行,挂了。”

电话挂断后,那头似乎不死心,又打了过来。薄暝再接起来,喂了一声,安晴很利落地挂断了。

如此几次之后,那头再也没有动静了。

薄暝收了手机,冷笑一声。

跟他斗?他以前找人要债的时候这些人还不知道在哪儿躺着做梦呢。

*

费南雪和薄暝在姥爷家住了两天。后来姥爷要去墨尔本的汽车公司例行检查工作,两人便表示暂时离开。

费南雪想去住酒店,结果姥爷一句话就把她的想法扼杀了。白英说:“我从墨尔本回来就去薄暝家找你。”

无奈,费南雪只能乖乖跟着薄暝回家了。

不过还好,祁宋也和他们住在一起,费南雪也能顺理成章让何微醺住进来。这样也不算尴尬了。

想到这里,车正好停了。

薄暝在黄金海岸的家也在海边。别墅造型整体偏现代化,纯白外墙配原木色屋顶,看起来简洁又现代。

主屋前左右栽种了两棵蓝花楹。现在正值花期,美不胜收。

费南雪忍不住举起手机,拍了张招牌。

祁宋像个管家一般,熟门熟路招呼两人进屋。一进去之后,祁宋就对费南雪说:“你没来过这里不知道,他这屋子着实有点变态。”

这话一出,还真的引起了费南雪的兴趣。

“为什么会用变态来形容屋子?”她问。

祁宋走到客厅尽头,按了一下,一扇门直接弹开了。他说:“这扇门可以直接通道客房,出来也可以对接厨房,还能从厨房的后门绕行离开,全程一个人都看不到。”

听到这话,费南雪感受到了自己不同寻常的心跳。

高二时,就有不少学生在讨论自己想上哪个大学了。而那时的薄暝永远是一副懒样子,说起未来的更是得过且过,更别提什么高考志愿了。

他当时还有一句名言:“我连下一顿饭吃什么都不知道,我还规划我的志愿计划呢。”

费南雪觉得他太随性,他觉得费南雪想太多。两人在这方面永远达不成一致,甚至彼此还隐隐嫌弃对方。

后来薄暝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问了费南雪一句:“你要学什么专业?”

费南雪说:“想学建筑设计。”

这六个字脱口而出时,费南雪就听到了薄暝的招牌冷笑。他先是冷笑,后来干脆掩唇笑出声。直到费南雪生气了,薄暝终于收住了笑。

他又问:“你好费小姐,是什么促使你这个能在商场迷路的人学习建筑设计?”

这还是有次月考结束,两人约着去商场吃饭,费南雪说去一趟洗手间,结果人没了。最后还是薄暝在服务中心用广播找人把费南雪领回来的。从那之后,薄暝就明白了,这妞儿路痴。

被点名的费小姐憋了半天,最后向薄暝吐露了心声。她说是因为想为自己设计属于自己的住处。

薄暝问:“什么屋子不能住呢?”

他的确是这么个糙德行。他住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垫,书都随便堆地上。衣服就那几件,全塞在行李袋里。

但费南雪不一样。她住在一栋大屋子里,随时随地都会见到各种人。有时家里还会冒出完全没见过的人,接着安晴就会出现,给她带一嘴,说这位是哪哪公司的谁谁。

安晴经营酒店,家里也变成了酒店大堂,根本没有半点安全和隐私可言。

偏偏费南雪最注重隐私,也最不喜欢见外人。她向来内敛,母亲死后被人追逐堵在厕所的记忆还残留在脑海里。可没人顾及她的感受。

她说:“我以后要给自己的屋子里安装一条特别通道,从房间直接到厨房,还可以溜到屋外。不会遇到任何人,也不会被人打扰。”

薄暝笑她:“小公主,我们平民住楼房就这样。家里除了自己没别人,不会被人打扰。”

费南雪又欸了一声。薄暝拿书卷成筒状,往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傻妞,你不会以为人人家里都住别墅吧?”

费南雪至今还记得这一幕。因为她当时真的是个小公主,她也真的以为人人家里都有一栋大房子住,所以总觉得设计一条私密的小通道是必须的。

后来填写志愿,费南雪写完后,薄暝直接抽过去照抄了一份。

一份字迹工整秀气,一份龙飞凤舞连名字都要顶破表格。但两份志愿紧紧叠在一起,而且所有的报考学校都是一样的。

那时的费南雪一心憧憬着高考之后的生活,总觉得她能够冲破桎梏,飞跃牢笼,再也不用被家人和过往束缚。

可没想到的是,高考之后,她失约了。

她对薄暝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