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片刻的怔愣,费南雪转身欲关门。

不是害怕,也不是不敢面对。和自己无关的人带来的麻烦,她总是秉持着一种冷漠的态度。

她最不习惯的是别人搞出这种大场面。或当众点蜡烛送花示爱,或当众下跪扇自己巴掌道歉,都有道德绑架的意图。

喜欢和原谅都是两人之间的事,弄到众人皆知,实在是过于爱演了。

费南雪曾经委婉表达过不喜欢张扬,薄越却笑着说:“可总有人会注意你,还不如满足对方的想象。”

到现在,他还是这样。自顾自地铺出排场,连登台都要安排唯美画面,道歉还得做出电视剧的效果。

而且,这里是薄暝家门口,薄越这么干实在没分寸。

眼见大门合上,薄越将那一大捧花卡在缝隙中,一手横了进来,大有“你关门就直接夹死我”的壮烈感。

费南雪不想真的害他受伤,关门的手顿了顿。

她指着那束被夹到花瓣松脱的花,“拿出去,有事楼下大堂水吧去聊,不要堵在……我和薄暝的家门口。”

第一次讲出这种场面话,费南雪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薄越听到这话,脸上飘过一丝愠怒。不过很快,他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又变回之前的那副模样。

他点了点头,“听你的。”

但眼镜片压不住他狠戾的眸光。

费南雪回头拿手机,换鞋。她心底淌出一丝疑惑。

这么大的动静薄暝不可能没听到,除非是他和三位保镖已经离开了这里。而且薄越怎么上来的也是个谜,也许他就是等薄暝离开,才找到机会上楼。

以前不觉得,现在她发现,薄越真的是很冒犯了。

她小心关好门,和薄越一同走到楼下水吧。

费南雪找了个落地窗边,来往行人都能看到,不怕薄越会做点什么。以前她不爱坐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现在倒觉得有人更安心了。

她将薄越的咖啡推了过去,“你的。”

“我们一定要搞成这种地步吗?南雪?”薄越问。

听到这个称呼,费南雪在心底叹气。大多数时候的薄越是一些照本宣科的体贴,但在这种小事上,不知道是因为他太过自信,还是因为他太过自我,他是绝对不会尊重费南雪的。

比如,她不喜欢玫瑰。黄玫瑰代表道歉她也不喜欢。

她不喜欢别人叫她“南雪”。因为费南雪三个字拼在一起,才有意义。

费南雪开口:“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薄越顿了顿,“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不能。我们没必要见面,我也不想让我的未婚夫误会。”费南雪说。

薄越冷笑,“他人都不在这里,误会什么?他才是真把你当工具,只是想让我丢脸而已。”

话里满满都是鄙蔑。费南雪感觉自己是个东西,随意被人拨弄。

她深吸了口气,刚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后颈皮被人轻轻捏住。她刚要转头,却听到了薄暝的声音,“你找得出一张能丢的脸吗?”

炙热的指尖抚在她微凉的肌肤上,她不自觉抖了一下。想要抬头,又怕暴露突然涌出的奇异情绪,她有些不适,轻动了动,那只手直接揽住了她的脖子。

她被这一股力气往后一带,靠在了男人的腰腹上。

这次,她倒是结结实实感受到了薄暝劲瘦的腰身,还有被万千粉丝吹爆的洗衣板腹肌。

手感好不好她不知道,只知道后脑靠上去的时候,感觉有点硬。

“找我未婚妻干吗?”薄暝扫了薄越一眼,基本没带正眼。

薄越冷笑,门齿轻咬舌尖,生生将腾起的愤怒压了下去。他沉着嗓子说:“秋暝,我不想揭你那点儿破事,趁早滚。”

他从不承认薄暝的存在,所以一直叫他的旧名。

“你想说啊,我给联系江城电视台的‘群众有话要说’。”薄暝拿出手机,顺手拨了114.

他将手机撂桌上,开着公放,对着电话说:“找下群众有话要说的热线,薄总要爆料。”

薄暝话音刚落,薄越起身就把电话挂了。他的胸腔鼓涨,原本白皙的脸刷出了愤怒的红色。

“秋暝,我不想和你计较。记住,下次别他妈给我耍阴招。”他指着薄暝的鼻子,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你爱耍的玩意儿我不沾。”薄暝说。

三个保镖赶了过来,挡到费南雪面前。

阿尔法回头,冲费南雪笑了笑。三人虽然身材高大、表情严肃,但眼神里的温和关怀是藏不住的。

费南雪突然生出了莫名的安全感。

“南雪,你想清楚,只有我能帮你搞定华佳的事。你不用指望薄暝,他什么都做不到。”薄越说。

薄暝从外套里掏出了一张纸,他直接甩开,“你说这个吗?”

薄越定睛看了下他手里的东西,眉头忽然皱了起来。他抬头看薄暝,“你怎么会……”

那张纸,赫然是薄暝以费南雪未婚夫的身份给华佳银行发送的律师函。

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薄越有些疑惑。

“你的好爷爷告诉我的,我顺手就解决了。”薄暝收好那张纸。

薄越脸色铁青,“你过来。”

薄暝双手插袋,阔肩舒展。他扬了下唇角,“想和我私聊?先把我家门口那堆破烂拿走。”

说着,他歪了下脑袋,身后的物业保洁员拖了一只超大的黑色塑料袋。薄暝向保洁人员道谢后,拿着塑料袋塞给了薄越:“拖走。”

这下,薄越的脸色根本不能看了。

薄越狼狈地拽着垃圾袋,薄暝闲散走在后面。两人走到了外面的绿化带旁。

“为什么你一回来新宸汽车就出问题了?”薄越反问。

薄暝懒得搭理他。

“我费心费力凑齐了整个技术班子,到头来你屁事不做,爷爷就给你冠了技术总监的名头,占了最大的便宜?”薄越额上的青筋越发明显,但声音压得很低。

新宸的生产线组装出问题了,问题还就是薄暝看过之后才出来的。

这要是巧合,他把眼睛摘下来给薄暝当灯泡点。

“你去跟老头说,把我的职位摘了,省得我还要抽时间试车。”薄暝看都没看薄越,眼神越过玻璃,落在费南雪身上。

她好似有点紧张,但她在紧张谁呢?

薄暝收回视线。

“你阴着玩我是吧。一声不吭抢我未婚妻,野种就是手段脏。”薄越说。

他一口一个野种,全然不复人前的贵公子形象。好像一遇上薄暝,他什么都不要了,非要出口恶气才行。

额发垂了下来,遮住了薄暝阴郁的眼神。他深吸了口气,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睨了薄越一眼。

“你不是很爱看我的动态?”薄暝说。

薄越没出声,挪开的眼神间接做了肯定回答。

“建议反复欣赏老子新加坡站夺冠的赛后采访。”薄暝伸手,在他的肩上一推。

薄越没站稳,往后退了一小步,磕到了身后的黑色垃圾袋,整个人仰面栽了进去。他立刻回头去看费南雪,生怕她看到丢人的画面。

薄暝瞥到了他的小动作,冲费南雪扬了扬下巴:“未婚妻你看,苍蝇采蜜,新鲜事儿。”

被叫“苍蝇”的薄越气得揪了一把花瓣撒向薄暝,薄暝已经走开了,花瓣落了个空。

薄暝转身,面向薄越:“苍蝇还会搓手手采花瓣呢。”

费南雪听到喊声回头去看。

薄暝的左手食指和中指抬至于眉毛齐平的位置,吊儿郎当地冲薄越敬了个礼,眉毛一抬,模样又痞又横。

再配上那副让人牙痒痒的腔调。

还搓手手,这人真的是太气人了。

而费南雪心里那股烦闷感瞬间消失。

*

解决了又来骚扰的薄越,酒店送来的早餐全部冷掉。费南雪为了感谢薄暝的及时救场,亲自下厨,将已有的早餐重新组装。

原本看起来清淡营养的蔬菜沙拉经她的妙手,变成了一份帕尔马火腿加超大份芝士的三明治。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水煮蛋被她烹过,变成了牛油果鸡蛋沙拉酱。水煮鸡胸肉被她撕碎,她用彩椒、番茄和培根做成了带着烟熏风味的酱料,变成了格外美味的鸡肉沙拉。

四个大男人在厨房中岛坐定。

这些日日都吃的水煮盐拌还能飘出如此好闻的香气?

有点像变魔术了。

三个保镖很迅速地解决完面前的早餐,而薄暝迟迟没动。费南雪不解,悄悄偷觑薄暝的表情。

这些东西是不合他的口味吗?

这时,薄暝抬眸,锐利的视线和她对上。

他挑了下眉,好似有话要说。

费南雪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

费南雪快速回想了一遍早上的事,她不觉得有什么遗漏。

薄暝啧了一声,点了点太阳穴:“送走薄越,你还没补刀。”

补刀又是什么?费南雪不解。

好在一旁的贝塔给出提示,举着手机对准薄暝。费南雪突然想起了昨天何老师的教导:

“想要气薄越很简单,你秀秀恩爱就行了。”

所以,补刀是这个意思吗?

费南雪拿出手机,找好角度,对准薄暝的侧颜拍了一张。

光线充足,餐盘里的食物色彩丰富。而最有看头的那位——

薄暝的侧脸格外英俊,鼻骨立体,下颌线紧收。他配合地拿起刀叉,手腕轻动,克制且优雅。

拍好照片后,费南雪发了张朋友圈,别的话也没说,只在文字一栏上写:

“@未婚夫。”

她搞定这一切后给薄暝看,“是这样吗?”

薄暝歪着头看了一眼,声音懒洋洋的:“还行,有点刻意。下次争取进步。”

费南雪听到这样的评价心有不甘,她决定再去找何老师还有林老师问问,如何让朋友圈秀恩爱显得更自然。

想到这里,她和几人告别,先回房间钻研技巧去了。

三个保镖面面相觑,想说什么,还是吞了回去。

不过三人有个同样的感慨,小白兔这回不仅自投罗网,还要回去研究跳进网子里的姿势怎么样才能最优美。

这可真是,大灰狼的妙计啊。

而大灰狼薄暝,慢悠悠拿出手机,对着面前的餐点拍了张照片,发给钱不晚。

【薄暝:帮我问问队医,未婚妻做的爱心早餐能不能全吃完。我担心超重。】

【钱不晚:????你有病,自己去问马克啊。】

【薄暝:太久没讲英文了,语言障碍。】

正在酒吧蹦迪的钱不晚骂了句脏话,神TM语言障碍。

分明就是秀恩爱!

他好像路边的狗,走着走着就被人踢了一脚。

越想越气,钱不晚立刻回复。

【钱不晚:不能吃,饿死你吧。】

【薄暝:你露出了一些,羡慕嫉妒的丑陋嘴脸。】

【薄暝:有未婚妻的负担,你这种人不懂的。】

作者有话说:

小白兔·费再次跳入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