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转天晚上,洛杉矶的某个餐厅。

“三、二、一——”

伴随着“嘭”的一声,事先摇晃过的可口可乐直接开盖,满满的二氧化碳喷射出来。

赫尔墨斯一身昂贵西装,却站在餐桌上面,抓着可口可乐,朝着我们的方向“射击”。

大家齐齐欢呼起来。

“声音不够大啊,小崽子们,”赫尔墨斯吹了声口哨,“我们可是在庆祝胜利!”

是的,庆祝胜利。

可口可乐洒的到处都是,甚至都飞溅到我们的衣服上,但是大家完全不在乎。

今天出来包场,就是为了庆祝。

我们赢了!

最后环节的即兴演讲,评委为我打出了更高的分数。

因为之前洛基闹出的插曲,决赛的评委都是新的。坐在当中的女士是教育业界的大佬,据说和雅典娜关系还不错。

“两位选手的演讲表现都非常的好,”评委总结道,“但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喜欢霍克小姐的主题。不出疏漏的保守内容固然稳妥,但是——”

她赞许地看向我。

“希望今年,乃至未来的参赛选手明白。你们站在这个舞台上,不是因为自己规矩,不是因为自己乖巧,而是因为你们有能力、有思想,代表着青少年最为积极向上、敢于拼搏奋斗的一面。

“请不要畏惧于说出自己的想法,哪怕会带来争议、反对和谩骂。谁都能够选择保守行事,但我相信既然你们选择参加这样的竞赛,就证明你们是有勇气的人。

“所以这次,我会给霍克小姐更高的分数。”

很难说其中会不会有雅典娜的手笔。

但不管怎么说,当最终评分显示我们以一分之差赢得天恩中学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甚至是互联网上都再次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风波,当然了,这次是正面的。

“来来来。”

潘多拉捧着平板,直接坐到了我的身边:“你的演讲视频已经被穿到Youtube了,妮可,看看当时的你有多帅!”

“别,别别别!”

我赶忙捂住脸躲到一边:“别播放,求你了!”

潘多拉:“那来听听评论是怎么夸你的——”

我现在只恨自己没有多长两只手,可以顺便捂住耳朵。

救命啊,我要尴尬到就地升天了!

昨天比赛时,靠着一鼓作气、热血沸腾,我上场时竟然没多少紧张和窘迫。

但走下舞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台上气势汹汹,台下却是满脑子自己没表现好的地方。

发音不稳的台词,微妙的讲话停顿,可能没做好的表情管理,全部都在我的脑海中反复回放。

哪怕是赢得了比赛,我还是无法控制住“可能会丢脸”的想法时不时出现。

还要看自己的演讲视频?

杀了我得了!

“好了好了。”

最后是阿尔忒弥斯笑着替我解围:“要我回头看早年的演讲视频,我也恨不得就地把材料销毁。放过她吧,我们今天来庆祝胜利,又不是来审讯妮可。”

呜呜,还是姑姑好,比那些便宜叔叔伯伯暖心多了好吗!

为了庆祝我们胜利,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也从百忙之中抽空赶来。

特别是阿波罗,据说他还在拍戏当中呢,幸好这次的片场就在洛杉矶。

“多上几次舞台就好了,”阿波罗补充,“总会习惯的。”

这种习惯还是不要的好,我在心底默默地想。

虽然青少年都会做梦,但我做的最大的梦也就是成为足球运动员。

什么时常演讲的女强人,甚至是好莱坞大明星,我根本没考虑过好吗!

“要说放过妮可……”

潘多拉猛然反应过来:“阿波——我说米基,你送我几张签名照片,我要去学校里卖。”

阿波罗苦笑:“你把我当什么了,走穴的综艺演员吗?”

潘多拉:“阿黛尔女士的也要,奥运会冠军的签名照片也很值钱。”

阿尔忒弥斯倒是不介意,她乐不可支地揶揄道:“你的养父在零花钱方面很亏待你吗?”

大家说着笑着,热热闹闹嬉笑成一团。

趁着潘多拉和阿波罗兄妹要签名照的机会,洛基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直接坐到了我身边。

“表现的不错嘛,”他从桌上捞起一袋子薯片,“我就知道你没问题。”

我:“……”

从昨天比赛结束后,洛基就不知道去了哪儿。

也是他厉害,能在失联二十四小时后直接找到餐厅来。

“还生气吗?”我问。

洛基拆开薯片袋子,仍然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我可没生气,亲爱的妮可,”他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瞧不起自己那一帮义亲戚归瞧不起,但是也不会到剑拔弩张见面就翻脸的地步。”

“布拉基估计不会这么想。”

“那是他先找茬。”

洛基把薯片送到嘴里:“我从不拒绝送上门的嘴架。”

我:“我没考虑过答应奥丁。”

洛基:“爱考虑不考虑。”

我:“真的。你对我有所隐瞒,没错,但如果我想知道,我更倾向于自己寻找答案,或者你主动告诉我。”

这可是真心话。

而且我自诩说的坦**真诚,拿出来我最诚实的态度。

洛基就算不感动,也不会无动于衷吧?

实际上,他确实没有无动于衷,但是也没有如我预想般佯装出感动或者要和我真情流露的样子。

北欧的谎言之神扭过头。

餐厅里光线温暖,温馨的光芒为他深蓝的冷色眼眸镀上一层不应存在的温柔。

然而在这温柔之下的则是不加掩饰的审视和探究。

洛基上上下下看了我片刻,似乎是确认我没有说客套话。

“好啊,妮可。”

他一勾嘴角:“这么说话,倒是有了几分能担当的模样了。”

我:“你别和我贫。”

洛基抱着薯片袋子,往沙发上一仰:“我可没有。这么多年来,不论我与谁说实话,不管我说的是什么,都没有人相信。”

我:“……”

“没关系啊,答应奥丁就行。”

他笑容相当得意:“不用担心我的想法——话又说回来了,你还是不够狠心。”

“什么?”

“奥丁套路你,你也可以套路他啊。”

洛基说着,兀自来了兴致。他侧过身来,一副期待不已的模样。

“先假装答应他,套到你想要的信息,”洛基飞快地开口,“到需要你的时候,就说神力不能恢复金苹果的作用,他也拿你没办法,对吧?”

如果奥丁不是拿着洛基的动机来套我行动,他的说辞还有几分可行性。

我算是发现了,洛基这个人,呃,这位神,真的有TrustIssue.

大概越是缺什么,就越在意什么吧。

北欧神话里的洛基狡猾多端,他骗了无数神,诳了无数人,所以牵扯到自己,就对信任一词格外在乎。

哪怕明明是他隐瞒在先。

“我确实考虑帮奥丁。”我说。

洛基仍然是毫不在乎的模样,把薯片送到嘴边。

他眯了眯眼,故作认同:“当然!便宜不占白不占。”

我:“但是我不会索要任何关于你的事情,他透题给我,已经算是提前支付了报酬。”

洛基:“……”

我扬起笑容。

“说实话吧,”我说,“你神神叨叨装作模样的,其实是因为很在乎我对不对?”

“哦——”

洛基这才咬住薯片。

他细嚼慢咽,好似膨化食品是什么值得品尝的高档美食。

“这还用说吗,我亲爱的妮可,”洛基用感叹般的语气回应,“我肯定在乎你,咱们可是校园最佳情侣!”

你就装蒜吧!

我也不指望洛基能吐出什么真心话来。

指望骗术之神真情流露?我还不如指望他能逆转诸神的黄昏来着。

无所谓。

反正我说的是实话。

不管怎么样,洛基帮了我很多。

他一定有自己的动机,但在朝着目标行动的时候,我亦从中受益。

这就够了。

就算他的真实目的是搞个大事,那也等他搞出事之后再说。

也许是我脸上揶揄挤兑的笑容过于明显,洛基装模作样又吃了几片薯片,觉得实在是装不下去了,便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梅丽尔呢?我都坐下多久了,怎么没见到她。”

潘多拉及时插话:“去洗手间啦,也对哦,她好久没出来。”

我:“肠胃不舒服?”

潘多拉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别是来例假了吧。”

我想了想,站起身:“我去看看好了。”

还真有可能是特殊情况,因为我们两个的日期挨得很近。

想到这儿,我还从包里翻出了卫生棉条。

绕过喧嚣的餐厅,我走到卫生间门前。

“梅梅?”

我敲了敲房门:“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棉条?”

门里没有回应。

我又敲了敲门。

第二次敲门后,门内才隐约出现了一些动静。好似是梅丽尔低声说了什么,我却没听清。

我:“梅梅?”

梅丽尔:“——鎴戝緢濂斤紝濡彲锛。”

什么?

她说什么?

我以为是隔着木门,我依旧没听清楚。

然而在我抬起手,准备第三次敲门之时,一股莫名的感觉从我的腰椎直窜脑门。

哪里不对劲。

类似的话语我好像是从哪里听到过。

一定要说就是……

我的心沉了下去。

“你没锁门,”我紧张地起来,“我进来了,梅丽尔。”

说着我拧开卫生间的把手。

在推开房门的瞬间,熟悉的,属于“那东西”的能量扑面而来。

我没有在卫生间内感觉到梅丽尔的任何气息。

但她就站在其中。

等到我推开门、愣在原地,她才缓缓转过身来。

梅丽尔依旧是梅丽尔,她有些茫然地扶了扶镜框:“妮可,怎么了?”

我却只感觉到背后开始慢慢发凉。

“那东西”的气息从梅丽尔身上散开,在她转身看向我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个可怕的事实袭上我的心头:

梅丽尔和我未曾谋面的母亲一样,是叫“那东西”附身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