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说来话长
李淑贤很快发现了女儿和警察洪刚关系非同一般,原因在于薛平无论和哪个男人交往也没有刻意向谁隐瞒,包括她的母亲。可是,当李淑贤知道了这件事,她的反对态度相当坚决,相当激烈,大大超出了薛平的预料。
“你绝对不能和他在一起。你要是敢跟洪刚有点什么,薛平,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李淑贤脸上的表情十分急切。
“这我就想不通了。我一直和商人曹建辉交往,您知道了虽说不支持,但也没有坚决反对坚决制止,还有刘成斌——王军的表哥,他一直帮我做这做那,我和他的关系您大概能猜出几分,反对的程度也没有这么激烈这么严重。那两个都是有妇之夫,我和他们交往不合常理,也不像话,您是我妈,竟然能容忍女儿,为啥遇见洪警官您就不行了呢?他虽说结过婚,可是媳妇失踪了,可以通过法律手段报个失踪,然后宣布死亡,我将来能名正言顺嫁给洪刚,您为什么反对?妈,想让我听您的也行,您给个充足的理由先。”薛平不理解,故而辩解说。
“没有理由,反正就是不行。”李淑贤似乎有难言之隐,不想说。
“妈,您不讲理。您不一直希望我能正儿八经找个人谈恋爱结婚,希望您的女儿能幸福吗?我这儿眼看着幸福来敲门了,你却莫名其妙地反对,到底是为什么呀?”
“你先别问为什么,我给你一个原则,或者叫做底线,你和洪警官交朋友也可以,但只能是一般的朋友,绝对不能往男女朋友、对象这方面走。你要是不听妈的话,将来一定会后悔。”
“妈,您反对我与洪刚交往,必须给我充足的理由,要不然我不会听您的。您有原则和底线,我也有。女儿好不容易真正喜欢上了一个人,您凭什么莫名其妙的反对?”
“啥,你说啥?平,你说你喜欢上洪刚了?”
“可不是咋的,我难道能哄骗您不成?”
“喜欢归喜欢,你可千万不能和他走得更近。妈的话你能听明白吧?我的意思是说,你和他交朋友也罢,心里喜欢也罢,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绝对不能和他往男女朋友那方面走,也就是说,你和他之间,绝对不能发生男女之间的事!”
“妈,我要是告诉您,我和他之间已经有了男女之事,或者更明白地说,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您难道非得反对?您反对也没用呀。”
“平,你说的是真的?你不是故意和妈作对才这样说?你不是故意骗妈妈?”
“那何必呢。您是我妈,我没有必要在您面前演戏。”
“作孽呀,这简直是作孽,老天爷在报复我呀!我李淑贤上辈子一定做了亏人亏心的事,一定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老天爷才这样惩罚我!薛平呀,你是个冤家,你是妈的前世冤家呀!世上男人多了去了,你找谁不行,为啥偏偏找洪刚?平,妈必须告诉你,赶紧和洪刚断了吧,你和他绝对不能在一起。你一定要听妈的话,要不然,我在这世上没法活了……”
看到母亲一副决绝的表情,薛平的内心受到了强烈震撼。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和洪警官之间有什么渊源,而妈妈是知情者,甚至是某种离奇故事的制造者,参与者?
天哪!
薛平不由想起母亲曾经力主她和郝立家谈恋爱,甚至当她离了婚,这个男子丧偶之后,母亲想再次把她和他撮合在一起,而薛平力拒郝立家的原因,在于姓郝的和她的弟弟长相十分相似,让薛平联想到另外一个男人叫郝东山。郝东山除了是郝立家的爹,弄不好也是她弟弟薛安的生身父亲,可想而知母亲年轻时和郝东山一定不清不楚。那么,现在母亲极力反对薛平和洪刚在一起,难道洪警官与我薛平之间也有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系,而联系的纽带又是谁?难道我妈妈身后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既然弟弟薛安不是父亲薛贵仁的亲生,我薛平大概也不是。这一点薛平早有怀疑,不,应该说早有定论,只是她一直不愿意在母亲面前戳破这层窗户纸。当初要不是母亲主张让她和郝立家谈恋爱,她也不愿意戳破弟弟的来路。这里面不仅仅有母亲李淑贤的面子问题,戳破了,弟弟在人世间就成了所谓“杂种”,而现在面对母亲坚决反对我和洪刚交往,背后的原因难道也将证明我薛平是个“杂种”?难道我的身世当中,除了生身父亲是隐形的,与洪刚洪警官之间也有某种渊源?
妈呀,这叫什么事儿?难怪李淑贤听到女儿和洪刚有染显得歇斯底里,背后的文章叫我薛平怎样面对?
李淑贤坚决反对女儿和洪刚发展超过一般朋友的关系,肯定有原因。
说来话长。
当年,李淑贤和薛贵仁结婚的时候,他们正是所谓的“一头沉”家庭。薛贵仁初中毕业回乡劳动,后来被沙枣花市那家有色金属矿山企业招了工,成为最光荣的劳动者——工人阶级,而妻子李淑贤仍留在乡下当农民。年轻夫妻两地分居,本来难免饥渴,再加上留在家里照顾公婆,还要种自留地,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李淑贤的艰苦生活可想而知。作为工人之妻兼人民公社社员,李淑贤对现状很不满意,动辄将家务和地里的活儿扔给尚有劳动能力的公婆,跑到城里来当临时家属。两相比较,尽管在城里住临时的职工宿舍,但毕竟有自来水和公共卫生间,吃职工食堂的饭菜比在乡下吃的味道要好,营养也更充裕。尤其和丈夫在一起,**可以照常进行,久别胜新婚,薛贵仁在**的表现超一流,弄得李淑贤更不愿意回乡下去。但长期这样毕竟不行,农村那边家里需要主妇,李淑贤作为社员也得出勤挣工分,要不然生活会更困难,况且薛贵仁的单位也不允许他长期占有一间本来可以住三到四人的单身宿舍,媳妇小住可以,但总得回乡下去。
人要长期处在一成不变的环境里,没有比较也就没有鉴别,可能就会安于现状,可李淑贤毕竟隔三差五能去过一段工人家属的日子,经过比较,她对乡下的生存条件难免有所嫌弃。对现状的不满直接导致她向薛贵仁发难,动不动说:“你整天在外头吃香的喝辣的,让我留在家里吃苦受累。伺候老人、洗衣做饭就不说了,我一个‘屋里人’还得像男劳力一样干重体力活儿,种地伺弄庄稼。我告诉你薛贵仁,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了。要么你赶紧让我进城,要么把我休了,反正我不想在乡下呆。”
薛贵仁很无奈。他说:“什么吃香的喝辣的,我就是个矿工嘛,上班不照样黑水汗流,还有危险性。咱本来是乡下人,吃苦受累必不可少。只有我好好干,争取有一天把家属转成商品粮户口,咱俩才能团圆。即使到了那一天,工分不挣了,家里老人不还得赡养照顾嘛,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再说,咱俩还没有孩子,等生了孩子负担更重,咱也得撑着。你不想在乡下呆,可我现在没办法呀。”
“我也想赶紧要个孩子,可咱俩两地分居,啥时候才能怀上?哎呀,不对,哪怕两地分居,离得又不远,我经常去你那里,你也隔三差五回来,这都两年多了我一直没有怀孕,该不是咱俩有不孕不育症吧?我看,抽空得到医院去查查。”李淑贤说。
因为妻子坚持,薛贵仁只好陪着李淑贤到老家的县医院做了生育检查。一查,果真有问题,原来薛贵仁的**质量不好,并且属于先天性的毛病,要治好几无可能。也就是说,在生儿育女方面,医生差不多给这个男人判了死刑。
生育检查的结果让薛贵仁十分丧气,他觉得对妻子有无尽的愧疚。
“怎么办呢,淑贤?我不能让你丧失做女人的权利,一辈子不生娃,要么咱俩离了吧?”薛贵仁说。
“哼,你说离就离呀?跟上你我好赖是工人家属,和你离了,再找谁都成了二婚,村里的小伙谁肯娶我?除非嫁个比我老得多的,要么嫁个瘸子、独眼,有生理缺陷的,我才不干哩,赖也要赖你一辈子。”李淑贤说。
李淑贤不离不弃,让薛贵仁很感动。他表态说:“我在矿上一定好好干,争取多挣钱,争取早日让你转成商品粮户口,不再下苦种地。另外,咱赶紧抱养个娃娃吧,说句不好听的话,哪怕你和别的男人发生关系,能生个娃娃我也认,谁让我的身体不争气呢?”
说者无奈,听者有心。后来,李淑贤不知是出于报复无生育能力丈夫的心态,还是真的想有自己的孩子,她果真与同村的中学同学洪有成“勾搭成奸”。毕竟薛贵仁经常不在家,**的滋味又那么让人不舍,故而李淑贤尝到甜头之后便一发不可收,一直到终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一方面为了掩人耳目,另一方面也要向丈夫通报情况,李淑贤肚子里带着“野种”到薛贵仁工作的地方住了两个月单身宿舍。她明明白白告诉老公,我想当妈,想成为一个完整的女人。
薛贵仁明知自己不行,面对李淑贤心有愧疚,于是忍着屈辱同意妻子将这个“野种”生下来。李淑贤生了个女儿,取名叫薛平。
有了孩子之后,薛贵仁还算仁义,将这个漂亮女孩视如己出,但他并不愿意让妻子再和别的男人继续有染。为了能让妻子和“野男人”断开,薛贵仁在工友的帮助下,在一个叫做“幸福村”的平房区域盖起了临时性的干打垒土房,将老婆孩子接到身边居住。
李淑贤进城之后,不知怎的又和另一位故旧男人——她的同乡兼同学,从乡村学校调到沙枣花市某中学工作的郝东山建立了联系,并且让这个男人给她的肚子里撒种,制造出薛贵仁名义上的儿子薛安。事后李淑贤向薛贵仁解释,咱不能光有女儿没有儿子,儿子才是顶门立户的传承人,姑娘总有一天是人家的人。薛贵仁虽然气愤李淑贤的不贞,但无奈自身没有生育能力,故而在夫妻间显得没有地位,只能默认现实。后来薛贵仁所在的企业发展很快,效益挺好,给老工人解决家属“农转非”问题,他的老婆和一双名义上的儿女都有了城镇户口,一家四口就都在城里生活了。
曾经和李淑贤不清不楚的洪有成挺有本事,农民身份的村干部竟然干成了乡镇一级的正式干部,后来通过函授教育取得学历,工作也调动到了沙枣花市,并且携家带口,将一家人都弄到了城里。他和李淑贤虽有旧情,但毕竟双方都有家庭,再加上洪有成的妻子洪刚的妈妈对老公和李淑贤有染也有所觉察,并且以鱼死网破的态度坚决反对丈夫继续胡搞,而洪有成进城之后再见到李淑贤,也觉得这个女人当初的丰韵消失殆尽,他对她曾经有过的**基本找不到了。所以,他们两人以及两家人后来基本断绝了关系,没有更多的来往。
当李淑贤发现女儿真心实意要深入交往的警察洪刚正是洪有成的亲儿子,她免不了要站出来坚决反对,死命抵制,这一点也不奇怪。
39、孽债孽缘
“行,妈,我听您的话,可以和洪刚断绝来往,但是您必须告诉我为什么。你要不告诉,我该咋办咋办,您不要怪我。”真让薛平离开洪刚,她心中的确难以割舍,但她同时也渴望真相。之所以向母亲让步,目的是让李淑贤说出所以然来。
“平,你一定要听妈的话,绝不能和洪刚再继续下去,要不然你一定会后悔,后悔也不管用,你将来会无法面对,到那时候该咋办呀?你总该相信,我是你妈,无论如何不会害你,无论做什么、怎样做,都是为你好呀!”李淑贤继续苦苦相劝。
眼看从妈妈这里问不出结果来,薛平暗下决心,要通过自己的深入探究,弄清事情真相,然后再决定与洪刚的关系何去何从。
薛平想了想,探究应该从洪刚的家人入手。找机会见见洪警官的父母,尤其是他的父亲,或许能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
“洪哥,咱俩的关系到了这一步,往后是不是该考虑组成一个家庭了?”薛平在洪刚面前采用迂回的方式,以便开始她探究真相的步骤。
“咱还没到那一步吧?”洪刚在治安大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惟独在和女人打交道方面是个慢性子,特别谨慎,“你知道的,妹子,我这儿情况比较复杂,未来具有不确定性,所以说,你一定不能着急,咱们慢慢来。”
“啥叫个‘不确定性’?啥叫个‘慢慢来’?你不着急我还着急哩。咱俩都好到**去了,接下来还能怎么办?我只有嫁给你了。这事情不着急,还有啥比这更着急的?要么这样吧,让我去见见你的父母,不是有句话嘛,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我见见他们,也许你父母根本不喜欢我,那样的话咱俩就算了,可万一他们喜欢我呢,你就不要再矜持,咱赶紧领证结婚,我正儿八经给你当媳妇,会一辈子对你好。”
薛平这样说,难免让洪刚热血沸腾。毕竟他已经品尝到了和薛平在一起的幸福,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澎湃,是他和以前的媳妇在一起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巅峰滋味。如果单纯从自己的内心出发,洪刚巴不得早日和薛平结为夫妻呢。有所顾虑的仍是他的婚姻家庭现状,怕就怕和薛平义无反顾走到一起了,孩子的妈又突然回来了怎么办?与其那时候进退两难,不如现在悠着点儿。不过,薛妹妹提出要去见见父母倒可以考虑,无非是带个年龄相当的女人回趟家嘛,让父母见见,也许这就是他们未来的儿媳妇。薛平长得漂亮毫无疑义,人也机灵,弄不好父母真的会喜欢她,等到将来真要和薛平谈婚论嫁,父母那里省得再麻烦。即使父母见了薛平不喜欢,也不要紧,无非先给他们打打预防针,将来万一非娶她不可,再向父母摊牌也不迟。
“平妹妹你实在想见我父母也成,找个机会领你回趟家,让我妈做顿饭吃。她包饺子特别好吃,炒菜也不错,还会做当地的羊肉垫卷子。”洪刚说。
“啥叫个我实在想见他们?你要是不想让我见,一辈子不见他们也行,我只要你。可谁让他们是你的父母呢?拜见他们是为咱俩继续往前走铺路。我这样想这样做你应该支持才对,干嘛非要磨磨蹭蹭推三阻四?”薛平有点不高兴了。
“不是推三阻四,是我还没有想好。那好吧,我带你回家吃顿饭去。”洪刚终于答应了。
毕竟洪刚的妻子神秘失踪已经近三个年头了,爹妈难免为他目前的婚姻状况劳心费神。其实,洪刚的爸爸洪有成早就催促儿子通过法律程序宣告妻子失踪,进而宣告死亡,然后考虑再次婚配娶妻。洪刚的妈妈也经常在儿子面前唠叨:“刚呀,你不能总这样。妈帮你看孩子倒没什么,可你年轻力壮,身边没个媳妇不是事儿。你媳妇要是能回来,咱啥话不说,跟她好好过日子,可她没良心呀。我的儿子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世上哪儿有女人这么狠心,撂下丈夫和女儿跑了,跑得连影儿都没有。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媳妇哪怕病得不能动弹,咱一家子伺候她都成,哪怕她死了,有个尸首也行,怎么会这样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咱遇到的这叫什么事儿!”
洪刚也觉得他目前的状况对不起爹妈,无端地让老人劳心费神。
洪刚妈妈听儿子打电话说要带个女的到家里来吃饭,一下子兴奋了:“儿呀,你是不是要找媳妇儿了?这个女的没结过婚,还是离婚了?有没有孩子?在哪儿上班?长得咋样?”
“哎呀妈,八字没有一撇的事儿,您先不要胡乱猜想好不好?我目前的状况,想再找个媳妇也不是容易的事,您和我爸就当我领个一般的朋友来家里吃顿饭。她叫薛平,是工厂的,不过没在车间一线干活儿,在厂机关上班,身份还是工人。我给人家说了,您做饭特别好吃,她就想到咱家吃顿家常饭。您别多想。”洪刚说。
“好好好,我不多想,只要你愿意交女朋友,妈就高兴。我给你们好好做顿饭,羊肉垫卷子,再包些饺子,炒几个菜。”
“羊肉垫卷子或者饺子,做一样就行了,其它菜也简单些。您别太当回事儿。”
“你这娃,我咋能不当回事儿哩?我现在就去准备,也告诉你爸,让他高兴高兴。”
薛平上门做客,给洪刚的父母带来了喜庆。
洪刚妈妈见到薛平很喜欢,一脸的喜悦抑制不住,拉着薛平的手问这问那,好像儿子领到家里来的就是对象,就是未来的儿媳妇。后来洪刚到厨房来看看饭准备得怎么样,母亲直翘大拇指,连连夸赞儿子有眼光:“这个女的长得真好看。不光好看,皮肤还白。不光漂亮,看上去也随和,好脾气。你将来能和她成个家,再给妈生个孙子,妈这一辈子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妈,咱能不说生孙子的事儿吗?这才哪儿跟哪儿呀,一下子就想抱孙子了,您可真敢想!”洪刚嗔怪地朝妈做了个鬼脸。
“还说我呢,你不也高兴得屁颠屁颠。妈能看出来,我儿子喜欢这个小薛。她叫薛平对不对?你赶紧陪着她去,妈肯定会把饭做得好好的,肯定让薛平吃了这一顿还想下一顿。”
相比较而言,洪刚的爸爸洪有成要比老伴儿冷静许多。以儿子目前的状况,再找个女的谈婚论嫁条件尚未成熟,带一个女孩上门也许只是一般的社交活动,做父母的尚且用不着瞎激动。所以,当老伴儿显示出过度的兴奋,他难免要给泼冷水:“你别以为儿子领个媳妇回来了。他有媳妇,只不过暂时找不着,相当于出远门去了,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呢。咱低调,就当你儿子领个同事来家里吃饭,要热情招待,但不能过分。”
但是,当洪有成第一眼看到薛平的时候,他的内心却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这女子看上去咋这么眼熟呢?好像八百年前就认识!眼熟不打紧,世上人和人相貌相似的多了去了,不能因为看着眼熟就想入非非。洪有成毕竟是有一把年纪的人了,不至于见到个漂亮女子乱了方寸,况且此女子是儿子的朋友,你当爸爸的瞎激动什么?但是,看了薛平一眼之后,洪有成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仿佛他心中本来就隐藏着魔鬼,与薛平的对视让他心中蛰伏的魔鬼复活了,弄得他如论如何难以安宁。
看到薛平那张脸,洪有成立即想到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名叫李淑贤。
年轻时候的李淑贤毫无疑义是个美人坯子。要不然,洪有成也不会因为她做出对不起妻子的事,那是他作为丈夫这辈子第一次有外遇,也是此生当中唯一一次和婚外的女人有染,并且动了感情。
洪有成和李淑贤是初中同学。他们在一起读书的乡镇初级中学规模不大,一个教学班只有三十来个学生,相对而言,李淑贤是他们班当之无愧的“班花”。既然是“班花”,那么李淑贤肯定是同班男生关注的焦点,也许还会是某些早熟的、多幻想类男生的梦中情人。别人不知道,洪有成只知道他心里一直惦记着李淑贤,第一次遗精是因为梦见了李淑贤,后来偶尔用**的方式缓解紧张,要喷射的那一刻心里念叨的女孩名字一定是李淑贤!那个年代的乡村男女,因为营养不良所以生理发育相对迟缓,但并不影响初中生洪有成可以有种种性幻想。说李淑贤是他这辈子心中第一个存留下来的女性,应该没有疑义。
洪有成他们年轻时,虽说已经有了自由恋爱的法律依据和一定的客观条件,但乡村青年男女找对象,往往仍要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主的成分很有限。正因为如此,李淑贤经人介绍和被招工的薛贵仁缔结婚约,洪有成按照父母意愿娶了洪刚妈妈为妻都很正常,当事者本人也不会轻易产生对婚姻不贞的非分之想。
李淑贤因为丈夫在矿山企业当工人,一人在家伺候公婆、作务农田,难免艰辛凄苦一些,于是偶尔遇见学生时代曾或多或少相互倾慕的老同学洪有成,眼神中难免会多了一点妩媚和怨尤,弄得洪有成一颗心被揪扯着,对李淑贤的同情心和亲近感油然而生。尤其是在李淑贤知道自家老公没有生育能力之后,再看见洪有成的眼神,便多了几分诱其上钩的力道。正常的热血男人有几个能经得起漂亮女人的主动**?何况对方是洪有成中学时期的梦中情人哩!
干柴烈火,两个人发生点桃色故事在所难免。
再后来,李淑贤跟着丈夫到沙枣花市住干打垒土平房去了,宁可当没有户口、近似于盲流的城里人,也不愿意继续在乡下受苦。李淑贤不顾一切进了城,某种程度上也是洪有成后来积极努力,把自己和全家人变为城里人的动力之一。
李淑贤有孩子了,洪有成只是听说。至于这孩子身上有没有什么蹊跷,他不可能知道,也不想主动了解。进了城以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李淑贤故意躲避,反正洪有成和她再也没有过交集,相互之间家庭状况,生活质量等等一点儿都不了解。
尽管如此,当洪有成第一眼看到薛平的时候,仍免不了大吃一惊。
薛平姑娘的相貌,简直就是李淑贤年轻时候的翻版,只不过比李淑贤更精致,更妩媚,更能让男人心动罢了。看到薛平,洪有成不能不想到他年轻时候的情人李淑贤,内心受冲击不小,但他表面上仍保持冷静,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问薛平:“小薛,我冒昧问一句,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李淑贤的女人?她的年龄差不多可以做你的母亲。”
“李淑贤是我妈。您早就认识她对不对?”相对于洪有成的冷静,薛平比他更冷静,而且一开口就带着犀利。
“你说的不错,我和你妈是初中同学。难怪我一看见你就觉得眼熟,你和你妈长得真像。”
“是吗?我和我妈长得像?我和她长得像不奇怪,她毕竟是我妈呀。可我怎么觉得,我不仅和我妈长得像,和您是不是也有点像呢?”
自打看到洪有成第一眼,薛平的一颗心就有了往下坠的感觉,似乎妈妈反对她和洪刚亲密交往已经找到答案了。如果说以往薛平对于她的美貌一直感到骄傲,从内心感恩长相端庄而又略带妩媚的李淑贤给了她良好的基因,但从她看到洪有成的那一刻起,对于母亲的感恩立即变味儿了。她在内心将自己的相貌和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做个比较,原来改进的部分都来自眼前这个洪有成——洪刚的爸爸!如果说这是一种假设的话,母亲坚决反对她和洪刚深入交往就成了这种假设的诠释,印证着这一假设有可能是现实存在。如果说假设变成真的,我薛平和洪刚的交往还怎么深入下去?不但不能深入,即使以前做了的,也绝对不应该做,也要遭天谴!
薛平的一颗心坠入深渊!
和薛平一样,自打亲眼看到这个女子,洪有成的心也一直往下坠。
如果说通过语言问答知道了薛平是李淑贤的女儿足够让洪有成震惊,那么,尤其让他震惊的是这女子的相貌。遗传规律很神奇,洪有成虽然不能做出更详尽的解释,但有一点很清楚,薛平这张脸,说不清究竟哪一部分,和他以及他的儿子洪刚,都有相像之处!假如这几个人站在一起,即使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判断,也一定会认为他们有血缘上的联系。这就难免让洪有成产生更多的联想:这女子说她是我的老情人李淑贤的闺女,看来不假,她是李淑贤的闺女倒不要紧,即使与我的儿子走到一起,大不了算亲上加亲,但是,这女子万一是我洪有成的骨血呢?妈呀,她和我儿子之间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如果问题很严重呢,如果他们之间已经发生了肌肤之亲,岂不是兄妹**?!
想到这里,洪有成惊出了一身汗。造孽呀,难道我洪有成年轻时的荒唐,竟然成为下一代人的孽债!够了,这就够了,我必须阻止他们两人继续交往,绝不能让荒谬绝伦的人间悲剧在我的孩子身上继续上演……
“小薛,你是在开玩笑吧?你怎么可能和我长得像呢?”洪有成不得不否认自己内心已经认可的事实,“我认识你妈不假,可我们只不过是初中同学。你不要乱猜想。”
薛平瞪了洪有成一眼,眼神里面饱含着怨尤和愤懑。
40、急得发疯
送走了薛平,洪刚问他的父母:“你们觉得薛平怎么样?再要找媳妇,我就准备找她。”
洪刚的妈妈说:“好呀好呀好呀,我看这个女娃娃不错。长得漂亮,麻利精干,儿子你娶她当媳妇妈坚决支持。”
可是,对于洪有成来说,儿子说准备娶薛平为妻,仿佛在他耳边引爆一颗炸雷,震得他头疼欲裂:“不行,坚决不行。”洪有成的态度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不行?我看薛平各方面挺好,更重要的是我对她有感情,我们俩相互之间都有感情。只要我这边再婚的障碍消除了,一定要将她娶进门,给你们做儿媳妇。”洪刚对父亲的态度感觉很意外,故而据理力争。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要再结一次婚,找谁都可以,找薛平不行,这事情没商量。”洪有成当然也要坚持。
“老爸,咱爷俩之间啥事情都可以商量,您以往也挺民主嘛,这事情我可以听您的意见,但您必须给一个理由。您说吧,为啥反对我和薛平在一起?”
“这事情嘛,我说不行就不行。刚子你要还认我是你爸,就得听我的话,不要和薛平继续交往下去了。至于要娶她这种话,再也不要提。你不听我的,将来一定会后悔。你要相信我是你亲爸,绝对不会害你。刚子呀,你就听爸的话,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和薛平交往,两个人相互有好感,慢慢地产生感情了。这是一份感情呀,我的老爸,难道您不懂,人一旦有感情了,再要分开那是很痛苦的呀。我个人的事情您和我妈不要干涉——我和薛平好,我妈没有意见,只要您不反对就行了。”洪刚据理力争。
“我告诉你刚子,这事情我反对到底,绝不能同意。”
“尽管您是我爸,可您要说不出正当理由来,我不会听您的。”
“你信不信刚子,这事情不仅我反对,我估计薛平也不会再和你继续交往了,她一定会主动离开你。”洪有成说。
“您说什么呢,爸,您这明明是胡说嘛,我俩好好的,薛平怎么会离开我?您不要以为您一人持反对态度,就能改变别人的立场,尤其您不能想着改变薛平。我觉得,让她离开我,主动疏远我,除非黄河水倒流,除非咱这地方不再刮沙尘,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洪刚对他和薛平的感情信心满满。
“你就是个犟种,不信你等着瞧吧。”
洪有成这样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依据,只是凭与薛平的一面之缘,他推断出这个女孩肯定看明白了些什么,绝不会再糊里糊涂和儿子继续交往下去。他在洪刚面前之所以敢那样说,正是基于这种内心的判断。唉,原来我洪有成在世界上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要不是她和洪刚之间有了很深的关系,要不是这孩子和我之间存在着种种障碍,我真想认了她,听她叫我一声爸爸,然后我为她做什么都愿意!可惜呀可惜,这件事只能想想罢了,弄不好这辈子都不会有父女相认的机缘。而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必须将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两个孩子分开,不能眼看着他们继续上演人世间的荒诞剧……
后来事情的发展演变证明了洪有成的预感和预测都是对的。
领着心目中的准女朋友拜见父母之后,洪刚虽然没有得到父母一致的同意和祝福,但毕竟算往前走了一步。母亲对薛平印象不错,假如让她选儿媳妇,估计会对薛平投赞成票。父亲虽然表达了坚决反对的态度,但又拿不出合理的、能站住脚的理由,洪刚也丝毫没有向父亲屈服的意思。毕竟现代社会年轻人婚姻自主,父母的意见可以尊重,但仅供参考,最终主意要自己拿,终身大事要自己定,只要我洪刚坚持,想必父母最终也会理解和支持儿子。
让洪刚没有想到的是,经过了拜见父母的过场戏,薛平的态度突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再给薛平打电话,她要么不接,要么冷冷地来一句:“你再不要找我了,永远不要。”然后就啪嗒一声挂断,再不说任何多余的话,弄得洪刚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越是联系不上,越是对方态度冷淡,洪刚就越着急,急得不得了,急得要发疯。
洪刚知道薛平在哪儿住,直接找到她那儿去了。门敲不开,洪刚早有准备,拿着办案用的移动电话打薛平住宅里的固定电话。明明屋里有动静,也能听见电话响,可对方就是不接。要说薛平的固定电话有来电显示吧,自己手里拿的这部电话她又不知道号码,凭啥也不接呢?有可能敲门时薛平通过“猫眼”知道是洪刚来找她,故意躲着。
“平妹妹,你开开门,我知道你在家……薛平你听见了没有,我是洪刚,你洪哥……平妹妹,你要不开门,我今天就一直在你门外面等着,等死我也不会离开……薛平,无论如何你先让我进去,有啥话咱当面说清楚行不行?……平妹妹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急死?平妹妹,你把门开开吧……”洪刚已经顾不上自尊和脸面了,即使楼梯间有人通过,像打量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他照样不管不顾。
后来,薛平终于将门打开了。
“我说过不要找我了,你是听不懂话呢,还是故意和我作对?别再烦我了好不好,你一个大男人有点出息好不好?”门一开,薛平立即大发雷霆之怒。不过,洪刚看见她眼睛里泪光闪闪。
“平妹妹,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按照你真实的意愿,一定不会让我离开你。这一点我从你的眼神完全能够看出来。”洪刚直视着薛平的眼睛,不允许她逃遁,“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有重要原因。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弄清究竟,到底是一股什么力量能够把你我分开。即使这股力量很强大,我也一定要克服它,战胜它,世界上没有什么人、什么力量能把咱俩分开。我一定不会离开你,而且我相信你同样不愿意离开我。平妹妹,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洪哥,不,洪刚,你让我怎么办呢?老天爷决定了咱俩不可能在一起,难道你非要我拗着天意?洪刚我求你了,再不要纠缠我了好不好?”薛平也不逃避洪刚的眼神,但她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不是我非要纠缠你。平妹妹,你让我别再找你,我也想过了,只要你高兴,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我拗不过我的心!这样对你说吧,平妹妹,如果说让我在离开你和死亡之间选择一种,我宁可去死。也就是说,只有我明白我的心,在这个世界上,要是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洪刚,哥,你别这样说。以前没有我,你不照样活得好好的。你不光是个好警察,还是个好儿子,好父亲,对于你失踪的妻子来讲,你也是有情有义的好丈夫。老天爷让咱俩遇上,也许是故意惩罚你我。要不然,它怎么能让我们彼此相识,彼此相爱,然后又要活生生把咱俩分开呢?老天爷要杀人,谁也没办法,洪刚,咱俩只能认命。从今以后,你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或者干脆当世界上没有我这个人,没有名叫薛平的女人。你继续当个好警察,好男人,不就得啦?”
“不是的,事情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你必须告诉我,断绝来往究竟为什么?有什么理由非得把我俩分开?你要说不出所以然来,我绝不会离开你。即使你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我想人世间什么样的困难都可以克服,只有人心是不可战胜的,只有爱情是无敌的。”
“洪刚,你不要犟。我只能告诉你,咱俩再继续发展下去不可能,而且永远不会逆转。毕竟世界上有比天还大的力量,你能和它执拗?那样的话,只会让你,只会让咱俩死无葬身之地。死无葬身之地呀,你懂不懂,洪刚,我的洪哥!”
“我不信。你说了半天,还是没给我一个能站住脚的理由,所以我不会听你的。”
“你非得要个理由吗?洪刚,这个你得回家去,向你爸要,向那个名叫洪有成的老男人要。你赶紧走吧,洪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永远不想!”薛平硬生生将洪刚推出门外,将门关上,回过身来泪如泉涌,哭倒在地,但又不敢出大声,只是抽噎得几近气绝。
洪刚站在薛平的门外愣了半天神儿,对眼前被心爱的女子拒之门外的现实无可奈何。薛平妹妹让我去问我爸,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之所以如此坚决地排斥我,是我爸在中间起到了阻隔作用?他为什么反对我和薛平在一起?难道背后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和不知道的故事?
既然在薛平妹妹这里得不到明确的答案,那么回家去向老爸要个答案,是洪刚目前唯一可做的事情。那就回家去吧,也许在家里,在我爸爸那儿真能找到答案。只有找到问题的症结,才会有解决问题的正确途径……
“爸,我得请教一下您,为啥我和薛平不能深入交往,我想让她做您的儿媳妇为什么不行?”洪刚向爸爸如此发问,感到很别扭,但他又不能不问。
“你是不是不听我的话,又去找薛平了?她不再理你,没办法了才来问我?”相对于儿子,当老子的洪有成胸有成竹。
“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为啥不能和她继续交往。薛平本来和我相处得很好,我俩都商量着要结婚成家了,为啥她一下子变了?是不是您在中间起了什么作用?您用什么办法,或者说您耍了什么手腕,才让薛平改变主意了?”洪刚能看出这件事他的爸爸一定知道和掌握着他不知道也不明白的玄机,要不然他和薛平之间的事,凭什么父亲比他本人更冷静。
“这个你不要问了。我只能告诉你,儿子,薛平不和你继续交往是对的,你也应该尊重她的选择。你媳妇失踪了,也有可能回不来了,你再找个女的,我和你妈都支持。世上女人千千万,你找谁都行,就是不能找薛平,这一点老天注定,不可改变。你记住我的话,我是你亲爹,肯定为你好,绝不会害你。”
“我和薛平为什么不能深入交往,看来您一定知道答案。是不是您过去干过什么荒唐事,不好意思告诉我?您儿子不是傻瓜,我不仅会猜,还会做调查,您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您既然不愿意告诉我,我现在就去问我妈,我不信这事情弄不出个所以然来。”洪刚气冲冲地说。
“洪刚,你听话,这事儿你妈真不知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记住我的话,再也不要去找薛平了。你不是喜欢她吗?既然喜欢,就不要为难人家。既然薛平也想离你远远的,你就尊重她的选择吧。儿子,我答应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但不是现在。如果说你爹这样做对你是一种伤害,那也没办法。人生在世,各人有各人的难处,让你离开薛平,你觉得痛苦,这个我理解,可是,你爸我也是人啊,我就不能有难处,有难言之隐?你也理解理解你老爸吧。”
“不,绝不!谁想让我离开薛平都不行,我早就喜欢上她了,我的后半辈子离不开她。别看您是我爸,别的事情我可以听您的,这件事不行,坚决不行……”洪刚冲着洪有成吼叫,但他实际上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41、同父异母
正因为见到了洪刚的爸爸洪有成,薛平解开了心中的谜团,决计要和洪刚分开,哪怕再痛苦,哪怕内心有一万个不情愿,与洪警官分开是她别无选择的选择。
不知为什么,洪刚的思路与薛平异曲同工。他为了解开心中的谜,也决定要去见薛平的妈妈,因为他经过思考得出结论,爸爸之所以坚定不移要他和薛平分开,答案十有八九在薛平母亲身上。
“平妹妹,你别不接我电话好不好?你非要和我分开,也不给个明确的理由,你不觉得这对我来说太残酷吗?”好不容易打通了薛平的电话,洪刚说,“我再向你提一个要求,也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对你提要求,让我见见你母亲行不行?我总觉得,你不能给我的答案,在阿姨身上有可能找得到。”
“你不要见她,连我都不想再见到她了。”薛平说完将电话挂断了。
自打内心得出洪刚是她同父异母哥哥的结论之后,薛平真的不愿意再与李淑贤面对。回首往事,李淑贤曾经不止一次要将薛平和那个大嘴阔腮的郝立家撮合在一起。是的,母亲有点嫌贫爱富、趋炎附势,但这并不是薛平反感此事最根本的原因,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郝立家明明是她的弟弟薛安同父异母的哥哥,而母亲竟然不避讳,还要将女儿和郝东山的儿子硬往一块儿撮合,足以证明李淑贤多么不顾廉耻!这些事情也不知道我名义上的爸爸薛贵仁是否知道内情,如果他知道了这一切,作为一个男人,让他情何以堪!
母亲与郝立家爸爸的不清不白足以让薛平感知到奇耻大辱。虽说早就对自己的出处有所怀疑,但薛平始终不愿面对她也是一个“杂种”、“野种”的现实,心想这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晚知道比早知道要好,最好永远也不知道内情和真相,将这个问题在人生历程中彻底忽略掉!谁能想到,现实竟然给了薛平足以致命的晴空霹雳:一旦接触到了事情的真相,一个直接的后果是将她和她最心爱的人分开!你李淑贤年轻时候荒唐,原因在于薛贵仁没有生育能力,故而这荒唐可以理解可以原谅,可世上的男人千千万,你找谁不行,偏偏找了洪有成,而且比我认识洪刚早了几十年!李淑贤呀李淑贤,你真是世界上最荒唐的女人,也是最能制造人间悲喜剧的女人!
然而,李淑贤毕竟是妈妈,想永远不面对她显然做不到。既然做不到,既然憋了一肚子的火,薛平不可能不爆发。
好多天没有见到女儿了,李淑贤选了个薛平不上班的时间,找到她的“豪宅”去了。
“平呀,你住得这么阔气,穿得这么洋气,日子过得这么滋润,看不上你妈了?好些日子没一点点消息,好像没有我这个妈一样。敲了半天才开门,一进来你还拉着个脸,妈怎么得罪你了呀?”李淑贤明明看见女儿不高兴,却并不理会。她自以为很了解女儿,不管怎样,母女连心,当妈的怎么说女儿都没事。
“你看我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不服气咋的?我是谁呀,我是李淑贤的女儿!李淑贤是谁呀,李淑贤多了不起呀,李淑贤年轻时候多风流呀!有其母必有其女,我肯定不会比您年轻时候差。吃得好喝得好穿得好住得好难道不应该吗?我长得多漂亮呀,比您年轻时候还漂亮。”薛平本来没好气,李淑贤的话又不中听,于是她一开口火药味十足,“年轻漂亮当然要荒唐,要不然对不起我妈呀。我住的房子好,吃穿用不发愁,都是拿漂亮脸蛋换来的呀。我原先不知道我咋就这么风流呢,原来是跟李淑贤学的。”
“平,怎么跟你妈说话哩?一口一个李淑贤李淑贤,好像我不是你妈?我生你养你难道错了吗,怎么变得跟仇人似的?”李淑贤对女儿如此的态度有点意外。
“您生我养我当然没错,你没错是我错了行不行?我怎么敢把您当仇人,您毕竟是我亲妈呀。不管我是个什么野种、杂种,反正都是您生的,我不得一辈子把您叫妈不是?”
“平,你咋跟妈这样说话呢?不管怎样,我是你妈。世人都说女儿是妈的贴身小棉袄,母女连心你知道不知道?你有啥伤心事,或者有啥想不开,跟妈说,妈能帮你都会尽量帮,你不要这样对妈好不好?”
“我知道您是我妈,可我也知道我真正的爸爸并不是薛贵仁。我一直想知道亲爸是谁,可您不告诉我。您不告诉吧,我只好装糊涂,原先以为我是天上掉下来的,可最近才弄明白,我原来也是您**的结果,连您偷的男人是谁我都知道啦!”
“薛平,你就这样说你妈呀?为了你和你弟弟,我这辈子看了周围人多少白眼、冷眼,临了让我的女儿也这样说我!平呀,连你都来打你妈的脸,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李淑贤早就绷不住了,说到这儿她泪流满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您把我生到世上干啥来了?虽说小半辈子了我一直糊里糊涂,可您女儿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呀。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想把我嫁给他,跟他好好过一辈子,再也不和别的男人乱来,可有谁知道,等我真正弄清楚了这个人的身份,才发现他竟然是我哥!他是我哥您懂不懂,李淑贤!我真心喜欢的男人竟然和我是一个爸爸制造出来的,您说说我是不是世上最大的傻瓜,最没有运气的女人?您还别说您活在世上没意思,您的女儿薛平活在世上,干脆是专门让人笑话的!您活得没意思,我活得有意思行不行?我太有意思啦,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没有我活得有意思。我太有意思啦,太有意思啦……哈哈哈哈哈哈……”
薛平一阵带着眼泪的狂笑,弄得李淑贤毛骨悚然。
“平,你到底怎么啦?有啥话说出来,千万甭憋在心里,小心把你憋坏了。”李淑贤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哪怕天塌下来,总得有人扛,她作为母亲总归不愿意让女儿受伤害。
“我问你,有一个男人叫洪有成,您和他是什么关系?我爱的洪刚洪警官是他的亲儿子,您说我到底是嫁给他哩还是不嫁?如果说我嫁给洪刚,见到洪有成是喊亲爹哩还是喊公爹?您说呀,您把这些事情给我说清楚,我的亲妈!”
“平,平呀,这些事你都知道啦?唉嗨嗨嗨嗨,这都是妈年轻时候做的孽……”李淑贤的精神也要崩溃了,放声哀嚎。
“李淑贤,你赶紧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从今以后,我无论死了活了,都不要你管……”薛平硬生生将亲妈推出门外,咣当一声将防盗门关上了。
“平,薛平,我的女儿,我的冤家呀……”李淑贤疯狂地拍打着铁门,无果,然后踉踉跄跄下楼去了。
和薛平母女一样,精神几乎要崩溃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人民警察洪刚。
洪刚也不傻。父亲洪有成坚决反对他和薛平交往,薛平本人也将他拒之门外,这两个人言语之间闪闪烁烁,让洪刚听出了端倪。难道说薛平的身世很复杂,难道说她和我,不,和我爸之间会有某种联系?解释只能有一种,那就是,薛平的生身父亲并不是她妈妈李淑贤的老公,弄不好恰恰是我洪刚的父亲洪有成!这样的话,意味着我和薛平之间有血缘,也就是说,她有可能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竟然在我的生活中出现了。一对有血缘关系的兄妹相识相爱,甚至相互钟情,甚至发生关系了,然后,知道事情真相的长辈站出来反对,然后告诉这一对青年男女真相:兄妹相爱,人间悲情,**故事,滑天下之大稽,杀人不见血!我和亲爱的薛平妹妹恰恰是这种狗血剧的男女主角。
这让人情何以堪?洪刚几乎要疯了。
妻子失踪以后,洪刚人生历程中出现了感情空白期。因为对妻子曾经有过真感情,他在一段时间里放不下女儿的妈妈,寄希望于妻子终有一天会回来,所以并没有主动出击寻求精神上的寄托,而且在人民警察道德规范的严格约束下,从来没有在那些灯红酒绿的场所寻找刺激。即使偶尔和朋友到酒吧或者KTV玩玩,也绝不会越过红线一步。但是,自从遇见了薛平,情况发生了完全的改变。
对于洪刚来说,薛平的确是那种专杀男人的奇女子。第一次相遇相识,是在酒吧,是在一场无谓的打斗中。如果说洪刚制服黑皮等几个大小流氓的过程很精彩,那么他之所以出手的原动力,除了人民警察保护人民的责任感和近乎本能的反应速度,不能不说美女薛平属于被侵害的一方,无意中调动了他维护公平正义的积极性,也调动了他作为男人固有的英雄救美基因。
英雄救美本不打紧,可是在这件事情中洪刚却被薛平的美色击倒了。他倒在美女的石榴裙下,犹如黑皮等几个流氓倒在他的拳脚下,区别在于前者的倒下是隐形的,是心理动作,而后者的倒下则是动作片,还伴随着喊爹叫娘。
自从认识薛平的第一天起,洪刚经常为她睡不着觉。正所谓一见钟情,看见了再也忘不掉,再也放不下。更要命的他和薛平之间的倾慕、相爱是双向的,是互为因果、相互促进的,因而也是难以遏止的,以至于后来将关系发展到**,以至于两人一起构想未来,准备谈婚论嫁……
可是,这一切皆因为薛平与洪有成的会面戛然而止!
从理智上来讲,洪刚也明白他该放下薛平了,因为他们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障碍,但感情俘虏了他的身心,对薛平深深的爱慕以及对她的渴望不断折磨着这位钢铁汉子,弄得他几乎要疯了。
让洪刚再去找薛平,甭说他自己有心理障碍,而且薛平也不给他任何机会,电话不接,门不许进,更不要说见面说话牵手接吻等等,统统不可能。但是,洪刚始终不死心,毕竟对他来说,和薛平之间存在血缘关系只是一个传说,没有任何足以证实此事的铁证,所以他完全有理由不相信不接受!
最近一段时间,洪刚原有的生活规律被打乱了,思想和行动常常处于无序状态,但是,有一个每天的保留节目恒久不变,那就是上班时间内他总会抽空到薛平工作的单位四周走一圈,或者下班后到薛平居住的住宅楼下走一趟,心中的期冀无疑是想见到薛平,仿佛冥冥之间有一股力量推着他去的,身不由己。走得次数多了,也会有遇见薛平的机缘,但真有这样的机会了,他又会以警察的敏捷迅速躲起来,并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
由于和薛平的交往出现变故,洪刚这段时间工作也变得消极。比起以前那个忠于职守,业精于勤,关键时刻冲得上去,战斗力极强的洪警官来,最近一个时期的洪副大队长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连续出现了几次不应有的工作失误。其中包括一次重大刑事案件发生时,他接到报案出警不及时,结果导致殴斗现场一死一重伤。另有一次执行任务,洪刚不知哪里来的无名火,竟对犯罪嫌疑人大打出手,在对方身上留下伤痕,并因为此事受处分,被暂时停止了治安大队副队长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