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脸上的这道疤也是因为黎婉的缘故才留下的，沈柚萱恨恨地捏紧了拳头。
“还不如直接杀了她算了！”
司马朔忍不住笑了笑，“但其实你不会这样做的。”
“当然不会。”沈柚萱有些气馁地瘫坐了下去，“旁人把她送过来，就是觉得她有用。既然我们已经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接了过来，就再也没有推脱的理由了。即便是再恨，也得等一切都结束了之后才能再去解决了。”
可是越这么劝着自己，沈柚萱就越是觉得心头的怒火烧得更旺。
虽然黎婉仅仅是个女人，但是她在某些事上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司马朔不会被逼谋反，秦潇然的计划就自然也不会得逞。
但是如今想这些已经晚了事情都发生了，他们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眼下也只能往前看，不能再回忆过去。
过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宋堑就走了回来。
他的脸色比离开的时候更差了，沈柚萱一看就发现他的身上多了些许污渍，好奇地挑起了眉头。
“怎么了？为何你出去一趟就搞成这副模样？”
“哎，别提了……”宋堑叹了口气，“我就是带他去后院走了一趟，还没把他怎么样呢，他看到那些刑具就自己吓的不行，
竟活生生的吓尿了，还把我的衣服弄成这个鬼样子！”
刚刚宋堑进来的时候，沈柚萱还没有留意，这会儿才忽然闻到空气中似乎参杂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她苦笑了一声，“可真是难为你了，那他都说什么了？”
“他问夫人还记不记得当年闹灾荒的时候，被丢出宫的那个小孩儿。”
这沈柚萱哪里记得？
如果不是和司马朔相认了的话，她连自己原本姓氏名谁都不知道。
不过，司马朔却还记得这事儿。
他脸色一沉，过了良久，才低声开口。
“先帝还在位的时候，曾经闹过一次灾荒，当时大批难民涌入京城里来。因为无路可走，怎么弄便跪到了宫门口，祈求先帝的恩泽，能给他们一口饭吃，让他们活命。”
沈柚萱诧异的转过头，“就直接跪在宫门口了？”
“是。”司马朔点头，“而且还是皇宫的正门。人最多的那条长街上。”
沈柚萱皱起眉头，若如此一来的话，京城里的很多人都会看到这一幕，先帝自然是被架上了高台，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乖乖就范。
“那后来呢？”
“后来先帝被迫从宫中分出了一些粮食来，在外面搭设粥棚，赈济灾民，当时负责这件事的人就是你。”
这么看来，王安阳应该就是那批难民中的一位，而沈柚萱又恰好是和他碰过面的人，所以仇恨就是因此而来的。
只是沈柚萱还是觉得有些惊讶，“总不能说因为我给他们施粥，所以他们就恨上了我吧？”
“当然不是。”司马朔摇了摇头，“那个时候京城里的人也有很多吃不饱饭的，只能勒紧裤腰带才能勉强度日。为了不让外人知道宫中的生活有多么的奢靡，所以先帝就让人在粳米中掺杂了稻谷皮，一锅熬成粥，分发给难民们。”
把稻谷皮掺到粥里这种做法沈柚萱也听说过，那一般都是在灾荒的年代，实在吃不饱饭了才会这么做的。
当时也确实是闹出了那样的事，所以这种做法并没有问题。
看着沈柚萱疑惑的目光，司马朔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稻谷皮掺杂在粳米里熬成粥，只能勉强果腹，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又饿了，恰巧那时候宫中的有一位娘娘觉得当日给他送过去的吃食不好，便叫人丢出去。谁是恰巧那是有一个太监见到了娘娘宫中丢出来的东西，就一边吃一边从门口经过，外面的那名看了，觉得是先帝拿糙粮糊弄他们，所以……”
沈柚萱懂了，看来那些灾民们一定是觉得先帝并不是真心救济，就心生怨恨。
一旦心生怨恨，就容易发生暴乱。于是那些难民们就揭竿而起，要闯进皇宫中抢吃食。
沈柚萱当时正在外面的粥棚，连忙吩咐侍卫阻拦他们，可是侍卫们能阻止住大人，却挡不住身形瘦小，能钻空子的小孩儿。沈柚萱一不留神，就让一个当时仅有五岁的幼童跑了进去。
幸好他没跑太远就被侍卫给抓住了，侍卫原本是想杀了他的，还是沈柚萱把他拦了下来，直让人把孩子扔了出去。
难怪王安阳口口声声说着什么仇什么恨的，原来是因为当日的事儿啊。
可是沈柚萱那样做也没有不妥之处，如果不是沈柚萱把他扔出皇宫，他一定会命丧于此的。所以即便是听了司马朔讲完了来龙去脉，沈柚萱还是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件事的话，王安阳实在是不必恨他入骨，还说着什么报复不报复的话。看来有些事还是得当面问问。
“我去看看他吧。”沈柚萱站起身来。
宋堑连忙追上去，“夫人！那屋子里现在污糟得很，不然还是等我去收拾一下吧？”“没事儿。”沈柚萱摇了摇头，“我并不在乎这些，只要他自己不觉得难堪就好。”司马朔也随着站起身来，说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宋堑实在是拦不住二人，只能跟着他们一起过去。
刚一进门，一股恶臭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沈柚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啊，怎么搞得这么狼狈？”宋堑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夫人……我就说了别过来，他现在……”后面的话实在是太恶心了，宋堑说不下去，但是沈柚萱想也知道里面的王安阳一定是被吓得大小便失禁。
沈柚萱想了想，便掏出手帕来围在了脸上。
司马朔看她掏出了手帕，便上前一步。
“这个你还留着？”
“秦潇然送过来的。”沈柚萱叹了口气，“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手帕有蹊跷，咱们先进去吧。”沈柚萱踏入了门，只见刚刚还硬气的很的王安阳这会儿已经缩在了角落里。
他身下一片污秽之物，显然是吓得不轻，沈柚萱有些厌恶地皱了一下眉，稳了稳心神才走上前。
“现在应该可以说实话吧？”
王安阳猛的抬起头看向沈柚萱，目光中也充满了心虚。
但是他还是硬撑着对沈柚萱吼道，“你怎么还有脸面来见我？！”
“我为何没有脸面呢？”沈柚萱轻笑一声，反问道。
她走上前，蹲在王安阳的身边。
“如果你是因为当初我把你赶出了皇宫，没让你吃得上饭的事而对我心有怨恨的话，那你实在是不应该，我也是听皇命办事，而且那时候你年纪还小，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原本侍卫想杀了你的，还是我救了你一命，就算是看在当初救命之恩的面子上，你也不应该仇视我。”
“你懂个屁！”王安阳痛骂。
他照着沈柚萱的门面狠狠眸了一口，幸好沈柚萱反应快，躲闪及时，才没被他的唾沫星子喷一脸。
司马朔的脸色登时黑了下去，他上前一步，把沈柚萱拉开。
“你干什么？”
宋堑翻了个白眼，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沈柚萱。
就算是沈柚萱不介意，可司马朔会放了他？
眼见着司马朔就要拔剑了，沈柚萱连忙阻止了他。
“没事，他也没把我怎么样。”
沈柚萱扯住司马朔的衣袖，带着他向后退了两步，与王安阳之间保持着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然后才问道。
“我不懂什么了，你倒是把话说明白。”
王安阳瞪着血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沈柚萱。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一定能找到吃的！这样我的父母就有救了！”
沈柚萱皱了一下眉，难道他的父母都因为灾荒而死了？
“当时皇宫外面就有粥棚，你们如果想吃东西的话，去取粥就好了，为什么你的父母会死？”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四肢健全？”王安阳上下打量着沈柚萱，“我的父母，一个聋，一个瞎！而且他们已经年迈，根本就走不到这边来！我本想拿到了吃的就回去找他们，可偏偏因为你！”
王安阳的眼睛更红了，他嘴唇颤抖了起来，深深地把头埋进了膝盖里，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原来是因为这样，沈柚萱有些诧异。
“我并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
“你当然不知道了，因为你是宫中的姑姑！你过得比我们好上千百倍的生活，怎么会了解我们的苦难？”
王安阳咬牙切齿的说道，“还有你们那个狗皇帝，他哪里是真心想救我们？他根本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不得不这样做！明明设了粥棚，却还是让我们吃不饱饭，简直虚伪至极！如果不是因为你们一开始就在敷衍我们，当时的灾民们怎么会发生暴乱？我本是想拿了粥之后就回去的，可是却因为他们把粥摊子都给掀了！我就是想要吃的，想要一口吃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