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姐姐——”
小兰和新一被安枝仁拦在了身后。
“怎么办!枫姐姐还能出来吗?!”
小兰四处看着, 然而无论哪里,都只有愈发高涨的火焰,看过去的时候,原本咫尺之隔, 似乎都被刺目的火光扭曲成的天涯之远。
而且, 火焰就像一只张大了嘴深渊巨兽, 逐渐吞噬了山村枫。
“枫,你先待在那里不要动, 我想办法把这里的火势扑灭些带你出来。”
松田额头被烤出薄汗,墨镜早已不翼而飞, 强行穿过这片火场显然不行, 而且……
他怀疑,枫对于火灾有轻微的PTSD,否则她绝不会在火场中心发呆,当年也不会因为他们从爆/炸后的火灾现场逃出而情绪失控……包括她背上的烫伤。
她经历过一场极其可怕的火灾,他想。
*
枫觉得自己在往下坠落。
时隔多年,她又一次, 离那些灼热刺痛的、能够夺人性命的火焰如此接近。
似乎背上的伤痕都开始隐隐发痒,那些曾经在少年时期午夜梦回的惊魂一线, 雅库扎决绝放火的赤红双目……都在眼前像是幻影一般飘过。
高温能够灼烧人的理智。
自上而下的火焰逐渐与掉落的横梁会和,形成一个不断缩小的火圈,火圈对面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世界,松田、小兰、新一、安枝仁, 他们都站在那里,神情各异。
她得动起来。
枫想。
“不要过来……”想要开口, 然而嗓子突然暗哑, “我得想办法活下去才行……”
绝对不能让雅库扎得逞, 她还有那么、那么多事要去做。
“下一次,不要那么冒险了。”
她想,她还是有听进去的,虽然是老生常谈到无聊的大道理。
枫突兀后退了几步,竟是更加深入了火场。
脚下的地板都在发烫,她就像是在烧红了的碳上起舞——
没错,枫熟练地助跑,在触碰火焰的前一刻,起跳!
不知蹿到多高的火焰,居然丝毫没能沾染到枫!她像是一只越出笼子的飞鸟,矫健灵活,甚至在空中扭转身躯,躲过掉落的瓦片。
火焰被她狠狠甩在身后,不甘心地晃动着,却又永远慢她一步。
松田下意识地伸出双手,要去接住从天而降的枫——就像警校开学时,他接住从二楼坠落的枫一样。
不过这一次,枫没有再落入他的怀里,反而是他手上多出一股力道。
枫只是借力站稳,落下时,起伏的发丝好似还带着火星。
熟悉而又不同的一幕,松田这时有点后悔摘下墨镜了,脸上毫无遮挡的情况下似乎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表情。
“哇,”见枫脱离险境,小兰才松了口气,她忍不住揪住新一的衣角,“好浪漫的一幕……”
“我的话,也一定会接住你的。”
“新一你在说什么?”
“……没有。”
安枝仁也是终于松懈了些,肩膀一塌,下意识从口袋里找出根皱巴巴的烟,却发现身后还有初中生,只能作罢。
“那是不是萩原哥哥的机车?”
新一忽然注意到不远处飞驰而来的黑点。
“他身后是椋姐姐吧……”
*
“……所以,你还会跳火圈?”
上下颠了下手心里,枫白皙温热的手,松田脑子一团浆糊,嘴巴却快人一步。
萩原紧急刹车,喉咙口的心还没落回肚子里,就听到了松田的发言。
枫额头霎时蹦出青筋,凉凉的目光扫过松田和刚刚赶到的萩原。
“不管你信不信,”他把后座还在腿软的椋拎到身前当做挡箭牌,“其实我和那个卷毛不是很熟。”
“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坐你们的车……”
骤然悬空,椋扑腾两下腿,语气悲愤中透着一丝荒凉。
轰隆一声,已经岌岌可危的老宅终于彻底倒塌。
*
警车和消防车到时,枫已经联系上了在山顶的工藤优作。
“没想到新一会给你惹来这么大的麻烦,实在是对不起。”
“没什么,”枫摆摆手,“其实我该感谢他才是,总觉得,没有新一和兰的话……不会这么顺利地找到山口组的武器库。”
如果这个武器库被雅库扎先一步发现的话,里面的每一颗子弹,都有可能成为伤害警察和市民的杀器。
“话说萩,”松田摸了摸贴上胶布的鼻梁,“你和鸣瓢是怎么找过来的?”
如果是找到了密道的话,倒还有几分道理,他们无论如何也推理不出这间宅子的所在地吧?
“这个,”萩原回想起来,也是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你知道那种……能够定位对方手机的服务吗。”
“枫和椋,手机里都安装了能够随时定位对方的程序。”
这个服务,最早是为了妻子定位丈夫存在的,不过放在幼驯染之间,尤其是她们这样随时可能遭遇危险的幼驯染之间……应该是正常的?
可是。
松田看了一眼自己的幼驯染,别过了头。
放到自己身上的话,就显得有点恶心了。
*
“没哪里受伤吧?手臂上的伤怎么样?”
虽然已经被椋检查一遍,但高明还是拉着枫上上下下又看了一圈。
在听到郊区发生火灾,还和山村枫有关的一瞬间,他就将手里的工作交给了藤圣子,跟着火灾课的人一起前来。
发现枫除了身上多出了几块脏兮兮的灰以外,没有其他的问题,那种心口紧绷的感觉才算是散去。
“可能有一点点伤口崩裂,但我真的没事啦,唔!”
忽如其来的怀抱,让枫的脸颊微红。
“我身上还很脏呢……而且还有好多人……”
诸伏高明向来克己复礼,甚少在人前失态,也很少会这样……情绪外露。
“有什么问题吗,”高明用指腹擦去枫脸颊上不知何时蹭上的一小块灰,“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抱一下……不是很正常?”
指腹从脸颊滑到唇瓣,意味逐渐危险。
枫瞪大了眼睛,不会吧!她眼珠稍稍动弹,又定在了某一处。
不敢去看周围人的反应啊!
“身为未婚夫,”高明悠长地叹了口气,“我也不希望……自己总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才赶到的那个啊。”
“对不起……”枫心底忽然生出几分愧疚。
“为什么要道歉呢,明明失职的是我。”
高明移开手指,冰蓝色的瞳孔清澈见底。
“你尽到了身为警察的每一分责任,而我却不能时刻盯住你身旁的危险……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即使是孔明,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啊。”
他们已经松开了拥抱,只是,枫的十指依旧牢牢地被高明扣住。
好像在害怕她逃走,或者……消失。
“不是这样的啊。”
枫眼神一瞟,发现无人注意,悄悄回扣过去,两人的戒指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是因为喜欢……高明君,才想订婚的。”
有的话一说出来,就像打破了什么桎梏,接下来的话变得顺理成章。
“因为很喜欢很喜欢,才会即使明知道很危险,会受伤,会让高明君担心……还是想和高明君,在一起。”
“所以……其实是我太自私了才对。”
而且,知道这样的贪婪和自私会被满足,才会总是有恃无恐——
“这样的自私,再多一点,也无所谓的。”
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猝不及防的唇上,先前好不容易在指腹移开时放下的心,被又一次高高提起。
“因为我爱你。”
耳鬓厮磨,声音仿佛是从耳朵内部响起的。
*
“别看了,跳火圈。”
萩原踢了一脚重新戴上已经破破烂烂的墨镜的松田。
“……我没看。”
“是吗?那你敢摘下墨镜吗,眼珠子都要飞出去了吧。”
萩原恨铁不成钢,长吁短叹。
“但凡你早点开窍。”
“也是没戏的吧。”
松田骤然接上。
“……这么悲观的吗,小阵平。”
“嗯,毕竟开窍要是两个人的事么。”
安枝仁抽着烟,不知何时绕到了两人身后。
“果然,松田警官你喜欢那位山村警视,”他吐出一个烟圈,“她知道吗?”
“……你又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啊?”松田脸色不善。
“就刚才吧,”没有丝毫律师风范,安枝仁一屁股坐到地上,“听说你们俩是山村警视的警校同学……能和我讲讲她以前的事吗?”
“为什么要打听这个?”萩原皱眉,“和你手头的案件有关么。”
“放轻松,我不是为了案件……只是,”他苦笑,“想着,也许相似的人,会有相似的经历呢。”
听过山村警视的生平,他是不是也能窥见一丝蝶香子当年的轨迹?听说,蝶香子在大阪也遇到过一个不敢说话的毛头小子……不知道,那个毛头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那时已经几年没联系的蝶香子,居然破天荒地打电话给他,大意是他可能有一个妹夫了……虽然他当时是很生气,毕竟哪个哥哥会高兴臭小子来骗自己妹妹呢!
那个毛头小子现在是成为独当一面的警察,拥有其他家庭了吗……他会不会记得更多当年蝶香子的事?
他现在,是真的很后悔,不该在蝶香子成年后违背家里安排时,只是提供那稀少的帮助就离开的。
他当时也是沉迷于法院的勾心斗角,希望一路升职,总以为只要职务够高,就能庇护蝶香子无忧无虑。
“枫不是任何人。”
松田有些不高兴。
“没错,”萩原也点头,“不会有人和她相似了。”
闻言,安枝仁却是怔住,指尖的香烟燃过一大截都没缓过神。
良久,才笑出声。
“对啊,”他闭目,眼底发酸,“不会有人和她相似了。”
*
枫一直到回了警视厅,才迷迷糊糊地想起……
为什么她会同意给高明的手机里也装上自己的定位程序啊?
虽然自己手机里也多出了高明的行踪,但是他现在是自己的下属,本身就要汇报来着。
而且!
这个程序大多是用于抓出轨丈夫的,所以显得非常之微妙,明明最开始和椋一起用时,没有想那么多的。
“原来是可以绑两个人的吗,”椋捣鼓着枫的手机,“哈哈哈哈,这说明不是夫妻服务么……嗯,不过未婚夫妻用,那也算夫妻用吧。”
“你不要一直胡说八道了。”
枫翻了个白眼。
“把手机还给我。”
“略略略,”椋朝她做了个鬼脸,“我偏不,你们有胆子做没胆子让我说么!”
她忽然凑近枫:“脸还是很红啊。”
“这是因为刚从火场里出来!热的!”
枫头一次这么讨厌自己过于白皙的肌肤,导致一点点红晕都很明显。
“哦——”椋挑眉,“原来是热的啊。”
“我还以为是你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亲亲,觉得害羞呢,”她摇头晃脑,“还是我太天真了,毕竟都是未婚夫妻了,亲亲也很正常。”
“椋,”枫嘴角勾起一个和藤类似的笑,“不然,我还是抽空和鸣瓢阿姨谈谈,你的单身问题?”
“……我错了枫酱,枫姐姐~”
正在两人打打闹闹之际,椋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妈妈?”
她看着来电显示,下意识接通,紧接着才意识到……
这是枫的手机啊!
“是椋?”
清冷,夹杂着电子转化后特有磁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的一瞬,两个人都噤声了。
对面的,正是山村医生。
“麻烦把电话给枫,我找她有事情要谈。”
大概是在高层浸**许久,山村医生一开口,便是令人不由自主想要臣服的命令式语气。
……也是枫最讨厌的讲话方式。
正因此,母女两人间没了职业生涯这一障碍后,依旧联系甚少。
椋看看枫,又看看手机,只觉得手上是个烫手山芋,偏偏还不敢扔!
“我在,”枫声音已经恢复平静,平静到冷淡的程度,乍一听几乎与电话中毫无区别,“什么事。”
“听你说,想让我把千代田区的别墅处理一下?”
“是的,”枫没有接过手机,而是就着椋的手,仿佛在和千里之外的母亲对峙,“那栋别墅很可能暴露在了不法分子的眼中,居住在那里不再安全。”
“行,我会让经理人去处理这件事。”
对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我听你伯祖母说,你最近……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