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枫认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知道她会生病。”

椋用发现新大陆的语气和几人聊天。

枫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到底身体素质在那,好好吃过药,睡了一觉之后就康复了。

就是到现在她嘴里还残存着药的苦味,吃饭时也没什么胃口。

“因为从来没生病,所以没怎么吃过药,”她对自己昨天对药物的抵抗行为理直气壮,“我哪能想到药片会这么苦。”

“噗,”景光笑出来,“没想到枫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呢。”

要说对枫恢复精神这件事最高兴的,无疑就是懊恼没能及时看出她生病的景光了。

晨练结束后,枫和藤往一起往教室走去。

“听说你周末的时候救出了昏迷的司机?”

“……啊,当时还有松田他们呢,”枫挠头,“我的机车还被弄坏了。”

“真可惜,”藤见过枫那辆帅气的机车,一看就价值不菲,“能修好吗?”

“我让松田帮我试试了。”

枫摊手,没办法,杜卡迪的专项修理太贵了,她现在没有工资,手头也挺紧的。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藤倒是很信任松田的技术。

她们脚步生风,马上就要抵达教室——

“——非常对不起!”

枫及时停下脚步后拉着藤往后退了一段距离,才没有被这个突然九十度大鞠躬的男生撞到。

他双手握拳,紧紧贴在身侧,整个人用力到几乎颤抖,而且很快吸引了别人的目光。

“我听说您即使在重病之中,依旧为了拯救他人的性命,拼上病体阻止了卡车出事。还有对藤同学口出不逊之事……我为我之前说过的话感到十分抱歉!”

男生像是被自己深深地感动,眼眶发红,吸溜了一下鼻涕。

藤拉着枫又往后退了一步:“这家伙看起来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当然,如果您不愿意原谅我的话……”

“……停、停!”枫眼看马上就要上课,还有一个人矗在面前不肯挪动,“你的意思我清楚了,但是……请问,你是谁?”

上课铃响起,似乎震裂了石化的男生。

“咳,记不住的话,那就说明不是特别重要的人吧。”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手推着一个女生往教室里去,“还是上课比较重要!”

“是啊是啊,”山本路过,拉走了扑簌簌掉灰的男生,“不要影响到枫姐的心情懂吗?”

他面色微沉,有些可怕:“马上就是运动会了,山村桑可是我们班的王牌选手……她要是有什么事,你担得起吗?”

身为摸鱼大师,他的一条准则就是——时刻让能做事的人处于良好的工作环境中。

比如运动会这种麻烦事——只有枫和降谷零他们多多参加,他这样的咸鱼才能理所当然地空闲下来。

“这是我老家寄来的清喉糖,还请您笑纳~”转头,他又把老家常备的药拿出来,“山村桑的病还好吗?”

“啊,没什么问题了,谢谢你,山本君。”

枫有些茫然地接过小罐子,打开一看,这糖黑漆漆的,还散发着奇怪的药味。

……她什么时候得罪山本了吗?

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后,枫脑袋里只有这一个想法,她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三途川的河流。

定神,坐到位置上,她镇静地拍拍前座的松田:“你要不要尝尝这个糖?”

“啊,什么……唔!”松田刚回头,就被枫眼疾手快地塞了一块糖到嘴里,他瞪大了眼睛,眼珠泛白,好一会才舒气“……呼!”

缓过劲来,他默默朝枫又要了一颗,转头对刚进门的萩原露出笑容。

“萩,来吃个东西吗?”

“景光,你的味觉大有问题,”枫指着吃下糖后毫无异色的景光,“这种恶魔的味道居然也能接受!”

顺带一提,降谷零进教室后瞬间察觉了不对,但奈何双拳难敌四手,被枫和松田联手按在桌面上,被迫“品尝”了山本君老家的特产,现在正在吐魂中。

倒是景光对这黑漆漆的糖丸颇感兴趣的样子,顺手拿了一颗,吃完还给出了不错的评价。

“你们在干什么?”

伊达班长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刚干过坏事的枫和松田下意识绷紧背部,心虚地露出了趴在桌面上的降谷零。

“嗯?!零你怎么了?感觉哪里不对吗!”

“……我没事,”降谷零推开了关切的伊达航,幽幽地看向两个罪魁祸首,“就是觉得,有个好东西,我们不能独享,应该让班长也试试才对。”

这是金发黑心优等生的恩将仇报啊!

枫默默抱住了自己,总觉得身后凉飕飕的。

*

“景,你在看什么?”

匆忙间想要熄灭电脑屏幕,但景光还是没能拦住降谷零的视线。

“……东京殉职警察的报道?”下意识读出标题,降谷零有些疑惑,“你为什么突然调查这个。”

“只是突然有些好奇而已,”已经被看到,景光也只能重新点亮屏幕,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白底黑字,象征着过去牺牲在岗位上的生命,“毕竟我们也快要入职了不是吗。”

资料室里光线昏暗,但降谷零那双苍蓝色的眼却依旧那么明亮,像是能看透一切的放大镜。

诸伏景光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是和枫有关系吧,”降谷零突然开口,“熟悉警界,但又没有太多联系,想来是因为,联系警界的那条枢纽已经不见。”

“是她的长辈,对吗?”

他坐到景光身旁的椅子上。

“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如果你不同意的话,随便反驳就是了。”

景光只能回以苦笑,结果他们几人都是不擅长撒谎的人。

“果然瞒不过你,零。”

得到肯定,降谷零稍稍勾起嘴角但又很快放平。

“其实我之前就查过了,”他悄无声息地放出一个大雷,“……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名叫‘山村’的东京警察在过去十年里殉职。”

“怎么会?!”景光睁大了眼,他握紧了鼠标,忽然想到了什么,“……Need not to know.”

警察间的暗语,意在隐藏警界中的秘密。

降谷零瞬间明白,他紧盯着景光,指节轻轻敲了一下桌面。

knock,noc——卧底。*

生前的功绩无人知晓,死后也要籍籍无名,家属无处吊唁的人群。

即使已经过了十年,他的女儿依旧不能公开谈起、也不可公开承认父亲的存在。

窄小的资料室里,一时间陷入默哀似的沉默。

“景光,零!你们在……干啥子?”

大门忽然被拉开,热烈的正午阳光和枫的声音一起照进了昏暗中,只是里面的气氛过于凝滞,吓得枫说话的末尾,都不自觉带上了大阪口音。

不会是零为了上午的事耿耿于怀,准备报复她吧?

“我来得不是时候……?”

默默往后退一步,枫觉得里面两人的目光都透出一股诡异的恐怖……像是一年没看到孙女的乡下外婆,慈祥和蔼又骇人。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降谷零清清嗓子,终于正常了点,大门打开后清新的风吹进来,里面沉郁的气息被一扫而光,让人不由自主地心情愉快,“不过离上课还有段时间吧。”

“今天中午要讨论运动会的事,结果到处找不到你们两个,我想景光应该在这里……咳。”

枫探头进去,只看到漆黑的电脑屏幕和站起来的景光,她撇嘴。

“快点啦,班长都等急了。”

“好的好的。”

两个朋友的目光终于恢复正常,枫长舒一口气。

零应该不是在讨论报复她的事。

*

长野县警署。

“诸伏警部,尸检报告出来了。”

带着白手套的警员拿着新鲜出炉的报告往诸伏高明那走去。

“直接死因是在火灾现场窒息致死,但在此之前,一个受害人身上有六处子弹贯穿伤,另一个……则是被砍了十八刀。”

新入职的警察神色凝重。

“两人均有在东京当雅库扎的经历,目前初步定性为雅库扎寻仇。”

“报告,枪支溯源已经出来,确实和东京犯罪组织【梵天】最近使用的□□口径相同。”

又一个人匆匆忙忙地揣着报告跑来。

两人在诸伏高明的桌前会和。

“咦?警部你怎么知道是双和会的,”拿着尸检资料的警员看到了电脑屏幕,“两个受害者是在五年前退出这个雅库扎组织。”

“不愧是‘孔明先生’!”另一人惊喜地说,“这么快就察觉真相了吗!……但,这是十年前的报道?”

屏幕上的标题赫然显示着十年前,双和会曾经在东京大街上公然开火,还有一人重伤被送往医院。

“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霞。*”面色净白的警部熄灭屏幕,上挑的凤目微阖,感叹般说道,“看来大动作就在这几年了。”

两个警员面面相觑,虽然又听不懂警部在说什么了,但是……“诸伏警部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