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臣服于你。”◎
天黑后开始下起了雨, 宾客渐渐散了,傅瑶站在檐下等着衣子橖去拿伞。
萧桁撑伞走到她面前:“瑶儿,我送你回去。”
傅瑶冷冷开口:“我只愿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萧桁望着她琉璃般的眸子:“瑶儿, 我已经改变了, 不管你愿与不愿, 都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现在你胜利了,却不想来尝尝这胜利的滋味吗?”
傅瑶偏头看向别处, 绝不受他的蛊惑。
“如今的我,只臣服于你, 对你永远忠贞不二。”萧桁又上前一步, “你也是爱过我的,为何不能再给你我一次机会?”
“瑶儿,孤独终老于我是惩罚, 于你又何尝不是呢?你若当真还恨我,就让我留在你身边, 打我骂我羞辱我怎样都可以, 把我从前施加给你的痛苦全还回来, 直到你不再恨我。”
傅瑶道: “我不想再恨你了, 只想和你断个干净。”
“是不想, 还是不恨?”萧桁追问, “倘若不恨, 为何不能与我重新开始?为何……到现在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傅瑶赌气般看向他:“谁说我不敢?”
衣子橖在此时撑伞回来:“姑娘, 马车坏了, 我让人……”
“不用, 我们走回去。”傅瑶上前接过雨伞撑开, 直接走进了雨幕中。
萧桁连忙追上去, 离着十步之远跟着她们。
雨越下越大,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亮着一盏风灯,耳边全是雨水打在伞布上的声音。
傅瑶的鞋袜已经湿透,浸在泛着凉意的雨水中,身上也止不住发冷。
衣子橖担忧地看着她:“姑娘,先去檐下躲雨吧,再走下去明日定是又要病倒。”
傅瑶也不知她在和什么较劲,一股闷气憋在心里,她就是不肯停下:“不用,病了喝药便是。”
衣子橖一直在劝傅瑶,就没注意到前面何时跑出一个醉鬼。
那醉鬼手里还握着酒壶,浑身被雨浇透也不在意,他挡在前面高声问:“你们去哪?”
傅瑶眉头皱了皱,想要绕路而行,他就继续挡在前面:“去哪啊?”
这时,萧桁从后面出来,沉声说了句:“滚!”
那醉汉看到萧桁后打了个酒嗝,就转身离开了。
傅瑶想继续走,萧桁却直接扔了伞,把她打横抱起来:“瑶儿,我现在必须送你回去,你若生气,我随你处置。”
他踏过积水,大步往花间赋而去。
傅瑶手中还握着伞,另一只手抵在他肩膀上:“你放开我,用不着你来多管闲事。”
萧桁直接攥住她的手,把她牢牢控在怀里:“我见不得你糟蹋自己,你想和我断个干净,那就让我看到你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傅瑶气红了眼,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萧桁闷哼一声,转而笑道:“还是爱咬人,使劲点,我喜欢你咬我。”
傅瑶松开了嘴,决定不再费这个劲,闷声倚在他怀里。
萧桁走得很快,短短半刻钟就将傅瑶抱回了花间赋,这次他没有停在门外,而是直接进去:“去烧热水,再煮一碗姜汤来。”
伙计想起傅瑶之前的吩咐还有些犹豫,跟进来的衣子橖对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赶快跑去烧水了。
萧桁径直上了二楼,一脚将房门踹开。他扫视一眼,里面的摆设依旧,甚至连他原来的床榻都没有搬走。
萧桁把傅瑶放到自己的床榻上,拿起被子将她裹起来,而后蹲下给她除去湿透的鞋袜。
傅瑶打了个冷颤:“你可以出去了。”
萧桁握住她的双足,用手心的温度给她暖着,又抬头看向她:“外面下雨了,你就这么狠心将我赶出去。”
傅瑶想收回脚,却被他握着脚踝拽住,只能道:“你并非无处可去……”
“只是我不愿,”萧桁接话道,“除了你这里,我哪也不会去,你若赶我出去,我便在门外淋一夜的雨。”
傅瑶只丢下四个字:“与我何干。”
“姑娘,姜汤好了。”衣子橖端了姜汤进来,身后又有两名伙计搬了浴桶和热水进来。
萧桁伸手接过,递给傅瑶:“我看着你把姜汤喝了就出去。”
傅瑶只好接过姜汤,当着萧桁的面全喝了。
萧桁也信守承诺,接过碗放到一旁,而后就下了楼。
热汤已经准备好,傅瑶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燥舒适的寝衣。
瓢泼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杂乱无章的声音让人心烦意乱,这夜雨变得又急又猛,好像永远不会停一样。
傅瑶躺在松软的床榻上,却如何也睡不着,她将停用许久的安神香翻出来,倒了双倍的剂量点上。
一缕烟雾从镂空的香炉里探出来,在不断上升中逐渐缭绕,渐至消散,房间里很快充满了清幽的香味,钻入鼻腔中,又继续麻痹神识。
傅瑶昏昏沉沉睡去,翌日天光大亮才醒来。她坐起身,除了头有些沉之外,并无什么不适。
下了一宿的雨已经停了,傅瑶推开窗子,清新的空气涌进来,将房间里的安神香冲淡了。
她脑子清醒了些,又往下看去,只见萧桁正站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冲她挥手,身上的一声黑衣也不知晾干了不曾。
傅瑶哐当一声将窗户关上,门被就人敲响了,衣子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姑娘,我能进来吗?”
“进。”
衣子橖推开房门,拿了一包糕点进来:“东边集市的甜饵,萧桁托我送来的。”
这甜饵是一对老夫妇做的,他们年纪大了每日只能做出一点,每每供不应求,刚一出摊就被抢购一空,想要买到往往天不亮就要去排队。
之前那一个月,萧桁就经常天未亮时就出门去排队,买了出摊后的第一份放进怀里暖着,带回花间赋给她。
傅瑶道:“拿回去吧,告诉他,我想吃什么会自己去买。”
衣子橖便又拿着甜饵下了楼。
之后萧桁就又开始送起东西来,什么糕点蜜饯甜饵酥糖每日换着花样送,可每每刚被衣子橖送进去,就被傅瑶原封不动地退出来。
萧桁也不气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傅瑶总有一日会心软。
日子一天天过去,暑气也越来越重,入了三伏后一日热过一日,每日坐着不动都觉得躁得慌,身上也总是黏糊糊的,扇扇子也不管用。
萧桁就拉来了一车冰块,让伙计搬到傅瑶房间里去。
他还亲手做了一个冰鉴,一并抬进傅瑶房间里,让她能在炎炎夏日吃上一口凉食。
这次送进去的东西没有再抬出来,萧桁欣喜不已,在烈日下绕着花间赋走了好几圈。
傅瑶正站在窗前,和萧桁猝不及防地对上视线,两人皆是一怔,萧桁随即对她露出一张笑脸来。
之后萧桁每日都会送来一车冰块,傅瑶心中好奇,就站在窗边去看。
观察了好几日,她发现萧桁已经将旁边的屋舍租下,可他并不住在那里,依旧守在花间赋门前,只有每日卯时才会进去,而后在卯时末从里面推出一车冰来。
那屋子里有什么?傅瑶看着屋内即将融化成水的冰块想。
她的好奇心愈发旺盛,便更加认真地盯着对面的屋子,可那屋子始终门窗紧闭,除了萧桁每日从侧门的一进一出,就再未开启过。
傅瑶原想弄清冰块从何而来,谁知弄清楚后反而好奇心更甚。
她开始严重失眠,点了安神香也无济于事。
终于在一夜失眠之后一个冲动,披起衣衫下了楼。
她走到那座屋舍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脚步声,傅瑶被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惊醒,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就想转身离开。
可已经晚了,房门在此时打开,萧桁的声音也随之传来:“瑶儿,你来找我吗?”
傅瑶正了正神色,若无其事地转身:“不是,睡不着随便走走。”
萧桁看着她眼下的乌青,突然有些心疼,早知就不该这般故弄玄虚来吸引她的注意。
傅瑶尴尬地挤出一点笑来,原想转身离开,萧桁却上前握住她的手腕:“不如进来坐会。”
说着也不等傅瑶反应,就把人拉了进去。
这屋子里是何模样?傅瑶设想了许多可能,却没想到里面只有一桌一椅,一辆推车,几只木桶,而后便是堆得整整齐齐的白色石头。
萧桁带她走到桌案前,傅瑶只见一只大木盆里套着一只小木盆,两个盆里都装满了水,大木盆里还放了那些白色的石头。
萧桁趁她不注意,一只手撑在桌案上,另一只手自腰后过去,用一种像是环抱的姿势握住她的手放在木盆上。
凉意从下面不断涌上来,傅瑶惊奇地道:“是凉的!”
“没错,”萧桁声音放得很平缓,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破坏现在的气氛,“这就是我寻到的制冰的法子。”
傅瑶看向他,脸上露出好奇和期待的神色,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萧桁偏到这时不说了,反而拉着她坐下,拿起一件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这屋子里阴冷,当心着凉。”
萧桁又去倒了一杯热水给她端过来:“你的手有些凉,喝点热水暖一暖。”
傅瑶握住瓷制的杯盏,热度就传到她的手心上,心里却在不断斟酌着。
她像是十六七岁好奇心旺盛却又胆怯的小姑娘,明明很感兴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