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越随手在货架上拿了两个她平时爱吃的米布丁, 扔到购物车里，又重新牵起她的手。
“好，我不笑。”
虽这么说，唇角还是扬着的, 语气里的笑意也半分未减。
许意又丢开他的手, 气鼓鼓地说：“大白天的，你脑子里能不能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周之越笑看向她, 略无辜地说：“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
“......”
许意气得想跳脚, 但大庭广众的, 又不能真的跳起来锤他。
否则路人看到，还以为她是家.暴女。
她瞪他一眼, 决定一小时, 哦不，半小时不理他, 径自推着自行车往前走。
周之越快步跟在她身侧。
“别生气。”
“推着不累？不然还是我来推。”
“你小心看路，前面地上有个东西。”
许意绕开，还是不理他。
又走到果蔬生鲜区, 她停住脚步, 很想问问周之越, 今晚回家还煮不煮火锅。
可刚刚才决定半小时不跟他说话。
还好，周之越先开口，语气温和地问：“今晚想在外面吃, 或是回家煮火锅。”
他顿了顿说：“你前几天不是说，要请我吃饭？”
“......”
许意盯着周之越的脸，脑中天人交战。说话、还是不说话, 这是个问题。
周之越敛住笑意，缓慢地问：“宝贝, 你这次打算，不理我多久？”
听到前两个字的称呼，许意深吸一口气，紧抿了下唇。
算了，既然都叫“宝贝”了，那暂且提前原谅他吧。唉，她可真好哄！
许意抬起下巴，简短道：“那在外面吧，请你吃。”
周之越再次弯起嘴角，揽住她的肩，另一手把购物车接过来，继续往前走。
采购之后，两人去了附近商场里的一家餐厅。泰国菜，吃冬阴功汤底煮鲜活海鲜。
点菜之后，许意就再三强调，这次一定不许周之越付钱，她本来就是想消费庆祝一下，如果他偷偷付钱，自己就真生气了。
菜上桌，红色的酸辣番茄汤锅里咕咚咚煮着罗氏虾。
许意提议：“一会儿去看个电影？”
周之越：“好。”
她拿起手机，搜了附近电影院的预告：“有部悬疑片，还有部治愈的爱情片。唉，都想看，好难选。”
周之越：“可以都看。”
许意说：“时间来不及，明天还要上班。两部都看，到家就太太太晚了。”
周之越把锅里的虾夹出来，剥好，递到她碗中。
“那就随便先看一部，下周末有空的话，再看另一部。”
许意：“行，那就先看悬疑，这个场次时间更合适。”
这个周日，让她更有了跟周之越恢复男女朋友关系的实感。
聚餐、逛超市、吃饭、看电影一条龙，跟大学时大部分周末的流程相似。
回到家，已经快到10点。
之前整整一周，每天几乎都有晚间活动。于是，今天晚上，许意决定暂时休息一天。
睡前，她躺在**，边吃米布丁，边和周之越聊闲天。
话题也没个中心思想，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有时候说大学时候的同学，过会儿又扯到今晚那部悬疑片的吐槽，后来又在说今年圣诞节应该怎么过，要不要在家里放个圣诞树烘托节日氛围。
许意突然觉得，如果能和他一直这么下去，好像真的很不错。
五年前，她很轻易放弃了这段感情，总觉得分开之后，两人才都会过上本应拥有的生活。
可现在，她想，以后无论再发生什么，即便是她自私，也再也不想跟周之越分开了。
刚熄灯不久，也不知身边的男人睡着没有。
许意很轻地叫了他一声。
周之越：“嗯？”
许意翻身面对着他，脑袋往他胸口蹭了下，很小声地说：“我们结婚好不好。”
周之越静了几秒，搂住她的腰：“好。”
“但是得让我来求婚，毕竟一辈子一次的事。”
虽然他恨不得明天就拉她去民政局，但该有的仪式感，也一点都不能少她的。
“那我就等着啦。”许意笑着说：“其实，也不一定只有一次。”
周之越看她片刻，下一瞬，把她按过来，重重吻下去。
许久，这吻结束，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许意听到打开盒子的声音，低声解释：“我是说，你可以多求几次...不是要换其他人。我肯定只想跟你结婚。”
听到包装袋撕开的声音，她试探着伸手去感受。
今晚的“休息”计划。泡汤。
-
周三，一早去到公司，各种工作接踵而至。
许意昨天收到许父的转账，数额比她之前打过去的总数竟还多了不少。
她发了条消息过去问，许父没回复。
到下午，刚和一个客户通完电话，微信里弹出一条消息。
陈叔叔：【小意，你爸这两天跟你联系了吗？】
许意愣了下，这陈叔叔是许父的朋友，她高中毕业那年的升学宴上加的微信，之后一直没在微信上直接联系过她。
她心里顿时升出不好的预感，就像大学毕业那年一样，她突然收到许父的微信，问她最近学校还有没有事。
而后，就被告知，家里出事了，妈妈和许思玥也出了车祸，躺在医院，都没脱离生命危险。
许意手指都控制不住地有点发颤，问：【昨天早上还给我打了钱，怎么了陈叔叔？】
陈叔叔先发来一个苏城本地号的链接。
随后发来几条语音说：“你爸跟你说过，准备强制执行你大伯家那栋别墅的事吗？”
“你看里面的视频。”
“你爸前几天一直在跑医院，还有公安局的人过去调查。昨天他从医院回家，我们就联系不上他了，还怕他自己待着出什么事。”
“他早上有联系过你就好，不过小意你要是有空的话，还是回家一趟。”
许意心悬到嗓子眼，回消息之前，先点开那个公众号链接。
标题就已经让她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亲兄弟因债务纠纷反目成仇，弟弟苦苦相逼，兄长年近六十，无奈跳楼！」
那篇文章，点进去，顶头就是一段视频。
一看就是路人视角拍摄的那种，画质也很差，自下而上的视角，放大拍摄。
画面背景许意很熟悉，是大伯家那套别墅，灰瓦白墙的三层小楼。
大伯站在楼顶边缘处，手里举着一张大纸，上面用红字写着：留条活路。
楼下聚集了很多人，还有警察、救护车，各种声音十分嘈杂。
她先听到大伯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苏城口音，歇斯底里地大喊：“我老婆就是被你们家人咒死的，现在就留给我这一套房子，你也要抢过去！”
“催了五年还不够，那我现在把命也给你要不要啊！”
“到时候去了下面，你有脸见咱们爹妈吗！”
接下来，没看到许父的脸，但听到他的声音。
“房子我不要了，你先下来，我们好好说。”
大伯在楼顶喊：“光说不算，谁知道你是不是明天又去法院告我！你白纸黑字写个字据给我送上来！”
“不然我现在就跳下去，反正也是烂命一条。今天不是死在这，就是饿死在大街上！”
许父还没说话，画面里，看见大伯从楼顶上探着脑袋往下看。
突然，也不知道是脚没站稳，还是身体重心偏移，整个人从楼顶载倒下去。
楼下哄闹一片，视频也到这里戛然而止。
许意拧着眉头，回了个“好”字，又给许父打了好几个电话。
都是无人接听。
她又发短信和微信过去，也没回复。
许意从工位站起来，去张芸办公室请了假，订最快一趟航班，打车去机场。
路上，她又点开那个公众号链接，拉到最下面的评论区。
意料之内，骂声一片，只有寥寥几条评论在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也没几个点赞，被压到底下。
其实，单从视频看，大伯这行为的目的就很明显。
就是为了威胁许父，不执行他这套别墅。
否则如果他真想自杀，什么方式不行，非得站在自家楼顶上，就三层楼高度，还招来一群人围观。
许意又给陈叔叔发消息问后续。
陈叔叔：“你大伯没抢救过来，正好大头朝地。唉，这事也是你爸倒霉，碰上这种亲戚。不过他也老是说，没遇上事都看不出来什么，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虽然是你大伯理亏，但你爸实心眼，又心软，到底是亲兄弟。我就怕他自己瞎想，转不过来这弯。我们几个朋友这几天也在劝，但这种事，谁遇上也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
许意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回了感谢的话，继续想办法联系许父。
还问了一圈去找他现在住的出租房房东、小区门口的商店阿姨。
直至到机场候机，也还是没联系到许父。
登机后，许意给周之越发了条消息：【家里有点事，我回趟苏城。】
一条消息发出去，便有空姐过来提醒她，飞机即将起飞，把手机关机或调成飞行模式。
许意开了飞行，又打开相册，反复播放了几遍下载下来的，公众号链接里的视频。
飞机升空，她靠在座椅上，心烦地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大伯喊的那些话。
别说许父，她从视频里听着都觉得糟心。
-
另一边，北阳。
周之越刚结束一个会，拿出手机，看见许意发来的消息。
他皱了下眉，问：【我陪你一起？】
发出之后，周之越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屏幕，十多分钟都没收到回复。
他又问：【事情麻烦吗。】
一会儿后，周之越叫助理进来，匆匆交代了把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安排取消或延后，先回了趟九里清江。
开门之前，他内心就总有不安。
打开门，看见凯撒小帝趴在门口的架子上，朝他喵了一声。
周之越先进卧室，打开衣柜。还好，她的衣服和其他生活用品都在。
冰箱里，还有她吃了一半剩下的点心、周末买了没吃完的米布丁、看网上推荐买来的火锅底料。
与此同时，手机振动一下。
周之越立即去看，发现是新闻通知，最近的哪部电影票房又创今年新高，正是他们约好这周末去看的那部爱情片。
他还想到，前几日，许意还在跟他讨论求婚结婚的事。
比如昨晚，许意让他千万别搞网上那种老土的求婚，电影院、演唱会、热气球什么的，她说不定会原地尬住。婚礼倒是可以好好办办，得请很多大学同学。
画面都跟五年前很相似。一切都处在未完待续的状态。
周之越站在厨房冰箱前，喝了半瓶冰水，但还是没能冷静。
生怕过不多久，就像当年一样收到她提分手的消息，看到自己发出的消息旁边多出一个红色感叹号。
他打电话给助理订票，随后开车去往机场。
-
到达苏城时，许意微信里有无数条消息，除了周之越的，还有她起飞前联系过的各种人。
另外，还有许父的。
【我这没事，你不用担心。】
【你好好工作。】
许意打了电话过去，大概十多秒，许父接起来。
她问：“你现在在哪啊，在家吗？”
许父：“在家。是老陈联系你的吗，他也真是。我就想自己待会儿，昨天去你爷爷奶奶乡下老房子住了一晚上，去给他们上了个坟，回去买了点酒喝。”
许意语气有些急躁：“那你也该说一声啊，我还以为...”
许父：“以为我也自杀吗。这你放心，还有你和许思玥，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们俩不管。”
许意鼻子一酸，平复了下心情：“我回苏城了，你在家等我，哪儿都别去。”
下飞机，她直接打了辆车，直奔许父的住处。
门虚掩着，许意进去，看见还有包括陈叔叔在内的，许父的一众朋友。
许父为人老实，一直人缘很不错，当年家里出事，就都有这些朋友忙里忙外帮衬，还借给他一笔钱，解决最后的燃眉之急。
陈叔叔：“小意回来了。你爸刚才还说我呢，但我也骂他，这么老大不小的人了，去哪也不知道打个招呼，玩失踪，我这也是着急，才叫你回来。”
许父：“你也知道我老大不小了，又丢不了，还把小意给我叫回来。”
许意走进门：“还好陈叔叔跟我说，不然我都不知道，出这么大事。”
另一个叔叔：“是啊，那不是怕你想不开吗，行了，小意回来，你们父女俩聚聚，我们就先撤。”
许意一一道了遍谢，把一众人送出去。
屋里就剩下父女两人，许父不善言辞，沉默了会儿，先问：“请假回来的？”
出租屋很简陋，基本就一套桌椅一张床。刚才几个叔叔，还有坐在桌子上说话的。
许意找了个椅子坐下：“对。你也不告诉我一声，吓死我了。”
许父：“没给许思玥讲吧？”
许意摇头：“没有。”
许父：“那就行，前阵子跟她打电话，她说在准备期末考呢。她要是知道，肯定也跟你一样跑回来。”
许意叹了声气，看屋里这乱糟糟的景象，和许父掩盖不住的愁容，安慰说：“你别瞎想。大伯这事...怎么说都是我们占理，那视频我看了，他也压根没想跳楼，就是想威胁你。”
许父：“我知道。而且我提前还跟他说过，他那别墅卖了，除了还咱们家的钱，还能多出一部分，他身体也没毛病，再打点工，也够他养老。”
“再不济，乡下还有你爷爷奶奶那套老房子呢，他搬那住也是住，不至于睡大街。”
许意附和：“谁说不是呢，五年前他就这个样，欠钱还理直气壮的。”
许父：“唉，这人都是会变的。你大伯小时候，年轻的时候也是不这样。”
又聊了会儿，家里的事说得差不多，两人又一起把房子收拾一遍。
许父说：“行了，我这边没啥事。你工作要紧，赶紧回去吧。”
许意：“先请了三天假，不急，刚好陪你几天。我也没那么忙，以后你有啥事记得跟我说一声，不然我知道了更难受。”
眼见着快天黑了，许意来的路上，连飞机餐也没想起来吃。
估摸着许父也没吃晚饭，她从手机上点了外卖送过来。
等待的时间，许父又说：“对了，你在北阳还没找个男朋友？”
“工作是要紧，但男朋友也要找，总得找个人陪着你。我年纪大了，没法陪你一辈子的。”
咦？
怎么话题突然就到这了？
许意张了张口，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谈恋爱的事告诉他，电话就响了。
来电显示：周之越。
她这才想起，刚才飞机落地，回来路上，光顾着许父的事，和苏城这边各种联系过的人发消息回电话，忘了回复周之越的消息。
许意接起来。
周之越声音听起来很僵硬，开头就三个字：“你在哪？”
许意：“我在家。刚才忙着，忘了回你消息了。”
周之越：“我去找你。”
许意：“欸，不用不用。我过几天应该就回北阳了，没什么事。”
周之越语气似是轻松了些，缓慢地说：“我已经在苏城了。”
“啊？”
许意想了想说：“那我微信发你地址。”
周之越：“嗯。”
挂断电话，许父问：“谁要来？”
许意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安静了两秒，小声说：“我男、男朋友。”
说完，偷偷观察许父的表情。
但许父完全就没表情，也没说话，坐在那沉默了好一会儿。
许意试探着问：“那你要见见他吗？”
她越说声音越小：“...是准备结婚的那种，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