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松开手, 扯住他的胳膊往房间里走。
近些的位置有张沙发，再往里才是床。
她想了想，拉着他去沙发上坐下，否则坐在**, 这气氛就不像是能好好聊天的了。
许意笑了下, 搪塞着说：“我们昨天才...在一起，我不想那么快就跟同事说嘛。”
周之越抬抬眼, 显然没想轻易放过这事。
“不想说, 是因为我很见不得人？”他顿了顿, 音色沉了些，“还是, 你觉得我们的关系还不够稳定。”
听到这两个选项, 许意不合时宜地想起之前看过的古装权谋剧，里面那种选A选B都是死的送命题。
于是, 许意决定，还是照实说吧。
虽然名义上已经复合，但她总觉得现在他们的关系, 似乎还没那么坚固。
倒不是像那种闪婚闪恋的, 担心隔天就会分手的感觉。而是, 周之越昨天很轻易就答应了，甚至也没追问五年前她提分手，抛下他回苏城的原因。
许意觉得, 自己还挺奇怪的。即便周之越真的问了，她现在也不一定想说。
但他一点都不问，她就又隐隐担心。不知他是真的对过去的事释怀了, 还是把这事当作一根刺，只是暂时先埋在心里。
许意捏了下他的手, 解释说：“不是啊。就，你记得刚才电梯里站我左边的那个吗，我同事，姜凌。上次我聚餐喝多，送我出去的也是她。”
周之越回忆片刻，“有点印象。”
许意食指弯曲，在他掌心轻画圈圈，继续道：“她对你有点意思，之前让我把你介绍给她来着。”
看见周之越表情变得凝重了些，许意马上说：“不是那种特别有意思的有意思啦，就是普普通通的，看见帅哥想泡的那种有意思。”
闻言，周之越掀起眼皮，慢悠悠地问：“哦，那你对我，是哪种有意思。”
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许意抿住笑意，说话的音量也小了些，“我当然是，特别特别、很不普通的那种，有意思。”
许意看向他，眨了下眼：“那你呢？”
周之越握住她在掌心划来划去的手，低声：“你不知道？”
许意：“就是想听你说嘛...昨天都没想起来问，你...还像以前一样喜欢我吗？”
周围的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听到周之越的声音，就在耳边，又低又沉：“嗯。一直、喜欢你，以前和现在。”
周之越并不是个喜欢说情话的人，即使是五年前他们每天腻腻歪歪谈恋爱的时候，他直白说这种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许意马上回头去看他。
周之越现在的表情特别不自然，耳根也有些泛红。
看得许意有点想笑，但又完全不敢笑。如果不小心笑了，大概率他以后再也不会说。
许意反握住他的手，怕自己喜形于色，把话题转回去：“诶呀，都跑题了，同事的事还没跟你说完呢。”
周之越这才抬眸看她，语气和表情恢复如常：“哦，那继续。然后呢？”
“然后...”许意纠结了一下措辞，说：“我没给她介绍，我说，你现在还不打算谈恋爱，只想趁着年轻专心工作搞事业。要是转眼我就跟你在一起，那搞得多不好意思...”
周之越再次抓错重点，问：“我什么时候说过，现在不打算谈恋爱，要专心工作？”
他缓缓说：“我觉得这两者没有任何冲突。”
“......”
许意摸了下鼻子，小声：“我那不是随便扯了个理由嘛...不然我怎么说，总不能真把你介绍给她吧。”
这次，周之越终于反应过来，看着她笑了下。
“什么时候的事？”
许意：“...几个星期之前吧。”
“可以。”
周之越心情不错的样子，跟她说：“坐近一点。”
许意目光下移，看见两人几乎已经贴上的距离，不明所以道：“已经很近了，再近就得坐你身上了。”
周之越没说话，微扬了下巴。
许意站起身，挪到他腿上侧着坐下。
虽隔着两层裤子，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就总觉得更加亲密了些，隐约能感受到衣料下，比自己略高一点的体温。
周之越握住她的手，片刻后，低声：“对了，跟你说个事。”
许意转头：“什么事？”
周之越：“我今晚回北阳，明早公司还有事。”
许意眉头马上皱起来，“啊？这么着急，你怎么没早点跟我说...”
周之越摸了下她头发，声音温和了些：“怕影响你工作。没事，你这边不是也快结束了？等明晚，我去机场接你。”
许意往他怀里靠了靠，问：“你几点走？”
周之越：“凌晨一点的飞机，十一点出发吧。”
许意伸手抱住他：“那也没几个小时了，唉。凌晨一点，那你到北阳，再回家，都得三四点，也太折腾了。”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六点，“只有五个小时。”
周之越看着她，缓缓说：“五个小时，还能做很多事。”
许意心重重跳了两下，正要往歪处想，又听见他说：“先吃晚饭，然后看个电影？”
许意：“...好。”
也是，她也觉得，他们现在还是更需要先进行一些精神交流，否则显得她想复合就是想跟他那什么一样...
两人从沙发上起来，给前台打电话，直接叫酒店送餐到房间。
吃完晚饭后，许意找了部电影。
不论是哪里的酒店房间，总有种不同于家里的味道，莫名就让人觉得暧昧。
她找的电影还是个爱情片，富家小姐和穷小子的剧情。两人坐在**，周之越靠着靠枕，许意靠在他身上，心思都没太放在电影剧情上。
许意一会儿去勾勾他的手指，一会儿又去捏捏他的掌心。
没想到的是，剧情突然就变得狗血起来。
本来前半段都是男女主在谈恋爱，亲亲抱抱秀恩爱什么的，突然，女主的家人就开始疯狂反对，还给女主介绍了门当户对的对象，用男主的前程逼迫她回家。
更离谱的是，女主还真的因此跟男主提了分手。
许意正准备吐槽几句，转了下头，就看见周之越的表情还比刚才认真了些，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屏幕。
好半晌后，他悠悠开口：“还会有这种事？”
许意：“...这就是电影桥段，现实中肯定不会发生吧。”
周之越看着她：“确定？”
许意点点头：“当然。”
她抿了下唇，很旁敲侧击地暗示说：“反正，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家里人也不会给我安排什么结婚对象...21世纪了，自由恋爱，自由婚姻。”
周之越神色缓和了些，拿起遥控器：“那换个别的看吧。”
许意：“好。”
......
五个小时，过得比想象中快。
大部分时间，两人就是在心不在焉地看电影。后来找的是个悬疑片，偶尔针对剧情走向讨论猜测几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或是已经过去五年，记忆模糊的原因，许意总觉得，现在他们谈恋爱的状态，好像暂还不如以前那么亲密。
可仔细想，又想不出有哪里不对劲的。
最后，许意得出一个临时性结论，只是她还没习惯这种突然的关系转变而已。
快到十一点，许意和周之越一起起身，他推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走到门口。
周之越说：“我自己下楼就行，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了。外面冷，你早点睡，就在这里睡也行，房间订到明天的。”
许意摇摇头：“我回去睡吧，这里已经有你的味道了，我在这肯定睡不着觉...”
“那你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周之越看她片刻，手从行李箱拉杆上移开，双手环抱住她。
许意感觉到耳边有温热的呼吸，是熟悉的气息，一下一下，挠得她心里都发痒。
周之越声音很低，“明晚见。”
随后，他低下头，很克制地在她额头碰了一下。
-
隔天早上，周之越去到公司，神情困倦极了。
昨晚飞机又比预计时间延误了些，到家已经凌晨四点多。
洗澡收拾之后，给许意发了条消息。
正准备放下手机睡觉，没想到的是，她居然马上回复了。
于是，在微信上互发了几句消息，他也没了困意，索性开了电脑，加班到天亮。
今天是有家研究所的老师来找他们谈横向课题的合作，共同研发一款智能家居机器人的芯片。
周之越在MIT读研期间，这位老师曾去访学了一段时间，跟他算是认识。而且这次谈的都是具体的技术问题，赵柯宇自己搞不定。
在会议室等了会儿，蒋老师就到了。是个五十多岁的男老师，一头白发，戴着透明边框的眼镜。
合作课题的事沟通很顺利，基本就是聊一下重难点，以及项目进度及具体工作和后期收益分配的问题。
结束时，已经快到中午。
蒋老师站起身，跟周之越握手，笑着说：“IC设计界真的是人才辈出，未来还都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
“去年跟你硕士期间的导师聊天，他说对你一直很看好，我还以为你会毕业之后就留在美国，没想到会回国发展。”
周之越：“其实在哪都一样。只是女朋友在国内，我也不能一直在国外待着。”
蒋老师笑：“小周有女朋友啊，那怪不得，理解理解。我当年毕业的时候，本来桐市那边有更好的工作机会，但女朋友是北阳人，我就还是留在北阳当研究员。”
“现在结婚快三十年了，想起来这事就觉得，还好没去桐市。缘分都是要靠自己把握的啊。”
周之越也很淡地笑了下，说：“明白的。”
蒋老师拍拍他的肩膀：“行，走了，后面有事咱们再约时间。”
......
送走蒋老师，周之越坐在办公室，看到置顶的头像发来几条新消息。
许意：【呜呜不好了，我可能要再晚回两天。】
许意：【公司又安排我明天去见一个客户。】
许意：【今晚不用去机场接我了。】
许意：【等晚上跟你说，我先去忙了。哭:/哭:/】
周之越眉头微蹙，又把这几条消息看了遍。
他回复：【好。】
盯着屏幕等了五分钟，许意没再发消息过来，大概是正在忙工作。
周之越切出聊天框，又破天荒地刷了下朋友圈。
还真看到许意早上发的朋友圈，有四张照片。
他一一点开看，发现都是拍的别人，她自己没出镜。
配文：「合作很开心，顺利完成本次拍摄任务，期待成片！庆祝:/庆祝:/」
周之越点了个赞。
又往下划了一段，看见赵柯宇也发了朋友圈。
一张图，图里只有一只沙皮狗。
上面写着：「我儿子↓」
周之越：“......”
他想了想，点开赵柯宇的聊天框。
【你养狗了？】
赵柯宇秒回：【对啊，可爱吧！】
赵柯宇：【有了狗，我从此断情绝爱。妈的，昨晚新认识个女的，一直在撩我。结果我刚才知道，她是程世嘉的现女友！】
赵柯宇：【是不是很尴尬，我差点给兄弟戴绿帽子。】
“......”
周之越：【哦。】
周之越：【对了，跟你说一声。】
周之越：【我有女朋友了。】
赵柯宇：【？？？】
赵柯宇：【什么意思？你不是周五跟你前女友复合吗，这是换人了的意思？】
周之越突然后悔给他发消息。
看见“前女友”“换人”这两个词，只觉得非常刺眼。
周之越：【不是。】
周之越：【就是跟她复合。】
赵柯宇发来一条语音，很无语地说：“你们不是本来就约好周五复合，今天都周天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周之越放完语音，没再发消息，直接把微信从后台退出。
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可能，就是单纯的，想分享这件事。
-
这天，许意的心情并不是太好，因为突然被延长出差时间这件事。
她在张芸的小组，对接的大都是北阳本地的项目，原本是不需要出差的。
估计是公司为了省一笔差旅费，知道她在桐市，就让她顺便周一去见个桐市的客户。
拍摄工作上午就全部结束，中午又跟摄制团队的人聚餐吃了顿饭，吃完，姜凌和其他两个同事就回酒店退房收拾东西，订了下午的机票返回北阳。
只剩下许意一个人。
她下午没什么工作安排，回到房间之后，简单处理了几个客户的电话和邮件，就点开周之越的聊天框。
许意：【在做什么？】
等待的时间，她去看朋友圈的点赞和评论。
许意工作和生活微信都用的同一个号，好友很多。几个小时过去，刚才那条朋友圈已经有八十多个点赞。
这次，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在第四排看见了熟悉的头像，那张乌漆嘛黑的风景照。
许意没再往下看，回复了两条评论，满意地切出朋友圈。
与此同时，手机振动了一下，收到条新消息。
周之越：【刚到家。】
周之越：【你呢。】
许意趴在**打字。
【我也刚回酒店，其他人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
周之越：【视频？】
许意扬起唇角，没回消息，直接拨了视频通话过去。
很快，对面接起来。
周之越开的是后置摄像头，画面是九里清江那套房子的客厅。
许意说：“你切成前置。”
“好。”
下一秒，摄像头调换。
她在屏幕里看见了周之越，还没换睡衣，穿着黑色的西装外套，确实是刚到家的样子。
许意：“你是不是困了？好像有点黑眼圈。”
周之越淡声：“睡一觉就好了。”
许意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拿手机，又盯着屏幕看了会儿。
周之越问：“后天回来？”
许意思忖着说：“可能明晚，也可能后天，或者大后天。看具体安排吧。”
如果确定了项目合作，估计还有后续的事宜要谈，一天时间不一定能搞定。
画面突然快速闪了一下，许意只能看到他卧室的天花板。
“欸。”她问：“你怎么把‘我’扔**了？”
周之越静了两秒，才说：“我换下衣服。”
许意咬了下唇：“噢。”
很快，周之越又把手机拿起来，走出房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凯撒小帝突然入境，从下面弹出半个脑袋，睁大眼睛看着屏幕。
周之越也能看到，很浅地笑了下，说：“凯撒小帝想你了，它昨天晚上在你枕头上睡的。”
随后，他把摄像头又改成后置，给她看小猫。
许意翻了个身，靠在床头，尽量保持面不改色，犹豫着问：“凯撒小帝想我了...那，你呢，有想我吗？”
画面里，只看得见小猫在他腿上趴下，两只小爪子往前伸了伸。
过了很久，才听见周之越的声音，很轻：“嗯...我跟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