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瞬间感觉脸和耳朵都很热, 刚在触碰的那只手掌心也在发烫。
她急忙道歉：“啊对不起！周围太黑了，我完全看不清，不是故意的！”
好半晌后，听见周之越沉哑的嗓音, 语气中情绪不明, 慢悠悠的。
“这屋里不止你一个人，我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所以, 麻烦你, 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
“......”
“嗯...我会的。”
黑暗中, 听见周之越的脚步声，还模糊看见他在往玄关走。
许意咬咬牙, 也摸黑过去, 换鞋，推门出去。
楼道和电梯间的灯光十分明亮, 许意咬着唇跟在周之越身后。
她偷偷抬头看了眼，感觉周之越的表情好像也不太自然。
电梯很快就到了，进去之后, 密闭空间, 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周之越偏了下头, 视线停在她的脸上。
电梯一层层下降，片刻后，周之越动了动唇：“你的脸特别红。”
“......”
许意抬起手, 用手背碰了碰，感觉确实烫得厉害，“啊, 可能刚才厨房那边太热了，或者什么东西过敏了, 没事，一会儿就好，嗯对。”
周之越转回头，没对她这解释做任何评价。
许意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不淡定。
被摸的人又不是她，她慌什么？而且，明明有隔着一条裤子...
电梯已经到了四层，两人一前一后下去。
打开电表箱，发现又跳闸了。
把电闸推上去，这次没着急回去，在原地等了会儿。
几分钟过去，电闸果然又自己跳下去了。
周之越给物业打了个电话，联系师傅尽快过来检查。
挂断电话，许意看着他问：“有说维修师傅什么时候能过来吗？”
周之越淡声：“半小时之内。”
许意点点头：“还挺快的。那我们是在这里等着他过来，还是先上去？”
周之越看她一眼：“上楼，他到了会联系我。”
“好。”
上楼之后，推开门，周之越把手电筒打开。
一束光照进去，许意就看见，凯撒小帝蹦到了厨房的灶台上，脑袋正凑在那袋鱼旁边闻来闻去。
她赶忙换鞋冲过去，把小猫抱走，弹弹它的脑门：“不能乱吃东西！”
身后，周之越看着她，悄无声息地弯了下唇角。
饭还没做好，怕一会儿凯撒小帝再趁他们不注意跳上灶台，许意先把它抱去了卧室，顺便喂一根三文鱼猫条以表安慰。
出卧室，看到周之越也没开手电，靠在沙发上看手机。
许意想了想，坐在远离他的位置。
手机电量还没充多少，她划了两下就放下。
呆坐着无聊，她看了眼周之越，随口问：“你为什么养猫啊？”
周之越掀了下眼皮，懒散道：“正巧看见宠物店，随手就买了一只。”
“......”
跟许意猜测的理由差不多。
她抱着胳膊坐了会儿，又说：“感觉你工作也不是特别忙，晚上下班也都不算晚，完全可以自己照顾。”
周之越静了片刻，淡声说：“有时候很忙，还会出差。”
许意点点头：“这样啊。”
维修师傅来的比两人想象中要快，一番检查后，发现是电闸本身故障，更换了新的电闸，重新接线。
再次上楼，屋里灯火通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他们还没吃晚饭，灶台上还摆着各种没处理的肉和菜。
周之越洗了手，回到厨房继续处理那只鱼。
许意继续去水池前帮忙洗菜。
折腾了快一个小时，终于，晚上十点整，总算是做好了三盘菜。
清蒸鲈鱼、蒜蓉生菜、小炒肉。
两人相对坐在餐桌前，顶灯光线很好，把本就不错的菜照得更加诱人。
许意眨眨眼，看向周之越：“我能拍张照吗？”
周之越微扬起下巴，“拍。”
拍了几张之后，正式开始这顿晚饭。
许意先尝了一口，发自内心评价：“很好吃诶，感觉你做饭的水平有进步。”
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一瞬。
“进步”是比较而言的，而上次她吃周之越做的菜，是五年前，他们还没分手的时候。
好半晌后，周之越淡淡“嗯”了一声：“凑合吧。”
家里装了洗碗机，吃完之后，也不用纠结谁去洗碗的问题。
许意帮忙把碗收去厨房，又看着周之越收拾了灶台，便打着呵欠回了屋。
坐在**，怀里抱着凯撒小帝，她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看今晚周之越做的三个菜。
老实说，许意已经有很多年没吃到过这种品质的家常菜了。
自打五年前，她的妈妈去世，好像就再没吃过。许父的做菜水平比她好不了多少，而且鲜少会在家做，春节除夕都是在外面忙。
许思玥就更不用说，一中学生，升学压力大，也根本没时间给她学。
许意感觉，跟周之越合租的生活其实还挺愉快的。
即使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就这么当室友住着，好像也挺不错。
看着手机上的照片，突然就想发一条朋友圈记录一下。
可朋友圈好友太多，发这种一看就是在家做的两人餐，又怕别人误会，尤其怕周之越看到，误会她对他还有什么别的非分之想。
思来想去，许意还是发了张朋友圈，一张图片，配文只有一个干杯的emoji。
设置仅她自己可见。
......
晚上洗漱过后，正准备睡觉，许意想起一件拖了挺久的事。
和周之越的租房合同到现在都没签。
上周有提醒过他两次，他都是一副“有空再说”的态度。
现在国庆长假，总该有空了吧？
许意翻了个身，打开手机给他发消息：
【那个租房合同，我们这几天签一下吧。】
过了会儿，周之越回复：【哦，你想签多长时间？】
许意：【我都行，看你怎么方便。】
反正到期了还能续签，没到期时哪方不想继续租了，一般也就是一个月房租当违约金。
周之越：【查了下法律规定，最长可以签20年。】
许意看到消息，愣了一瞬。
她问：【那我们签几年？】
周之越：【20年内，都可以。】
“......”
许意有点懵，她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这工作20年，思忖片刻说：【一般都是一年一年签，到期了之后再续约这样。】
【那我们先签一年的？】
周之越：【ok】
许意切出聊天框之前，又提醒一遍：【你记得这几天准备好，别又忘了...】
【或者我去下载一个模板，改了之后打印也行。】
周之越：【那你下载吧，书房有打印机。】
“......”
许意：【好。】
-
没想到的是，次日，许意也并没有时间修改打印租房合同。
一大清早，她还在**睡着，就接到前不久合作过的一个客户电话。
提案已经通过了，钱都结了，她还以为是要找她沟通新的合作项目。
结果，接起来之后，客户在电话里一通抱怨：“我们用你们做的这个方案宣传，出来效果一点都不好，上周的销量跟没宣传的时候一模一样。我们付你们这么多钱，有点说不过去吧？”
许意迷迷糊糊爬起来，摸过桌上的电脑打开，想起这客户是做扫地机器人的，当时沟通的时候，要求以他们设计的一个控制扫地机器人的app为主要卖点。
她也不是没劝过，告诉客户这卖点竞争力其实不强，但客户执意要这么做。
许意在电话里解释半天，对面还是在抱怨他们的ROI（投资回报率）问题。
掰扯了半个多小时，最终两方各退一步，客户再出一笔钱，许意他们这边重新做方案，但需要尽快。
于是，挂断电话，许意急匆匆联系策略和创意的人，洗漱后跑去公司加班。
出门的时候，没看见周之越。
到公司之后，开会、重新做数据分析、再开会。
打仗似的忙到晚上10点，做出一个初步的方案，许意把电子版文件整理好，发给客户。
等待的时间，微信收到一条消息。
周之越：【\8 今天是不是到了两个快递？一个是猫零食，一个是猫粮。】
周之越：【你拆了之后放柜子里就行。】
许意回复：【啊，我今天在公司加班，现在还没回去。】
周之越：【哦。】
许意看见这条消息，深吸一口气。
五年前，她纠正了很多遍，让周之越不要在微信发消息的时候单独发一个“哦”字，或者问号，看着真的很阴阳怪气。
当年好不容易改过来，现在又开始发“哦”。
一会儿后，周之越又说：【我也还在公司。】
许意想了想说：【我可能这几天都要晚一些回，凯撒小帝自己在家ok吗？】
周之越：【没事。】
周之越：【家里有可以移动的监控。】
许意好奇地问：【在哪？怎么用？】
周之越：【你想看吗？】
许意回了个点头的表情包。
没过多久，周之越让她注册下载一个监控品牌的app，登陆之后，又跟她共享了设备。
许意点进去，启动监控，看见下方有一个控制台。像遥控小车一样，可以操纵着摄像头跑来跑去，还能控制视角。
监控摄像头在家里转了一圈，最终在沙发底下找到了凯撒小帝。
正看着，姜凌拎着夜宵走过来，拍她一下：“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许意侧头，笑了下：“没有，我在看家里这只猫。”
姜凌也凑过来看了会儿，“它好小啊，应该也就四五个月大。这是英短银点吗？那也就现在小，等长大之后一般都会吃得很肥。”
许意：“那长大之后得给它控制一下食量。”
姜凌拿出夜宵的烧烤跟她分享，一边又问：“这是你家的猫，还是你合租那套房子里的猫啊？”
许意把监控画面切出去，笑着说：“合租室友的猫。”
姜凌：“哇，你合租那帅哥还养猫呢？那肯定性格很温柔吧，我好喜欢温柔的。”
许意迟疑几秒，觉得周之越哪哪都跟“温柔”这个形容词挂不上边。
“倒也不太温柔。”
姜凌忍不住八卦：“那你那室友是哪种类型啊？”
许意想了好半晌，说：“大概就是...比较冷淡、比较酷，话很少，然后，边界感很强那种。”
姜凌：“那我大概知道是哪种。这种也挺好的，一般就是看着冷，其实是闷骚。而且这种男的一般都不是中央空调，也挺好。”
许意点点头：“...是挺好。”
姜凌凑近了些问：“你们住一起真啥都没发生，他是单身不？”
许意：“是单身。”
姜凌：“那我真不理解了，长得好看的单身男女，住在同一间房子里，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居然会什么都没发生！”
“是你不喜欢他这款吗？对了，他身材怎么样？”
“......”
正准备开口，客户那边打来电话，许意一边听，一边拿来电脑，把修改意见都记下来。
姜凌看到那文档上密密麻麻的字，也没心思八卦了，鬼哭狼嚎地回了工位。
“你把这个文件转给我吧，服了，这公司真他妈事儿逼。”
-
国庆之后的几天，许意都在公司忙着赶扫地机器人的方案。
直到假期的最后一天，客户才终于满意，没让他们继续改。
加班这些天，周之越都比她要早回家。她每天推开门，就能看见他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或者抱着笔记本电脑在看什么数据或者文档。
许意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明明是她答应帮忙照顾猫，还因此少付了一半房租，结果现在她回家还更晚。
跟周之越提了一次，他倒是一副没所谓的态度，靠在沙发上，不甚在意地说：“加班晚回家提前发消息说一声就行，反正它晚上都跟你一起睡，也不差那几个小时。”
于是，许意心理负担小了很多。
这天早上，跟客户开了提案的视频会，中午和同事吃了顿饭，许意就回了九里清江。
原本完完整整的假期，现在只剩下半天。
推开门，发现周之越今天也在，正在书房坐着看电脑。
书房的门没关，一眼就能看到。
许意进屋换了件睡衣，逗凯撒小帝玩了一会儿，想起合同的事。
用电脑下载了份模版，又简单改了下价格、付款方式和时间，她抱着电脑去到书房，在门口象征性地敲了两下。
周之越回了下头，神情寡淡道：“门又没关，你直接进来不就行了。”
“......”
许意走进去几步，扫视一圈，看见书桌上的小型桌面打印机。
“那个租房合同我弄好了，用一下你的打印机。”
周之越头也没抬，看着电脑屏幕，“嗯。”
许意在书柜旁边的另一把椅子坐下，捣鼓着用电脑连打印机蓝牙。
蓝牙搜到了，又让她下载什么软件，安装什么程序。
许意觉得浪费时间，看向周之越：“要不我发你微信上，你帮忙打一下？”
周之越：“行，发我。”
合同打印出来，许意先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周之越。
他扫了两眼，也完全没认真看，随手翻到最后一页，大笔一挥，潦草地签下他的大名。
刚签完，周之越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许意余光看到一眼，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周亦行。
她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回忆几秒，想起这个周亦行好像是周之越的亲弟弟，比他小七八岁。
许意之前也没见过他。
她抱着电脑和合同出去，听见周之越接电话的声音。
“说。”
“哦，什么时候？”
“我这还住着其他人，我问问。”
许意正准备进房间，听到周之越叫她。
她转回头：“怎么了？”
周之越看着她，淡声：“你想吃螃蟹吗？”
许意眨了下眼：“哪里有螃蟹？”
周之越漫不经心道：“我弟，同学给他送了箱螃蟹，活的。学校也没法煮，那我叫他拿过来。”
许意：“啊...他学校多远啊，会不会麻烦。”
周之越转回头，语气懒散：“不麻烦，他自己也想吃，顺便的。”
又对着电话：“那你现在过来吧，我把地址发你微信上。”
一个小时之后，门铃响了。
许意正好在冰箱旁边拿水喝，过去开门，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眉眼跟周之越有两三分相似，但气质要比他阳光开朗很多的男人。
周亦行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嫂子好，我是周亦行，周之越的弟弟。”
许意：“啊？”
嫂子？？
周之越正好从身后过来，把一次性拖鞋扔过去，冷声：“别乱叫。”
周亦行压低声音，疑惑地问：“不是你女朋友？”
周之越没好气的语气：“谁告诉你这是我女朋友。”
周亦行把螃蟹箱子放地上，一边换鞋一边说：“...行吧，我还小，不懂你们这个年纪的人这种复杂的关系。不过没事，我也大概能理解，都3032年了，正常。”
“......”
许意听得一脸尴尬，赶紧解释：“那个，其实不复杂，我们只是合租室友。”
周之越拎起地上的一箱螃蟹往厨房走。
周亦行已经穿好鞋，站起身，满脸迷茫地点了下头：“这样啊。”
周之越转头看了眼许意，“你回屋等着吧，螃蟹好了叫你。”
许意点点头：“好。”
......
厨房里只剩下周之越和周亦行两人。
周亦行实在憋不住了，小声：“啥情况啊，合租？真的假的？”
周之越一脸自然：“对，合租，有什么问题吗？”
周亦行：“这房子不是你买的吗？”
周之越散漫道：“是，就不能招个合租室友了吗？”
周亦行在原地看着周之越洗了手，把箱子里的螃蟹拎出来，再从柜子里拿出蒸锅，排排放进去，感觉十分稀奇。
从小到大，他俩明明都一样，在家有各种人伺候，啥活都不会干。
没想到周之越在厨房的动作还挺熟练。
周亦行安静许久，问：“哥，你是不是开公司把手里钱都投进去了，所以才招合租室友回血的？”
“也不至于啊，你干点啥来钱不比这个快，而且你不是还有别的几套房子吗？或者你问爸要也行，他总不至于不给你。”
周之越蹙了下眉：“你哪来那么多话。我找个室友，还非得跟你汇报理由？”
周亦行一拍脑袋，恍然的表情：“哥，你是不是想追她啊！那你这招有点东西。牛逼！”
“......”
周之越瞥他一眼，不耐烦道：“你闲得没事？去找个地儿坐着，别在这吵我。”
-
大概二十分钟，许意听到敲门声，去餐厅吃螃蟹。
她知道周之越对螃蟹毫无兴趣，她大学时强行让他吃过一次，他又是嫌弃难剥，又是嫌弃有腥味。
于是，周亦行和许意在桌边吃，周之越就坐在许意旁边的椅子上，一边喝可乐，一边看手机。
周亦行剥着螃蟹，随口说：“我想今年搬到学校外面住，宿舍太不方便了，晚上还有门禁，地方也太小。”
周之越头也懒得抬：“哦，你搬呗。”
周亦行撇撇嘴，看着许意说：“你看，我哥一直这样，对我的生活一点都不关心。”
许意笑了下，顺口问：“你还在上大学吗？”
周亦行：“对，今年刚大二。”
许意：“哪个学校？”
周亦行：“北阳大学，跟我哥本科一样。”
许意点点头：“那你学习还挺好的。”
周亦行笑：“还行吧，就是比我哥当时差了点儿，不过也还算拿得出手。”
安静了几秒，周亦行又说：“哥，你上大学的时候不是在学校对面买了套公寓吗？要不我直接搬去住那套，位置也挺好。”
闻言，许意看了眼周之越。
北阳大学对面的公寓、大学时候买的，那应该就是当时她和周之越一起住过的那套。
几乎容纳了她和周之越大学时代的全部回忆。
周之越也正好看向她，又马上移开视线，“不行。”
周亦行疑惑道：“为什么啊，你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然，我也给你付房租？”
周之越看他一眼，敷衍地说：“那套公寓我早就卖了。”
闻言，许意手指一顿，重重咬了下唇。
公寓卖了，那...里面的东西，应该也都扔了吧。
倒也没什么奇怪，都已经分手了，他也不可能留着那些东西。
各种互送过的礼物、情侣装情侣杯情侣牙刷...
紧接着，听见周亦行的声音：“哥，你骗三岁小孩儿呢？”
“我上周回家遇到张姨，她说每周六还去你那套公寓打扫卫生，都打扫五年了，一直空着没人住。”
周之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