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麟儿

薛世子和夫人回京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了,这还是因为夏七爷要成了亲,作为唯一的胞妹小雨总不能不出面,而且接下来纹娘和林子也陆陆续续地要成亲,小雨和薛世子只得不情不愿地结束了雀儿谷,白饭山的神仙生活。

圣人瞧着半年不见的薛世子,白白胖胖地站在案前,眉眼带笑地说道:“圣上,臣的娘子有了身孕。实在是不宜车马劳顿,要臣的意思总要生下来才稳当,只是舅兄要成亲,不好不回来。唉,这一胎来的真是不容易,臣日夜耕耘,总算是……”

圣人忙咳了一声,免得薛世子一高兴将自己闺房之事都说了出来。

薛羽打量了一下圣人的神色,担忧地问道:“圣上,可要请太医看看?”

圣人比去年瘦了许多,眼底一片乌青,摆了摆手道:“无妨!”

虽是见惯了风雨,圣人还是忍不住喟然长叹:“想不到你也要有自己的孩儿了!若是能得个女儿最好了,正好与炆儿的儿子是一对儿。”

说罢,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我总不放心这丫头,就算这个不是女儿,她既然能生,早晚能生个女儿,到时一定得让堃儿娶了。”

薛世子听了却有些不乐意,心中暗忖:“好像…有点差了辈份了。”只是他这会儿心里正高兴,也不晓得将来是男是女,倒也没甚在意。

等他骑了高头大马从宫中出来,逢人便拱手道:“同喜。同喜。”有人给他道喜,他便欢喜地答道:“是呀,是呀。我家娘子有了身孕了。”

东安见薛羽这般高兴,便趁机道:“世子爷,小的病重那会儿,多亏了夫人身边的婢女照顾。您也常说,知恩图报,您看,是不是。问问夫人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让小的报这个恩?”

薛世子心里高兴,正恨不得天下人都成亲生子,和和美美。便点头道:“你看中了那个,我去给你说合。”

东安听了赧然笑道:“夫人身边的丫头,小的哪敢胡乱打听,好像叫什么雪的。还求您好好给说合说合。”

国公府里。徐夫人也喜得手舞足蹈,低声跟赵嬤嬤说道:“唉,我从前不晓得她的厉害,上次文儿回来,我才明白,这心里一直没个底儿。她也没个子嗣,娘家又那般硬气,几个兄长又都分了家里。你说说。她怕啥。就是天捅破了,她光身一个怕什么?如今可好了。不拘男女,有了孩子,就得为孩子着想了。你可得把下面的人看住了,一定要让世子夫人平平安安地将这个孩子生出来。”

赵嬤嬤看了看徐夫人,暗想:“夫人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瞧什么事儿都只瞧得到一面,这会儿又是这样,要我说,从前世子夫人什么都不在意,只要你不去惹她,她才懒怠理你。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子了,指不定又出什么妖蛾子呢。”

世子夫人这会儿正在自己屋里好似老驴拉磨一般,来来回回走了十几趟:“这个王道长,不是说子嗣不行的嘛。现在怎么办?”说着揉了揉肚子,映雪正瞧得高兴,唬得忙伸手拉住她道:“别揉,别揉,万一揉掉了呢。”说罢又觉得不吉利,忙自己打了嘴道:“这嘴…….”

小雨愕然瞧着她大笑起来:“哪里要这样小心。”

映雪忙道:“夫人莫笑,就有那等人家,孩子娇嫩的。一笑,就没了。”

小雨一听这话,哪里还笑得出来,瞪着眼睛道:“能喘气不?”

映雪讪讪地笑了笑,瞧见小雨起身往窗外张望,低声道:“也不能喘的太急了,以前在燕北,奴婢就听说过一个小媳妇,就噗地一声,吹熄了蜡烛,都五六个月了,就没了。”

小雨一窒,决心不再理她。

夏府的小院里,夏老爷得了消息不由叹气:“怎么会呢?不是说子嗣艰难吗?”

夏太太在一旁挥了挥手里的扇子:“艰难,人家道长说的是艰难,又不是生不出来。”

夏秀才就担心起来:“旁人家的艰难,都是十好几年生不出来,那才叫艰难。这成亲不到两年,拢共在一起也不过几个月,这叫什么艰难。唉,生孩子什么的,多危险,其实不能生也没什么……”

小雨显怀的时候,夏二爷带着如澜跟着船队回来,小雨捧着肚子听二哥和如澜讲外洋的事儿:“有个小岛四季炎热,岛上的人也不事耕作,想吃什么便去树上摘,到处都是甘甜的瓜果。”

小雨便想起燕北的林海,还有林子的猛虎:“也不知道尾火是不是还活着,唉,我这心里也想到外洋瞧一瞧呢。”

如澜跟着父亲出去大开眼界,也不似从前那个胆小拘谨的少年,举手投足已经有了夏二哥的风采,小雨见了也不由暗暗点头。

不一会儿薛文和薛忱过来回事,便邀请如澜出去转转,几个年轻人笑语宴宴,一起走了。

小雨这才问道:“寿王可跟着回来了?”

夏二爷便笑起来:“起初气得跳脚。后来在一个大陆地娶了一个部落首领的女儿,如今那女子也已经有了身孕。你不晓得那些番婆,丈夫一走,立刻就寻了旁的男子。说也奇怪,那里的男子也不嫌弃别人的孩子,只当自己的儿子养了。寿王见了如何敢回来?他还写了奏折,想让圣人再派些士兵给他,这一趟她硬留了不少护卫,还是不够。”

说着低声道:“那片陆地大小不输咱们,只比咱们这里大,不比咱们这里小。只是那里的人尚未开化罢了。”忍不住又笑起来:“他是不晓得你有了身孕,不然只怕也要闹着指腹为婚呢。”

小雨靠在太师椅上。敲着桌子暗想:“可惜年前闹了瘟疫,死了不少人,圣人只怕没有人给他。那里路途又远。又艰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谁乐意过去?”

夏二爷见了,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可有什么打算。”

小雨摇了摇头,抚着肚子暗忖:“怎么竟然有了孩儿……这个王道长,说话也没个谱儿,不是说没有子嗣的嘛。我和伯彦两个何等逍遥。现在可好了,圣人那边日日逼着定亲。若是女儿只怕是躲不过去了。从前那些筹划可谓算无遗策,如今……也只有重新…..”

巨大的电视墙里,端庄的女主播正温声说着:“几个月前游人在元宝山发现了一座古墓。经专家鉴定,这座古墓修建于东胜永吉年间,距今已有八百多年了。”

正窝在沙发里的吃着方便面的杨晓宁哼了一声:“墓碑上写的清清楚楚,凤翔夏氏小雨。夫薛氏。卒于东胜永吉七年,还要什么狗屁专家来说,认字的都晓得好不好。”

表妹珊珊在一旁踹了他一脚:“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专家李教授是个混血,长得好似黑炭一般,搓着手道:“这个墓碑写得与寻常人家大不一样,你看哈,这个女子写在前面……据考证东胜初期和中期男尊女卑虽然不像前面几个朝代那样严重,但就目前发现的墓碑。包括咱们现代的这个墓碑哈,都是父亲写着前面。也就是近两百年母亲才开始写全名,从前呢,只写姓氏。这个墓碑却截然相反,颠覆了人们对我国古代男女地位关系的…….”

这下连珊珊都忍不住跳脚了:“一个墓碑就能改变对古代男女地位的认知吗?狗屁专家!”

一旁的章教授是蒻宾女子,肌肤雪白,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李教授:“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夏小雨是谁?依照这个墓穴的制式和陪葬的物品来看,这只是我国东胜时期一般人家的墓穴,可是从棺材的材质来看,这个棺材是用金丝沉木做的,什么是金丝沉木呢?…….简单来说,在当时,只有皇家才能用的…….”

杨晓宁的妹妹杨洋叹了一口:“谁理会那些木头,我就好奇这个夏小雨是谁,这些专家还说不上来。”

杨晓宁咽了嘴里的面条,又喝了碗汤:“所以嘛,你们这些女人就跟着瞎嚷嚷。”说着尖着嗓子喊着:“女权,女权!唉,你们也不看看,这个世界的历史都男人写的。她这个墓碑,当初要是写了丈夫的姓名官职,你们早就知道她是谁了。”

杨洋白了哥哥一眼:“你懂什么,这叫神秘。”

穿着檀色绸面对襟上衣和象牙白裤子的杨晓宁站起来将脏面碗放在水池里,刚一转身就瞧见电视里画面一换,镜头里露出两个头骨,黑洞洞的四个大窟窿,一旁还有几根骨头散落在棺材里,杨晓宁吓得一个哆嗦:“换台,换台,这什么玩意,也不打个棋盘格什么的,吓死老子了。”

珊珊瘪了嘴换了频道:“你说你一个年轻人,非穿那老式的衣服,多不方便,这十几年,你瞧还有谁穿了,现在连公主除了大典都不穿了。”

杨洋穿了件蒻宾紧身长裙,瘪着嘴道:“他能跟公主比嘛!穿也不会穿。”说着转头对杨晓宁说道:“哥哥,你知道你穿的那个叫什么吗?过去都是在家里穿的睡~~~衣……诶,诶,诶,快,快看,漠琳公主出来了,好~~美~~啊!”

珊珊穿了件西胜地休闲装,痴痴地看着大屏幕,伸出手道:“我知道这样想不好,但是,圣人什么时候……”

杨晓宁一把按住她的嘴:“作死啊!别带上我们。”

珊珊一把推开他的手道:“这都什么年月了,姑表亲已经不时兴了,别跟我拉拉扯扯的。听说阁老们都在商量改律法,好让小长公主登基。律法都改了多少次了,当初夏首辅将登基即位这些事儿放在律法里,真是太英明了。”

杨洋也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当年薛皇后还协理国政好多年呢,嗯,两百多年前宜安公主也做了三十多年的圣人。”

杨晓宁撇了撇嘴:“那会儿,周家不是没人了嘛,现在能一样吗?”

“切,要是咱们留不下公主做圣人,西胜那边的太子就要把公主娶走了,这么美的公主……西胜的人还不把尾巴翘到天上。”

“听说喜都那边的王子也在约会公主……喜都自打四百多年前吞了罗萨,现在也勉强算配得上咱们公主了。”

“不止……蒻宾那边有几个还略有些名气的王子都蠢蠢欲动。”

三个人正在争执,不知哪个不小心将电视换到了之前的考古新闻,罗教授正在讲:“这个元宝山在几百年前也叫白饭山,大家请看这几张冬天雪后的航拍……”

皑皑的白雪覆盖在连绵起伏的山碗上,白米饭的山腰处,几株红梅开得正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