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棠玥本来就不是爱解释说话的善茬,在和领队的老师沟通了自己的想法后,直接把理论课停止了,然后按照那个同学的意思,让他们用他们曾经表演过的剧目现场演绎一段,之后互相打分。

这群学生年龄不一,最小的九岁,最大的十七岁,好歹是一起并肩作战过一两次的,自信无比,直接就上演了一段《帝女花》的经典桥段。随后小演员们兴致勃勃地互相评了分,多少带着点礼貌和鼓励在的,分数不是七就是八,至少没违心地给对方打满分。

“李老师您怎么看?”学生颇为期待地看着领队老师给出了八分的好成绩,纷纷击掌庆贺,随后才一副“你看吧我说得没错”的表情望向顾棠玥。

顾棠玥不负众望,举起了一根手指,“一分。”

在场包括领队老师在内的大家顿时静默,半晌才有人不甘地问出句“凭什么”。

顾棠玥想了想,给出了直接的回答:“就凭我是正牌的粤剧演员,也凭你们的基础功不扎实,唱功和走姿都有很明显的漏洞,总的来说一句话,凭你们这样的能力骗骗学校里没看过粤剧的同学是可以的,真要出去表演,要学习的东西还多着。”

学生不忿,连领队老师都觉得她说得太严厉打击了青少年的自信心。

“你拿专业的打压我们新学的,本来就不公平!”

“就是,要是我们也像你一样在专门的剧院学习表演,水平甚至比你还好!”

“自大狂妄,我们还是学生,都是业余的,要是正规表演队还轮得着你这样的给我们当老师??”

……

年轻的学生有一颗躁动的心,即便就吼出了上面几句响亮的,说话的人都没敢在人前露面,大约是躲在哪些同学的身后过过嘴瘾。

顾棠玥也不争辩,只是允了他们半天假,说邀请一个和他们一样业余的表演团过来演一段,让他们再打一次分。

领队老师觉得她的操作有些太过了,“毕竟是学生,什么都不会,你作为正经演员的的确不该这么打击他们。”

顾棠玥拧眉,直视这位老师的双眸,没有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说什么,只反问了一句:“如果这就能打击他们,老师您认为他们表演比赛的路能走多远?如果说实话都叫打击,届时上台他们才发现自己成为了市区的笑话,那时候又叫什么?崩溃?”

诚然,对于后浪要给予鼓励,但这是建立在他们脚踏实地认真付出了之后才可行。

她没有再和这位领队老师说太多,只是提醒她如果学生有心理需要的要及时找夏令营这边的心理老师作相关指导,随后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等关上房门,她才松了口气,松了松自己刚才因为紧张捏紧的手掌。想到刚才那些学生的咄咄逼人,她扁了扁嘴,给邵怀瑾打了个通电话。

“对着他们我不社恐,但有被气到,好烦哦……”

“……所以你受委屈了?”彼时他正在开车,听她说完了事情的始末后,轻轻笑了声,“带小孩和带老人是有些不同,但我觉得你找外援这个主意非常棒。”

难得听她撒娇诉苦,他心情莫名的好。

顾棠玥不信,“真的好?”

“很棒。”邵怀瑾有了主意,临时改变了行驶的路线,认真地给她提供应对的点子,“其实哄小孩跟哄老小孩是一个道理,小月光,你不妨把之前对待老baby们的方法用在这群小baby上……”

她听得认真,原本略微还有些的紧张的心这会儿已经全部松下来了,光着脚丫趴在软沙发上晃了晃,闲闲地和他又聊了一会儿,最后是因为电话发烫了才把电话挂上。

“好像……有点想他了。”顾棠玥抓了抓胸口的位置,感受着心脏那处的不太舒服,最终忠于自己的内心,想了想,给好闺蜜打了电话过去,开了免提,“老庄,我好像想答应他的求婚了……”

庄筱:“……”这和当初她打电话过来说自己栽了那次有什么区别?!

闺蜜白菜果然身心都被拱走了,真是便宜来了那只猪。

那股莫名涌上来有想要嫁给一个人的感觉是突然的,同时也是挡不住的,顾棠玥在自己心里下了个期限,下次他再开口求婚她就答应了。

嗯,就下次,应该还是有些时间的,她还可以浪一阵子。

傍晚时分,学生们都吃完了晚餐,听领队老师的安排乖巧地等在了表演厅里,说是要看一场饭后的粤剧。

“进行我们表演的剧目是《帝女花》,表演的是荔湾区的夕阳红老年粤剧团。”顾棠玥穿着一身青衣的服装走出舞台中央报幕。

今天她化了全妆,穿上戏服,戴上了佩饰,整个人看起来和平时见到的模样完全不同。当然这种不一样不仅仅只是外貌穿着上的,更多来自于她的站姿,她的眼神,她的……气场。老年粤剧团的大家也都全妆出现,浓妆艳服下仍然能看出他们沧桑的皱纹和略微有些佝偻的身姿。

台下的学生们都瞪大了眼,齐齐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台上的表演,不时窃窃和旁边的人私语两句。

完整的表演结束后,现场好一阵都没有声音,直到台上的表演团集体牵手向台下的观众们鞠躬致谢时,台下的大家才骤然醒悟过来,纷纷鼓掌表达自己的激动。

评分这件事谁也没有在提起来,顾棠玥甚至没有再提上午的那件事,只是任由这群稚嫩的孩子又惊又喜地围着年迈的老人们,时而兴奋地摸摸戏服,时而安静地听老人们说起过往的粤剧表演故事。

领队老师站在顾棠玥的边上,久久没能找到想说的词儿。

“他们只是缺了方向,也是我没有教导的经验。”顾棠玥平铺直述,“单靠我一个人讲解理论知识是有些枯燥,我邀请了老年团过来这边住两天,让他们作为导师一对一和学生们讲解吧,之前粤剧院给这些老人家集中培训上过理论课的。”

领队老师自然是欣喜的,可冷静了一秒后又有些不知所措,“可是顾老师,经费那边……”

实在是没有能承担多一个团队的。

“经费那边由我这边赞助。”邵怀瑾礼貌地从表演厅门口朝两人走来,望向似笑非笑的顾棠玥,嘴角微扬,“公益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