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轩
云潇不可置信的看着冯氏:“您的意思是女儿不必进宫了?”
她还准备了很久, 甚至觉得皇后的位置舍她其谁,没想到现在居然她都不必进宫了。云潇想不通为何,她当然是很想坐上凤位的, 诚如母亲所说, 连大姐姐性子比她恶劣多了, 都能让皇上这么多年念念不忘,她比起大姐姐而言,规矩还学的更好呢?
冯氏看女儿怅然若失, 连忙安慰道:“没事儿的,娘肯定会替你说一门更好的亲事。再者进宫又如何,你看薛家和魏家当年也送女儿进宫,还不是被送出来了。”
云潇自小和云骊比着长大的, 她听冯氏这般说, 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是啊,也许被选进宫,还得送出来呢。可是,她那张脸生的和大姐姐太像了啊……”
“赝品始终成不了正品啊。”冯氏搂着女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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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骊进宫时满身华彩, 宫里派来的阵仗并不大,可见永宁帝对章家派人进宫,也是非常排斥的,倒是云骊深吸一口气, 朝爹和姨娘磕头。
她一袭蕊红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腰间却纤细无比,常年练舞,让她看起来身轻如燕, 如今这一装扮, 更是让人觉得恍若神妃仙子。
章思源深吸一口气道:“汝进宫服侍皇上, 一切以天家为重,勿挂念家人。”
这样的场合,刘姨娘原本是不能出来的,但是有云骊在,她看向刘姨娘,刘姨娘含泪说了两个字“保重”。
云骊又起身福了三下:“望姨娘多珍重。”
她很想哭,但是一定要忍住,进宫是好事,哭的这么伤心难过,别人还以为你抗拒入宫呢。人不能太过矫情,平日受全家供养,得到最好的调/教,现在也该到自己回报的时候了。
坐上轿子,云骊给自己打气,即便手把帕子都快拧成麻花了,她上半身依旧保持不动。
素文是陪云骊进宫的,她小声道:“小姐,您无事吧?”
“我没事儿,伸头也一刀,缩头也一刀,我就这样吧。”云骊暗道,我的名字是云骊,骊是黑龙的意思,自己也要有龙马精神。
轿子进了宫门,云骊的心揪在一起了,她在想皇上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三十五岁了,应该正当盛年,可是比自己大好多啊,身上会不会有老人气?
却说永宁帝刚从偏殿走出来,这偏殿挂着的是他的发妻元孝皇后,他们夫妻虽然相处时日很短,可是她死的太惨了,这让永宁帝一直对她难以忘怀。
更兼元孝皇后生的如牡丹般雍容国色,那么年轻的年纪就没了,永宁帝想起来心如刀割。
王守忠一看皇帝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思念亡妻,但是该说的话还得说。
皇帝年纪三十五了,如果一直不纳妃嫔,那么就无法诞育皇嗣,将来皇帝一旦龙驭殡天,皇位该由谁来坐呢?
他们这些人也是希望皇帝赶紧纳妃,只要皇上还有女人就是好事。
正好新入宫的这位听闻生的天姿国色不提,更是有名的才女,堪称是章家绝色,世人欲娶而不得。
“皇上,章五娘子进宫了……”
永宁帝听了就直皱眉:“哼,章家也真是心急。”
王守忠陪笑:“是啊。”
“宣她过来吧。”永宁帝颇有些生无可恋的道。
这是云骊第一次到这么巍峨的地方,脚下难得一滞,她听吕嬷嬷提起过,这仪宁殿是皇上处理公务的地方,后来也变成寝殿。
按照宫中规矩,嫔妃要被送来仪宁殿侍寝,而且还要在仪宁殿的偏殿沐浴之后,才能陪皇帝,当然不仅限侍寝,还可能陪皇上吃饭说话都成,反正一切随皇上的心思。
这样的日子让云骊觉得有挑战,但是又觉得是活成一个傀儡似的。
但仅仅只是一滞,她看了一下自己逶迤着的裙摆,深吸一口气,进了正殿。
正殿还看不到皇帝,内里灯火通明,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察觉到这是皇家,即便平日云骊觉得自家已经是很不错了,但是比起来依旧觉得皇家气派到底不同。
跨过门槛,内里站着的内侍全部都低垂着头,仿佛不存在,但又威赫极了,在最中央有一男子正低着头在折子上不知道写什么。
云骊不敢多看,径直跪下行礼:“妾身章氏五娘子给皇上请安。”
永宁帝就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云骊也一直跪着,并不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皇帝对元孝皇后的感情,不是别人能够比拟的。
她一直就这么跪着,送热汤进来的吕嬷嬷进来了,看到就更美看见似的。
进了宫,一切就得靠自己了,不是别人能帮的了的。
永宁帝接过热汤,才仿佛刚发现云骊似的,他懒洋洋的道:“抬起头来。”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女子,居然能让任首辅还有章家还有吕嬷嬷共同推举,哼,他看向缓缓抬头的云骊,人似乎恍惚了一下,手上的热汤向云骊摔来。
热汤因为用布包裹着,还非常烫,直接溅在云骊身上后,她手上的皮肤迅速红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肯定会被针对,但没想到皇上反应这么大。
下巴猛地被抬起,永宁帝狠狠的掐住她的下巴道:“你自以为长的一幅和元孝皇后相同的脸就无往不利了吗?你十五岁能进宫,可惜元孝皇后十五岁嫁给朕,就得去辽北受苦。你想捡漏,也看你配不配。”
云骊下巴被掐的生疼,她被迫与永宁帝对视,这位皇帝生的极好,剑眉星目,五官如刀刻一般,更兼身材高大,果真如外界传言一般,有宸宁之貌。
可是他掐她,云骊就觉得很难过了。
和天下所有女子一样,她也想嫁一个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人。
但现在她知晓,她不能灰心,因此云骊看向他的眼神,楚楚可怜中带一丝倔强,眼泪直接就滴到他的手上。
“我,我没有想捡漏,我,我只是遵从家中的意思进宫而来。”
永宁帝听到她说话,她的嗓音很轻柔,非常好听,眼睛如烟雨一般,从这点看,她其实和云凤不太像。
因为云凤总是兴高采烈的,她爱骑马,爱耍枪弄棒。
永宁帝突然就觉得没什么意思的放手了,他站起身,背着她道:“你既然进宫,就安心在这宫里当一片瓦一棵树,封为安妃吧,好好地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真安分守己谁还进宫?
云骊听了这话想笑,她内心其实是个非常桀骜不驯的人,只是因为出身庶女,故而向来都是压抑自己的本性。
可现在的她也必须压抑自己,因此状似松了一口气的道:“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封妃就是第一步,现在皇帝对她所做的一切,将来,她会一步步夺回来的。
云骊进宫的第一日,就被封了安妃,章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倒不是因为封妃多特殊,而是因为这是皇帝头一次封妃,全家都欢天喜地的时候,云淑却落水了而亡,无人在意。
章思源对刘姨娘道:“我就说云骊是个有本事的,现在就封了安妃,只要她封了妃,日后的路就好走了。”
“老爷,云骊若是真的能为家族做贡献,这就是我这做姨娘的心愿了。”刘姨娘安静的道。
章思源就是喜欢刘姨娘的体贴和懂事,不像别人只为了自己那点蝇头小利。
宫里的云骊第一日住的宫殿并不算东西六宫最豪华的,只是相对比较普通的铅英宫,宫里的人都很会看眼色,知晓安妃头一日没有侍寝,只是打发到铅英宫,自然多有怠慢。
素文就暗自抱怨道:“这宫里真是人人都生了一双富贵眼。”
“好啦,不管这么多了,明日我要去御花园集花露,咱们到时候用这个泡茶最好了,我不必管别人,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您总是这样。”
云骊摇头。
晨起采摘花露,但还是着意打扮了一番,脸上看起来未施脂粉,这就是她要的效果,不管今天有没有碰到皇上,她都要打扮,否则,真的深居简出,迟早等年岁大了,就越发没有优势了。
永宁帝正准备上朝,他一眼就看到云骊了,她和她姐姐倒是很不同……
这一个月听说她很老实,的确从来不踏出宫门一步,为人谦逊,对下人都非常和气。
但也只是惊鸿一瞥,他并不放在心上,同时对章家这种送个一模一样的女人过来觉得非常恶心。
等下朝之后,他怒从中来,对王守忠道:“你去把安妃喊过来。”
云骊不懂为何皇帝召见她,她还准备了自己拿手的点心,过来的时候特地换了一身衣衫,看起来如仙娥一般。
熟料,才刚进来,永宁帝就一把掀翻她的点心,对她吼道:“别以为你们章家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
云骊却看向他,眼神中透露着悲悯:“陛下,臣妾想人的一生中如果遇到太过美好的事物和人,肯定对别的也看不上眼的,您作为皇帝,却能这般对大姐姐,臣妾很为大姐姐高兴。如果,您实在是见了云骊这张脸心烦,就把云骊的脸划了吧?”
她说完,就把头上的步摇取下来递给永宁帝,自己则静静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