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之后,雷轰隆隆滚过来。倾盆大雨随之泼向大地。申时末牌,夜色似提前到来,天地一片混沌,方向难辨。
朱府大门檐下两只硕大沉重的灯笼被狂风吹得凄然摇摆。瓢泼大雨之中一眼望不到头的朱府白墙外零散杵着戴着竹笠披了蓑衣的南魏士兵。
朱府大门对街的店铺因这大雨开始收铺关门。苏州小吃店开着一半的门,店堂外的锅里蒸气外溢。伙计正在封灶门,懒心无肠的店主正抬着铺门板也打算关门。
此时朱府的红漆大门里走出一名亲名服饰的人。他殷勤地撑开伞,替跨出大门的禁卫军统领挡住大雨。
统领无奈地看了看外面,低声骂了句:“直娘贼的鬼天气。说下就下。”
“大人,我看对街有间小吃铺。不如去哪里饮上两杯?叫老板弄点好吃的来!”
“好。”
两人出了府,直走到铺子前。亲兵大声说道:“把门打开,弄几样好菜,抱坛酒来!”
店主一呆,赔着笑道:“军爷,小的开的是小吃铺。今日有汤包虾饺。”
“汤包虾饺端几笼来,再去弄酒菜!”亲兵让进统领,狠狠瞪了店主一眼,腰刀已抽出几寸来。
店主吓得往后直退,对伙计喝道:“去把后院那只鸡杀了!把存的那坛花雕端来!”
他亲手将汤包虾饺端上了桌。不安的在旁边站着。
檐下的雨变成了白色的帘幕。老板上了半边门讨好地说道:“雨太大,免得二位军爷受了寒。”
见统领脸色尚满意,知他不想让人瞧见在这里饮酒。亲兵笑骂道:“你还算有几分眼色。我家大人可是大内禁卫军的统领。关大帅帐下正儿八经立过战功,杀过西胡的百夫长。你侍候得好了,重重有赏!”
“多谢大人!”店主越发的谄媚。
这间苏州小吃铺本是东方炻当年安插在朱府前门的钉子,老板点头哈腰的赔着笑,接过伙计递来的酒替统领满上。他诧异地问道:“皇上叫禁卫军围了朱府,可是朱府里的人犯了事?”
亲兵把酒杯往桌子上重重顿下,沉着脸骂道:“胡言乱语当心爷割了你的舌头去!那府里住着的可是贵人!”
店主迭声道:“是是是,小人多嘴。只是与朱府做了多年邻居才敢冒着胆子嚼舌。军爷说得不错,朱府主事的小娘子可不是贵人吗?她散尽了朱府的家财助咱魏国军队打仗。怕是北边的人恨她入骨,皇上派军爷来保护理所应当。只是这场大雨苦了众位爷了。小的这就下厨再多炒两个菜慰劳军爷!”
统领听到老板张嘴一长串话麻溜的辛苦奉承话,看到他脸上讨好的笑容,心情不由得好了几分。他端着酒杯笑道:“听你口气与朱府当家小姐甚熟,这位小姐的确好魄力好胆识。咱们皇上今日下旨要迎了她进宫做娘娘了。待明儿雨停便启程。”
店主心里一紧,嘴里又奉承得几句,转身进后院去催促伙计上菜。
隔着墙壁,胭脂铺的伙计贴着耳朵听得分明。猫了腰蹑手蹑脚进了后院。
厢房中围坐着四名身材高大的汉子。听了伙计的话,一汉子压低声音道:“少爷虽然还没有消息传来,但咱们可不能叫朱家小姐被接进了宫里。少爷当初留咱们在苏州可不就为了保护朱小姐。”
“我打探过了。圣旨未时到的,没有知会靖王府,直接到了朱府。现在整条街巷都被禁卫军封了。现在宵禁,城门早关了。就怕离开朱府也走不出苏州城。”
“管不得那么多了。咱们今晚趁大雨行事。否则明天车驾启程,一路禁卫军护行如何劫得了人?进了宫劫人就更难了。”
隔壁苏州小吃铺老板折身进了厨房,靠近正在炒菜的伙计低声说道:“两个人,正好冒名顶替。咱们劫了人马上出城过江。人要是进了宫就麻烦了。”
伙计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往菜里下了药。
老板亲自端着下了药的鸡送出去,伙计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手中拎出一把刀悄悄地躲在了门帘后。
“大人,小店本是小吃铺。只能炒些家常菜。”老板笑呵呵地搓了搓手站在旁边。
“看赏!”统领满意地点了点头。亲兵自怀中取了二两银子扔给了老板。
朱府现如今只剩下一个空宅子。家什瓷器字画变卖一空。大厅里连把椅子都没有。
朱府小姐身边统共只有十来人。朱府小姐接了旨,安排宫里传旨的内侍和接她的嬷嬷在府里住下了。
朱府三总管朱寿热情的吩咐下人做饭菜。端上来一桌全是素的。他为难地告诉他,小姐散尽了家财,养不起这么多人,府中下人早打发了。朱八太爷带了几名姨太太离开苏州城去乡下养老,小姐是留下来处理老宅子的。府中清陋,请他别见怪。
朱府变卖家财支持大魏军,先帝感动,亲笔封了朱八太爷百信侯。这些事统领都是知道的。皇上要立朱府小姐为妃,他当然不好挑嫌朱府菜式清淡。有差使在身更不方便去苏州的青楼花舫里寻姐儿。便带着着亲兵敲开了对街的苏州小吃铺整治些酒菜来吃。
“大人,立朱府小姐为妃是朱府百年修得的福分。为什么要赶这么急?连靖王也不知会一声?”
统领见老板不在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关大帅只是担忧朱府不肯。皇上初登基,江南还是乱糟糟的。伪帝现在没有出兵,说不准哪天战火就烧过江了。这些江南世家都是不倒翁,改朝换代他们都照样赚钱。要是送了一个女儿进宫,成一……岂不是把族人性命全押上去了?靖王世子侧妃又是朱府的九姑奶奶。朱府小姐要是得了消息躲了,会坏了皇上的大事。朱八太爷不就已经声称年老多病离开了苏州躲乡下养老去了?朱府孙小姐不进宫,那老狐狸如何肯出面帮着皇上收服江南的世家大族?”
亲兵恍然大悟。陪着统领饮了杯酒奉承道:“难怪以大人的战功威名,又做得禁军统领却派了这件差事。江南的这些世家大族向来高傲。咱们关大帅考虑得周详,收复了江南世家大族,打成铁板一块才好南征。到时候大人再带兵北上,准保伪帝望风而逃。”
统领被他一捧心里得意。嚼着鸡肉喝着酒想着将来北征时再求了关野让他领兵。一想到收复失地,杀了伪帝,他心里豪情万丈。只想吃饱喝足早点睡了,等天明雨停便护了朱府小姐启程去杭州府。
东方炻杀了崇德皇帝登基,北魏南魏划江而治。不弃听到这个消息很开心。
她散尽家财助大魏军,哪怕是打输了,朱府还是博得了忠义之名。三皇子在杭州登基,怎么着也只有感激朱府的份。
朱府是江南百年世家。新皇初登基根基不稳,会笼络朱府讨好江南士绅。东方炻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来苏州。先帝一死,也不会有人逼着陈煜去找什么碧罗天。朱八太爷在五湖边上养老。她没了后顾之忧,便专心在朱府等陈煜的消息。
谁知没等到陈煜来却等到了新帝的旨意。南魏康明帝要她进宫为妃。
不弃在静心堂发脾气:“白帮大魏军了!前拒狼后进虎,没一个皇帝叫我省心!”
朱寿瘦了一大圈,唉声叹气地说道:“孙小姐别恼。皇上想拉拢江南世家的心,封了朱府孙小姐为妃,这样做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小虾淡淡地说道:“大哥和我看到有内侍和嬷嬷还带了宫车前来,就觉得不对劲。看传旨的所以才不让小姐去接旨。”
冒充不弃去接旨的婢女甜儿笑道:“甜儿心甘情愿的。只盼小姐能躲过这一劫。”
不弃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道:“杭州行宫改建成皇宫,虽比不得北魏宫城,但始终是高墙深宫。我不去自然高兴,你去,我心里也不舒服。”
甜儿垂下头,蓦地跪下道:“小姐莫要内疚。三总管和小虾姐姐本来觉得杏儿心计厉害,想叫她去,是甜儿主动顶了她。甜儿是签了死契的奴。能得到飞上枝头的机会不容易。听说先皇子妃与侧妃都死于望京城乱,今上新纳了关元帅的女儿为后,身边尚无别的妃嫔。我顶着朱府孙小姐的身份去。朱府是江南世家之首,陛下此举本来是为了笼络世家,不会有人为难我的。”
她眼神真挚,泪光浮现,带着抹笑意。
不弃扶起她,瞧了半晌,眼里隐隐有着担忧。
朱寿赶是说道:“今上年轻。又有复国大志。孙小姐莫要太过担忧。”
不弃横他一眼道:“今上是胸怀大志。你可别忘了前些日子九姑奶奶来说的话。他为了巩固江山,直截了当把二皇子杀了说是暴病而亡。吓得靖王爷中风瘫倒,阖府不安。巴巴的将靖王孙送到杭州去。说是封了官金殿为臣,谁不知道靖王孙是人质?我看这位新登基的三皇子不是什么好鸟。”
甜儿半晌不语,良久才道:“杀二皇子也怪不得陛下。东方炻狼子野心,若两位皇子为争帝位内讧,江南不稳。怕是这半壁江山也保不住了。到时候情况会更糟糕。”
小虾截口说道:“甜儿说的没错。只要她顶着小姐的名分去,皇上只会对她好。”
不弃看了眼小虾。知道只要是为了自己,别的人小虾全然不顾。更别提甜儿杏儿这些签了死契的丫头。见甜儿一个劲儿地替康明帝说话,知她心中始终也想着能博一个荣华富贵。便不再吭声。嘱小姐取了自己最好的衣裳与所有的头面首饰通通给了甜儿,当是陪嫁。
禁卫军围了朱府,城里宵禁,四门戒严。
大雨继续下着。朱府静心堂外的湖水被雨激起层层白雾。
甜儿挨着不弃在二楼厢房里睡了。厢房中有夹壁暗道。明日宫里的嬷嬷会来服饰甜儿启程,不弃可以躲在夹壁中。等到禁卫军撤走,就想办法和小虾朱寿混出苏州城。
这时换了衣裳易了容的苏州小吃铺的店主和伙计关了店门,大摇大摆敲开了朱府的大门。装着酒碎避开守门的禁卫军,转入了内堂。
宫里来的内侍和嬷嬷早已在客房睡下。两人便往内堂走去。
才到二门处便看到站在门口的朱府护卫和三总管朱寿。朱寿拱手道:“大人,客房方向在哪边。”
店主微微一笑道:“三总管,我们是来带朱小姐走的。”
朱寿大吃一惊,借着灯笼的微光这才发现已经换了人。他不动神色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姐不进宫就是抗旨。江南无她的立足之地。我家主人遣我们来是想接小姐过江。三总管不会不明白个中凶险吧?”
东方炻的人!朱寿暗暗叫苦。很显然,这二人是杀了康明帝派来的人乔装顶替进了府。天晚禁卫军认不出来,天明雨停之后,焉有不被认出之理。他苦笑道:“多谢你家主人的美意了。唉,我家小姐本有办法脱身。现在也没了。”
朱寿引着他们走向角落,低声道出李代桃僵之计。
那店主吃惊之余迅速说道:“既然如此,那只好让小姐先随了我们去。”
朱寿踌躇不绝。东平郡王一直没有消息。这边拒了圣旨在江南无容身之处。只是过了江又落进东方炻的手心。两头为难。
“三总管莫要再犹豫了。如果再不走,被发现就走不了啦!”
店主又催促了声。朱寿一跺脚便带叮嘱府里的护卫看住二门,带了二人去静心堂。
此时三条黑影已经借着雨幕自朱府后门围墙处翻墙而入。绕开了小虾布在柳林的机关进了静心堂。
小虾警觉时,一人亮出了陈煜信物。小虾惊喜万分,匆匆唤了不弃起身。五个人带着不弃穿柳林翻墙离开。
朱寿和东方炻的人到了静心堂扑了个空。听甜儿说小虾带着不弃走了,正惊疑的时候。围墙外响起了厮杀声。
三人匆匆穿过柳林,伏在墙头一看。成群的禁卫军正围住五人。
朱寿低呼了声:“怎么回事?”
店主与伙计对望一眼,扔下朱寿越墙而出,压低了帽子,扮作统领的声音吼道:“怎么回事?”
守后门的一名队长跑来道:“大人,发现有五人从朱府里越墙而出。”
那队长一抬头,眼中蓦得惊恐,后退一步便喊。店主当机立断,腰间宝剑刺出压在了他的脖子喝道:“叫他们住手!”
偏偏他遇到了一个极忠直的人,那名队长不顾安危大声吼道:“他是假扮的统领。一个也不准放走!”
店主恨极,一剑抹了他的脖子。带着伙计杀入了禁军之中。
不弃被众人围在中心。眼看火把越来越多,她心里叹息,拉着小虾的手道:“小虾,你趁乱走,再寻机会。”
小虾睨了她一眼。因早做过准备,不弃早去了钗环,头发编成了辫子用块青布包着,脸被抹得黝黑。她身上穿着方便的青色襦衣裤,作男装打扮。她把不弃往陈煜的三名侍卫身边一推,朗声说道:“我是朱府孙小姐,都停手!”
她声音清朗,陈煜的三名侍卫迅速握住了不弃的手,将她挡在了身后。
小虾武功好,逃走的机会比她大多了。自己若贸然喊破,就枉费了她的心意。不弃看了小虾一眼,垂下眼眸没有吭声。
小虾扯开束发的布带,满头黑发披散下来。雨水让紧身衣贴服在她身上,勾勒出曼妙的身材,重重火光耀进了薄薄的单眼皮,散发出一种慵懒的美丽。
禁卫军们被她的美丽所震撼,无一人怀疑她是假冒。
一名队长模样的人大步走过来冷笑道:“朱小姐夜出朱府难不成是想抗旨?”
小虾淡淡地说道:“我想出府走走罢了。你们几个别护着我了,统领大人可愿陪我散会步?”
陈煜的三名侍卫也似愣了,一人说道:“还是让小的们跟着小姐吧!”
朱寿此时自墙头一跃而下,恭敬地对小虾说道:“孙小姐明日要进宫,别淋坏了身子。”
小虾目光迷离,轻声说道:“进了宫,可就难出来了。让我再走上一会儿可好?三总管,有统领大人陪着,你们回府去!”
朱寿张了张嘴,叹了口气。走到那名队长身边深深一揖道:“我家小姐向来说一不二。统领大人宽宥。”一锭银子轻轻滑进了统领大人的手中。
那队长掂了掂银子,又不敢得罪这位马上就要进宫的贵人。嘿嘿笑道:“三总管回府嘱人熬制姜汤。末将定会好好护送小姐回府。”
他说完又指着被禁卫军围着的店主和伙计道:“他俩穿着大人的服饰,大人定遭了毒手,他们定是北边来的奸细,擒下!”
店主和伙计背靠背站着。面对挺枪刺来的禁卫军,店主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只哨子吹响。后门对街一间书斋之中射出弩箭来。几名禁卫军不妨被当场射死,黑暗中又跃出数十名着夜行衣的男子,场面立时变得混乱。
小虾手掌翻动,长匕瞬间刺进身边队长的脖子。
朱寿白玉般的手也动了,手中暗器激射而出。与三名侍卫趁乱拉着不弃夺路狂奔。
那店主看到,口中哨子吹响,黑衣人拼死挡着禁卫军,杀出一条路来。
关大帅显然没有想到朱府敢杀禁卫军公然抗旨,派来的禁卫军统领为防消息走漏也没有知会当地驻兵。只带了五百人围了朱府。朱府占地大,禁卫军不可能全聚在一起。加上店主事先毒杀了统领。小虾又杀了守在后门的那名领头的队长,禁卫军顿成散沙。
大雨滂沱,跟在身后追了没多久便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一行人穿街走巷,摆脱禁卫军后来到城中偏僻之地。这时又蓦得分成了两派。
小虾回身冷冷对店主说道:“你们走吧。我们是不会过大江北上的。”
那店主的目光落在挡在三名护卫身后的不弃道:“朱小姐抗旨不遵,康明帝不会善罢甘休。还是随我们过江安全。”
不弃叹了口气推开侍卫走出来,静静地说道:“怎么躲藏是我的事情。转告东方炻,我不会去望京的。”
店主冷笑道:“莫非小姐还在等东平郡王?可知他为何一直没有消息?陛下围望京城时,东平郡王被崇明帝逼着只带了三百士兵出战。二十万大军围攻,他早被踏成了肉泥。”
“胡说!明明我家少爷冲出去了!”一侍卫怒声说道。
“是吗?白渐飞与柳青芜在望京城破后已经渡江到了江南,今天到了杭州进了宫。康明帝任用白渐飞为相,尊柳青芜为芜贵妃。望京城下一战东平郡王比他们早一个月突围的话,为何现在还没到江南?他已经死了。唯今之计,只有随我们渡过大江北上才能保你平安!”
不弃打了个冷战。她浑身被雨水淋透,只觉得心脏被冻得抽搐,寒意自脚底升起。陈煜一直没有消息。如果他还活着,怎么也该比柳青芜和白渐飞来的快。
望京城下他带三百士兵出战的消息早就传了出来,她一直想着他突围后会渡江来寻她。如果他活着,他一定会来。她每天都让人去府门口。看对街的胭脂铺是否挂出了有他消息的记号。每天都在失望,又在期待第二天会有消息传来。
檐下的冷雨淋进了脖子。陈煜的侍卫在和东方炻的人争吵中拔刀相向。
“都停手吧。”不弃疲倦的喊了声,对店主说道,“回去告诉东方炻。他杀了陈煜,我和他绝无可能。我和他是敌人。”
店主心急的踏前一步,小虾拦在他面前:“滚回江北去。”
“你们走吧。你们有八个人,我们这边有五个。哦,不对,有七个。你们抢不走人的。用不了多久,禁卫军与苏州府的士兵就会找到我们。”不弃望向店主的身后平静地说道。
店主一回头,发现不知道何时,有两人已伏在了身后的屋檐上,以箭指着他们。他深吸口气道:“咱们走!”
看着他们走远,小虾回身说道:“小姐,现在怎么办?”
“先躲过风声,找机会出城去找老太爷。”不弃冷静的说完,对陈煜的侍卫们道,“郡王生死不明,你们可愿暂时追随于我?”
五名侍卫心里难过异常,见不弃抹得黝黑的脸上眼眸晶亮,透出一种自信的光来。心里焦灼顿时散了不少,齐声说道:“少爷早有吩咐,我们几个当以小姐之令是从。”
“好!咱们现在去窄皮弄!寿总管,你背我!小虾,你带路。”不弃说完趴在朱寿背上,搂住他的脖子,闭上了眼睛。
风雨飘过,一行人默不作声的前行。只有朱寿知道,背上的不弃在压抑着哭声,身体抽搐得厉害。
苏州城宵禁戒严。原想速战速决接了朱府孙小姐的禁卫军群龙无首。传旨的太监刘公公就成了这趟差使的主心骨。
刘公公是康明帝还在做皇子时的贴身内侍。升了总管大太监后仗着和康明帝的情分,眼高于顶是自然的。他主动揽下这趟差事,康明帝自然放心。刘公公心里却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康明帝立了关野关大元帅的女儿为后。这根粗大腿他无论如何是抱不上的。关月容看他不顺眼,就算康明帝再宠着他,也只能任由关月容教训。刘公公盼着接朱府小姐进宫为妃,一路上照拂有加,进了后宫施以援手。朱府小姐能不和他同谋?只要能抱紧江南世家的大腿。得了皇帝的宠信,又有了后援势力。他将来在后宫中就能横着走了。
康明帝也不傻,他现在依附于关野的十五万军队。但他也盼着能有一股势力与关野分庭抗礼。
关野从西楚州石城千里迢迢赶着来勤王,又送了自己的女儿进宫。他一心想着打过大江收复失地。压根儿就没想到南魏根基还不稳,民心浮躁。皇帝就已经开始算计起他手里的兵权了。
在关野看来,皇帝现在最该想的是打过大江,替先帝报仇。但他毕竟是个武将,长年驻扎在石城边关。漏算了皇帝生来的猜忌之心。
听说朱府孙小姐被一群蒙面人带走。刘公公的脸色与外面的天差不多一样黑。想怒又想哭,真是气象万千。
当务之机还是要找到朱府小姐。刘公公这会儿顾不得要隐秘要抢时间了。着人赶紧去通知常都督。
自从康明帝建都杭州之后,原来的苏州知府擢升了户部尚书。新来的知府还未到任。苏州府这会儿正实施军管,军政大权全捏在江南水军都督常宽手中。
康明帝诱杀了二皇子。常宽没有得到拥立之功,还被关野猜忌,他心里窝着火。想起与二皇子相处的情谊,心里对康明帝始终有些不满。只不过是看在同抗北魏的情分上压着。这也是关野和康明帝叮嘱这次行动要快速要隐秘的原因。
所以刘公公与禁卫军进城时只说是奉旨抚慰百信侯府。压根儿没有告诉常都一声这趟差事的主要目的是接朱府孙小姐进宫为妃。
就在这样的深夜,靖王府突然来了客。
朱漆大门打开之后,朱寿根本没等下人关门通报,闪身就进了靖王府。
雨夜朱府门外发生激战的事已经有消息传进了靖王府。九姑奶奶听得下人来报朱寿已经进了府,不由得喊了声老天爷。
不见吧,谁都知道她是朱八太爷的妹妹,朱府的九姑奶奶。见吧,不弃跑了,抗旨不遵。这节骨眼上见朱寿,靖王府脱不了干系。
靖王和靖王妃年已老迈。世子与世子妃又不食人间烟火。管事的只有九姑奶奶。
朱寿带着几名武艺高强的侍卫闯府的事情将睡梦中的靖王靖王妃,世子和世子妃都惊得醒了。
还不容他们多想,门外又传来管家不安的回报声:“朱三总管不是只带着侍卫来的。孙小姐混在了侍卫里,这会儿也在前厅奉茶。”
九姑奶奶急了,禁卫军今晚死了这么多人,肯定全城在搜捕她。这祖宗怎么还敢在前厅端坐着?她长叹了口气道:“王爷王妃莫急,妾身去前厅看看再做打算吧。让府里侍卫都准备着,实在不行,妾身擒了她大义灭亲就是。”
雨下得很大,前厅里几盏灯放着恹恹的光。不弃独坐着端了杯热茶慢饮。身后站着朱寿与陈煜的四名侍卫。
小虾已经去朱府通知甜儿和杏儿应对。看时辰差不多也该赶来靖王府了。
到了窄皮弄,她换了身衣裳,整了妆容。布置好一切,就带着朱寿与四名侍卫赶到靖王府。
因为宵禁靖王府得到的消息不算太早。不弃很庆幸自己顺顺当当地进了大门端坐在王府正厅里。
“哎,我的小祖宗。这么晚了,下着大雨怎么来王府了?”九姑奶奶的绣鞋与六幅湘裙被雨水浸得湿了。湖蓝的裙边一溜水渍。
不弃搁下茶碗,端端正正福了福喊了声:“九姑奶奶!”
还没等九姑奶奶再开口,她便叹了口气道:“老太爷在乡下,鞭长莫及。侄孙女只好来投靠九姑奶奶了。皇上来了旨,想要我进宫。府里一个长辈也没有。天再晚,雨再大,也只能来王府让姑奶奶拿主意。”
九姑奶奶闻言一震。脑子里飞快算计起朱府要是在宫里有个受宠的娘娘,靖王府能得多大的利益。只不过一瞬,九姑奶奶便堆满了笑容,拉着不弃的手心痛的说道:“这么大的事情自然姑奶奶要替你做主的。”
不弃眼睛一亮。
九姑奶奶仿佛看到了靖王府的正厅重现金碧辉煌,一扫害怕被康明帝猜忌的晦气。
“只是怎么听说和禁卫军打了起来?”九姑奶奶小心问了一句。眼神情不自禁往身后瞟了一眼。
不弃自然地坐下,端着茶慢条斯理地说道:“九姑奶奶莫要担心我的安全。这么多侍卫在外守着,王府大门紧闭。就算禁卫军想搜王府,也不容易的。”
九姑奶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指着不弃颤声道:“你,你真的抗了旨?”
不弃嗯了声。九姑奶奶狠狠拍了下桌子,力道之大,将手腕上一只玉镯敲成了两段:“来人呀!”
门外侍卫纷涌而入。刀光将黯淡的正厅耀得亮了。
“姑奶奶,你说皇上为什么想要我进宫为妃?”不弃视而不见的补了一句。
九姑奶奶原本心里慌乱,听到这句话时脑中灵光一闪,笑容又挤了出来:“你们去守好大门。不管谁来一律不准进府。锁了府门,连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
擒不弃的命令改成了这个。王府侍卫丈二金钢摸不着头脑,却很快地执行了侧妃的命令。
不弃瞟了眼九姑奶奶身边的两名婢女又道:“寿总管奔忙一夜,这几名府里的护卫也劳累了。还要烦请两位姑娘招呼他们去偏厅歇息会儿。”
九姑奶奶点了点头,瞬间正厅之中只留得她与不弃二人。
“姑奶奶想明白了?皇帝要娶的不是我,是朱府孙小姐。”不弃微笑道。“想明白了这一点,就知道我为什么不肯接了旨就马上进宫。”
九姑奶奶张了张嘴,片刻后迅速说道:“孙小姐说的极是。咱们江南朱府的女儿奉旨进宫放在从前一乘宫车就打发了。这时候却是不能。”
不弃笑道:“为什么不能?不上宫车,明儿一早不启程,不就是抗旨了吗?”
她把九姑奶奶原来问的问题又抛了回去。九姑奶奶此刻心里飞快地算计着。
她站起身,在厅堂里迅速地来回走着,头也不抬地说道:“皇上想借我朱府收服江南世家大族,可以。但我朱府的女儿可不能这么简单的被他娶了去。金册玉印,凤冠霞帔,得风风光光起行!皇后的位子坐不了,就用半副一品正妃仪仗来迎娶。得让皇上明白,要得到江南世家大族的支持,绝不能用什么四五品打发了咱们朱府的第十代继承人!”
不弃微微一笑,叹了口气道:“可不是这样吗?如此让皇上轻易纳进了宫里。朱府的女儿任由皇上搓圆捏扁,江南的世家大族不也一样的下场?只不过,明儿不遵旨意上宫车起程,就是抗旨了。”
“哼,苏州府离杭州府不远,可也不近。关野握着大军权倾朝野。没有我们江南世家大族的支持,我看他能在江南横多久?他要人要粮要银子,不都得靠咱们!孙小姐做得对!”九姑奶奶仿佛又恢复了年轻做姑娘时的气派,傲慢地说道。
不弃离了座,盈盈一福道:“老太爷还在乡下,九姑奶奶替侄孙女出头做主了。”
九姑奶奶扶起她,看见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眸里飘过的笑意。心里明白自己还是被不弃算计了。她不免有些恼怒。不弃进府肯定会有人瞧见,没人看到,她也会让人知道。不论如何,留她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靖王府是脱不了干系了。
她突然想起不弃初进朱府,她去静心堂里看到她立威。那会儿的才十五的孙小姐转眼之间变得更厉害更有心计。九姑奶奶想起不弃这两年的大刀阔斧,不免唏嘘道:“终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不弃借势扶了她坐下,眸光流转,娇嗔道:“都说朱家的女儿个个会做生意,九姑奶奶七岁便打得一手好算盘。侄女儿哪能跟你比?说起来都是一家人,侄女儿在宫里站得稳了,可不就是一荣俱荣的事儿?”
康明帝杀了二皇子稳坐江山。封地在江南的王爷们怎么不心惧?个个害怕哪天皇帝疑心自己要夺位下毒手。
借着新朝初建朝中无人,康明帝打破了先帝的做法,要任用世子王孙们为官。明里说是自家人保自家人。暗地里的意思就是拿捏在手中当人质,不怕这些王爷反了去。靖王孙到了杭州被封为户部侍郎。这个户部侍郎可不是太平时候掌管国库的侍郎大人。而是顶着户部的官职替皇帝伸手的乞丐。
不给?就是办差不利。下场呢?可大可小。
靖王爷就这么一个嫡孙,**尽王府的家产也要保住靖王孙的性命。从前在封地刮的收成银子,做生意赚的银子一股脑儿就落进了康明帝的荷包里。
苏州如此,迁去徽州的睿王爷也一样。睿王世子封了大理寺卿。杭州府原是睿王封地,如此一来,南魏定京杭州府。京都的安全与平和就全靠睿王世子打理了。
只要北魏一天不渡江,江南的生意就会继续下去。南魏新建,宫里总需要绸缎布匹吧?总要吃喝吧?新朝建立紧接着就是安抚惶恐的江南百姓。九姑奶奶知道不管哪朝哪代都不会轻易毁了江南。所以大着胆子低价将朱府的丝绸行茶叶行买了下来。现在借着靖王孙在户部,也开始做起了皇商。这是她的私房,九姑奶奶不能单靠靖王孙一人之力。将来关大帅会不会插手谁说得清?宫里有个自家的侄孙女做娘娘,最好不过。
九姑奶奶肯定的重复了一遍不弃的话:“是啊,可不就是一荣俱荣的事儿吗?朱珠,夜深了,先去歇着。明天雨一停,九姑奶奶便发信给苏州城里的大户,传话给你八个姑奶奶,联络江南世家大族。咱们务必要把这婚事办得风光!”
不弃娇笑道:“九姑奶奶可别忘了,关大元帅手里有十五万重兵。咱们纵然是世家大族,皇上给几分面子。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是老话。我看哪,咱们江南的世家大族可不能手无寸铁。苏州府如今被江南水军都督常大人管着。我要从苏州出嫁,常大人怎么着也算是父母官吧?”
九姑奶奶愣愣地看着不弃,见她语笑嫣然间已定好拉拢常都督的计。常都督手里有十万江南水军呢。她佩服的哎了声。握了不弃的手便要进内堂见靖王父子。
不弃手中微微用力,站立不动。九姑奶奶以为她担心朱寿与四名侍卫,便笑道:“你放心。这事于靖王府于朱府和江南世家都有利,九姑奶奶算得清这笔账。”
不弃摇了摇头道:“要显诚意,咱们就不能太晚去。姑奶奶这就请世子去趟都督府说明原委。不过,世子一定要诱得常都督出面阻拦才行。不管怎么说,还是抗旨。就算皇帝现在为拉拢咱们不算账,谁又知道将来呢?”
九姑奶奶不由得对不弃又重新打量一番,她笑道:“老太爷当时把继承权给了你,我们几个姑奶奶和宗亲们心里是不服气的。碍着老太爷健在不敢发作。如今看来,老太爷的眼光不错。王爷和世子都等得急了,咱们进去再说。”
这时,一道黑影自王府墙头一掠而过,浑身湿透地出现在正厅问口。一群侍卫咋呼着涌上来。
“都下去!是我的护卫小虾!”不弃喝道。
见王府侍卫退下,九姑奶奶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又露出笑容。这样的女子在皇宫里才不会输给出身将门的关皇后。
简短商议之后,靖王世子与九姑奶奶坐上了马车去都督府。
不弃则被安置在府中院子里歇息。朱寿与四名侍卫守在院子外。洗了个热水澡,舒服地躺在**,不弃打了个呵欠笑道:“总算有人出头了。累了一晚,明天会有好戏看了。”
小虾用软布替她擦着头发,见她带着倦容便轻声道:“小姐睡吧,我替你把头发擦干。”
不弃嗯了声,阖上了眼睛。
小虾慢慢擦着她的头发,听着她的呼吸。隔了良久忍不住说道:“小姐真的相信郡王死了?”
“事出异常必妖。他比柳青芜和白渐飞早离望京却迟迟没来消息,有两个结果。一是落在了东方炻手里,另一个是死了。没看到他的尸体前,我不能肯定。只能想,他也许是落在东方炻手里了。”不弃疲倦而沉重地说出她一直在想的问题。
不论是哪一个结果都让她心悸害怕。
小虾有些后悔提起这个问题,急声说道:“也许郡王正在做别的事情?”
“他不会抛下我不管。两国划江分治,是他带走我的最好时机。东方炻忙着当皇帝,安抚他的臣民,雄心勃勃要一统天下。他没时间没精力来江南对付我。江南已经是康明帝的势力范围。如果说他在望京城下一战后逃脱了,那会路上,肯定出了事。元崇和他一起,不也没有消息传来?”
小虾的手紧了紧,扭得不弃头发一痛。不弃皱了皱眉,却没有哼出声。她睁开眼睛安慰地拍了拍小虾的手道:“知道我为什么想进宫吗?如果我躲起来,也许我可以躲一辈子。但他也找不到我了。我想知道他的消息。如果我进宫,我敢肯定,他一定会有消息传来。”
小虾怜惜地看着不弃道:“小姐,你就没有想过你自己?你进了宫就是皇上的女人。”
不弃扑哧笑出声来:“早着哪。朱府孙小姐要风光出嫁。要讨得金册玉印封号,要有凤冠霞帔,要皇家的聘礼。这一来二去,没几个月时间准备怎么行?皇上娶我拉拢江南世家。立我为妃的消息放出去,他就满意得很了。不会在意早晚的。最多金册玉印送来的时间早一点罢了。我猜啊,常都督与关大帅一人带一个皇子,他跟的二皇子死了,他心里不平得很呢。必定会为难宫里来传旨的刘公公。另外,只要消息传开。东方炻会亮明和朱府的那纸契约,更有借口打过江了。内忧外患,这婚事就拖着吧。咱们只在靖王府歇一晚,明天就回府去。”
“小姐想得周到。但是东方炻亮明那纸契约,不会给皇上借口?”
“不会。朱府散尽家财帮大魏军。先帝还封了老太爷百信侯的。到时候再给老太爷传个信。让他老人家多在乡下躲躲。他不在,我怎么能出嫁?又能拖些时日了。虽然赶不上从前那么自由,也比明天要么抗旨要么登宫车去杭州强。”不弃懒懒地说着,眼里渐渐浮起了惆怅。
如果这段时间陈煜还没有消息。她就要考虑好自己该怎么逃了。
小虾轻声说道:“好。如果实在等不及。咱们就逃走。小姐可想好了退路?”
不弃镇定地说道:“逃婚,当然要离开江南。去西楚州。北魏与南魏争天下,西楚州隔得远,暂时平安。”
“嗯,我会告诉福总管,让他提前安排。”
事情在不弃的意料之中。
刘公公的人早世子一步找到常都督。听说禁卫军统领被刺,常都督表面震惊,心里却又多一层不满。
关野派人暗中要接了朱府孙小姐进宫。若让关野拉拢了江南世家,将来自己就更难立足了。手里握着十万江南水军,皇帝不猜忌,关野也会想办法削减自己的军权。
常都督于是使用了“拖”这一方法。表面上下令关闭苏州城门,戒严捉刺客寻找朱府孙小姐。面子工夫做得足,实则暗中叮嘱亲信,寻找朱府孙小姐后不准声张。
就在这时,世子与九姑奶奶登门造访。双方可谓是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常都督眉开眼笑。
江南世家把宝押在了自己身上。得江南世家大族与靖王府支持,不论是关野还是皇帝就要重新审视他常宽了。
第二天雨骤风停,阳光重现。常都督很为难地告诉了刘公公朱府孙小姐的下落。在刘公公如获至宝准备去王府索人的时候,轻言细语地说了句:“可是朱八太爷与江南世家们对关大元帅此举颇为愤怒。朱府乃江南世家之首,朱家孙小姐又是朱府的继承人。就这么被一辆宫车没名没份地迎进宫去,怕是不妥吧?”
刘公公一呆。他本来就想借此机会攀上朱府,常宽此语正戳中他的软肋。
人是他接回宫去的,江南世家将来必不容他。转而投靠关野吧,人家现在已位极人臣,女儿又是中宫皇后,对他能客气几分罢了。脚步就此停凝不前。
常都督一笑:“关大帅在宫中朝中一言九鼎。刘公公是皇上近侍,情分不同。关大帅与皇后自然倚重。只是末将镇守苏州,并没得到皇上旨意。公公要去王府索人,恕末将不方便陪同前往。”
刘公公心思转得极快,轻叹了口气道:“靖王爷与朱府是姻亲,关大帅秘密接人进宫怕是惹恼了靖王爷。咱家一个奴才怎么敢去王府索人?皇上圣旨已下,不接朱府孙小姐进宫就是违旨。咱家也难啊。”
常都督又是一笑:“朱府孙小姐进宫是好事一桩。不过,被关大帅这般偷偷摸摸接进宫去,恐百信侯不服。”
抬出百信侯来,刘公公便明白了。这个爵位是先帝因朱府散尽家财支援大魏军队赏赐下来的。新帝迎娶朱府孙小姐只以一辆宫车打发。且并没有定下朱府孙小姐的品级位分。难不成让江南世家之首的朱府孙小姐进宫当奴婢?
现在硬接了朱府孙小姐回宫。只会惹得江南世家们心存怨怼。
他心里有了主意,呵呵笑道:“多谢都督提醒。咱家就这遣人报讯。关大帅此举不是让江南世家对皇上不满吗?”
有了这番利益上的计较。刘公公便在驿站住了下来。仍嘱了禁卫军守住朱府。而不弃和小虾则安心地回了朱府。只等着看杭州皇宫里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