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翘皱着眉,听完了绿映的哭诉,翻着白眼离开。半个时辰后,一碗新鲜热乎的燕窝再次通过门上传东西的小口送到了听雨阁之中。

银翘还是站在院门口,直到确定绿映将托盘端进房中,才转身离去。

略晚些时候,东墙边再次传来猫叫。

这次是丹枫直接与秋梨说话。

梁妙君要在萧太妃面前转移她的注意力,时不时提一句表姐萧玉棠和萧老将军府,让她没有心思再去想听雨阁的事情。秋梨是她最亲密的同伴,定会将消息传到。

秋梨将白天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并且告诉丹枫,明日王爷一定会来救姨娘出去。

丹枫却轻轻笑着,说道:“王爷那边我们当然是放心的,只是还麻烦你转告二小姐,让她提醒王爷,战场凶险,王爷受伤未愈,身边还是要时刻带着个太医才是。”

秋梨将话记住,快速去往养月居,趁着二小姐更衣的间隙将丹枫的话传给她听。

“就说了要哥哥带着太医,没说别的?”

秋梨仔细回忆了一下,轻轻摇头。

梁妙君圆溜溜的眼睛在眼眶里面转了一圈,快步走回了堂中,对着萧太妃行礼告辞。

“母亲想必也知道哥哥对女儿有些关照,女儿想去寻幽堂劝劝哥哥,女儿力弱,并不能为母亲分忧,只想略尽绵力,万一哥哥怜惜女儿年幼,不忍对此事过分苛责,表姐那边的机会也会更多些。”

萧太妃本就有让小女儿去冲锋陷阵的打算,梁铉说出那番话定是恨极了自己,若是有个能够让他心生顾忌的去身先士卒,想必也不会真的鱼死网破。

如今小女儿主动提出来给亲生母亲当枪使,萧太妃当然乐见其成。

“还是你懂事,快去吧,再带着些果子茶水,跟你哥哥好好说说。”

梁妙君在姐姐鄙夷的目光中躬身退下,带着秋梨快速地来到寻幽堂。

寻幽堂中只有挨了板子趴在廊下晾伤口的四个传信兵。看见二小姐过来,快速地站起来,整理好衣衫。恭敬行礼。

梁妙君顾不得尴尬,直接将话带给了乌木。

乌木自知已经延误了大事,得知此事事关听雨阁柳姨娘安危,便也顾不得屁股上的伤,踩着轻功,一路飞奔去了竹园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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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刘妈妈听了门房的传信,神色慌乱地向养月居跑去。

“太妃!太妃出事了!”

萧太妃听到刘妈妈的声音,心下大惊:“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刘妈妈慌张地说:“太妃,将军府刚刚来人传信,说是萧二爷参与了北大营军饷贪墨的案子,昨天夜里被兵部和刑部一起从家中抓走,如今人已经在刑部大牢关押着了!还有将军府长房的大公子,昨天深夜在青楼狎妓闹事伤了人,已经被京兆尹关起来了!”

“你说什么!”萧太妃拍案而起。

猛地眼前一黑,差点支撑不住。

“太妃!太妃小心!”养月居的侍女纷纷上前,扶住了萧太妃即将倒下的身影。

萧太妃气得直拍胸脯:“梁铉!他就是故意的!他要用我萧氏一族,换柳萋的命!银翘!不是说那燕窝已经送进听雨阁了吗!怎么到了现在,还听不见那个贱人的死讯!”

银翘慌忙跪在地上道:“回禀太妃,奴婢也不知啊……”

萧太妃穿着粗气,挣扎着站起身:“我要去寻幽堂,我要去和梁铉当面对峙!”

一群下人的簇拥下,萧太妃刚走到廊下就被迎面而来的小厮冲撞。

刘妈妈扬声就骂:“好你的小子,竟然敢冲撞太妃!”

萧太妃看见那小厮眼熟得紧,连忙止住了刘妈妈的动作:“等等。你好像是寻幽堂的小厮,玉棠还喊你做过事。”

那小厮跪在地上十分慌张:“太妃,请太妃恕罪,王爷他……”

“梁铉他怎么了?他又做了什么!”

小厮连头都不敢抬:“王爷他带着一队三五个人,拎着长枪奔听雨阁去了!”

萧太妃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

梁铉他怎么敢!

听雨阁。

柳萋躺在**昏昏沉沉,三名侍女坐在床边只知道哭。

她没有昏迷,只是醒不过来而已,身旁的声音还是能够听到一二地,因此,听雨阁外面越来越喧哗的人声也传到了她的耳朵里面。

外面,梁铉大步流星,提着乌月枪直接杀到听雨阁门前,看到门上的铁锁,心里“咯噔”一下。

连呼吸都凝住了片刻。

长枪一劈,将铁锁和链子一起劈成两半,抬脚就是一踹,听雨阁原本就不是十分结实的大门应声而倒。

“哐”的一声,发出巨大的声响。

身后跟着的几名亲兵面面相觑,跟随王爷的脚步,踏入了听雨阁的院子。按照顺序站在院子中央,守备着这个不大的院子。

房内三个侍女听到动静,连忙站起身,在看到梁铉的一瞬间,纷纷跪倒在地。

“王爷!王爷您终于回来了!”

柳萋躺在**,勉强睁开眼睛的一条缝。

她看见一个魁梧的影子站在门口,逆着光,提着枪,看不清神色,也看不清模样。

身上带着一圈光晕,还挺好看的。

柳萋轻轻合上了眼睛。

梁铉看见她躺在**的样子,完全没有她那种的云淡风轻。

他快疯了。

幽禁,镣铐,中毒。

他走了才三个多月,夏日的暑热都还未散尽,她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躺在**,薄薄的一片,真的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吗?

梁铉不敢信,更不敢深想。

他走上前,越过丹枫三人跪在地面上的身影,目光落在床边粗壮的铁链上面。

军中捆绑约束战俘都不会用如此沉重的铁链,那本应该是用来束缚全天下最凶猛的恶人的器物,竟然出现在了一个盈盈弱质的女子脚踝上。

用最卑劣的手段去侮辱一个女子,谋划之人何其之狠毒。

梁铉想也没想,一枪上去,插入铁链和床板中央,直接将床板劈断,铁链掉落在地。

将长枪放在一旁,梁铉走上前,轻轻抚摸柳萋的头发。

那头发已经干枯毛躁,变得毫无光泽。

他从发间轻轻拔出一根发簪,坐在床边,轻手轻脚摸上了左脚踝处的镣铐圆环。

“上了油,没有发霉。你们做的不错。”梁铉低声说着。

地面上的侍女们依旧趴在原地,并不敢因为王爷的一夸赞就站起来邀功领赏。

发簪尖锐,插入镣铐的钥匙口,手指翻飞几下,就将圆环整个卸了下来。

铁环撤掉的瞬间,柳萋被磨破一次又一次的脚踝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一圈圈的磨痕,水泡破了长好,再次摩擦出的伤口,还有数不清细小的因为摩擦带出来的点点血迹。

梁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处伤,他要将这伤口牢牢记在心里。

一生一世都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