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盛夏一过,早晚的空气就变得清凉了些许。
听雨阁中,柳萋躺在**,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不知梦到了什么,竟然满头是汗。
那次飞鸽传书的第二天夜里就有蒙面人翻墙而入,送来了一小瓶十味清寒丸,每日一颗,正好是一个月的量。
那药和张太医的药一起服用下去,可以让人陷入昏睡之中,每日只会有几个时辰的清醒时间。
柳萋中毒颇深,用银针和些许的冰心草压制着才没有爆发出来。后来心绪大动,若不想些处理办法,怕是等不到梁铉回来的那天。
她虽然一路作死,从未想过去死。
丹枫看到柳萋醒来,绞湿手帕,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脸上的汗水。
“姨娘为何一定要等到王爷回来?凭借姨娘的手段和在上都城中的根基,应当很容易就能脱困才是,何至于消耗至此。”她是真的心疼,恨不得自己以身相替。
柳萋缓缓地说:“师父当年惊才绝艳,无人能出其右。她立身朝堂,冒天下之大不韪设立女学,查监百官,裁撤司监寮严刑酷吏,安定社稷民心。是多少人心中的清明和理想,是天下女子走入朝堂的先驱者。”
丹枫沉默,是啊,大长公主何等人物,竟然仅仅是因为嫉妒就被毒杀在自己的府邸。
何其可笑。
“咳咳咳——”柳萋咳了两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丹枫立刻上前扶着她的身体,将她靠在自己身上:“姨娘现在这般瘦弱苍白,王爷看了,会心疼的。”
柳萋一个夏天没有晒到太阳,加上气血亏损,此刻整个人可以说是惨白如纸。躺在**薄薄的一层,消瘦得不成样子。
靠在丹枫的肩膀上,软软的,跟梁铉宽阔坚硬的臂膀完全不同。
柳萋轻轻扯出一个微笑:“就是要让他心疼才好。不然怎么会跟萧太妃彻底翻脸呢?就是要把他摘出来,免得后续还有许多的麻烦。”
丹枫看着姨娘,心里是说不出的担忧。她自从见过柳萋那疯狂炙热的目光之后就放不下心底的忧虑,总觉得好像有一头凶猛的野兽从姨娘的身体里苏醒过来,无声地嘶吼着。
直教人毛骨悚然。
绿映敲开房门,端着今日的饭菜放到桌上。
挑选了些好入口易消化的送到姨娘床前,就着丹枫扶起来的姿势,一口口的喂了进去。
萧太妃自从到听雨阁落井下石之后就停止了对柳萋下毒。
她并不懂朝局,也不懂战事,因此特地回去娘家打探过岭南的情况。她的父亲是征战沙场数十年的风尘将军,就连他都认为此次征战没个一年半载不会有结果。
虽有二十万边军却各部分散,就连驻扎南境几十年的将军想要将其统一起来都要费上好一番功夫,更不要说是初出茅庐的严王了。
若是当年大长公主在的时候,或许还能将南境兵力调动一二,可她如今已经仙逝数年,时间怕是无人能够在一两个月内调动全部南境边军。
萧太妃了解到这些之后总算是放下心来,回去就停掉了听雨阁的毒,还时不时送进去一些人身之类吊命的东西,毕竟有李天师的批语在前,等到来年开春下了定,再将柳萋弄死也不迟。
萧玉棠也早就以风寒病重思念家人的名义送回了将军府。
萧太妃可不管她心情如何,所有耽误梁妙君婚事的人都要躲得远远的。
在她的眼中,每天都是好日子,王府中一切安定如常,心里随时都是都喜滋滋的。
就在萧太妃满心安定地过日子的同时,南境大军已经班师回朝邻近上都城了。
边军回城的消息被隐藏得很好,从南境回来的一路上都没有传出什么风声,只有几位核心的大臣和皇帝自己知道。
秘密回朝是皇帝的旨意,他打算让梁铉在回程路上再打一仗——和左丞郭家豢养的私兵。
郭天夷狼子野心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他多年来贪赃受贿,与前渠人通商走私,收揽了大笔的钱财。这笔钱财全部都用在了招兵买马之上,他想要换一个朝廷,想要自己成为那万人之上的至尊。
左丞大人不知道自己招兵买马的行为早就被人看在眼里,梁铉和皇帝没有理他是因为无需畏惧,梁铉手握重兵,哪里会怕一个因利而聚的小小私兵营。
可是现在不同。
郭贵妃有了身孕。
无论这胎是男是女,都难保郭天夷不会趁机起事。
正好梁铉回朝的路上会经过郭家私兵驻扎的山头,干脆当成是山匪,一起剿了再说。
只要没了武器爪牙。郭家就算是真的洪水猛兽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有了万全的准备,都用不到大军集结,三千多的先锋营就足够剿灭一整个山头的“匪徒”。
三日后,梁铉突然带着兵马出现在了上都城十里外,传信兵一路呼喊着“南境大捷”一路往皇宫奔袭而去。
梁铉悄无声息带着南境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几乎是瞬间就在上都城各处传开。
皇宫收到消息的时候,百姓们还没退朝,文武百官都立在朝阳殿上,看着一身金衣铠、手提乌月长枪的魁梧杀神,浑身冒着黑气,走到了大殿中央。
“南境大捷,微臣不负所托。现已班师回朝,特来参见陛下。愿吾皇万岁金安。”
梁铉声音浑厚有力,身上还带着阵阵的杀伐气,震得朝阳殿的穹顶都产生了回音。
郭天夷对突然回来的梁铉充满疑窦,不由得上前进言,询问梁铉为何突然出现,又是何时从岭南回程的。
他能一路坐到如今的位置上定然是有自己的一番本事,几句话翻来覆去,全都在暗指梁铉图谋不轨,想要利用二十万南境边军壮大自己的军权。
梁铉甩了他一眼,淡定地说:“臣刚要上报南境大捷的消息就听闻制定好的回城路线上有多家匪寇,鱼肉百姓。想着不能让我离阳百姓一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便一路剿匪,直至上都。若郭大人不信,大可遣人去查,南阳山上的那一窝匪徒,可是死于大军先锋营之手?”
“南阳山”三个字一出,郭天夷的脸瞬间惨白。
梁铉和皇上对视一眼,一抹得逞的笑在两人之间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