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舟,你醒了。”床边,柳婶他们正一脸凄然地看着她。

“时凌深在哪,我要,我要去找他!”

顾半舟的脸色苍白似一张被丢弃的报纸,她掀开被子,欲往门外跑去。

可是,她哪有力气,她的全身,她的心肺,都被噩耗的利刃缓缓地剜着。以至于她刚落床,就滚落到了地上。

“半舟,你不要这样。”柳婶擦了一把眼泪,小舟舟也被吓得大哭起来。

“小舟舟,我们一起去找时凌深。”顾半舟握着女儿的手,胸口剧烈地起伏。

为什么,为什么时凌深就这样扔下她们不管!

她明明也没要时凌深负责,她明明也没想逼他做什么!

为何他就这样不负责任地一个人走了,在她深陷其中的时候,在她无法自拔的时候!

“时凌深,我恨你!”顾半舟再也忍不住地,嘶声大叫起来,抱起小舟舟,一次次跌倒在地上。

“娘亲。”小舟舟被吓得哇哇大哭。

“半舟,你冷静一点,时少爷已经去了。”柳三一把抢过小舟舟,怒吼着企图打醒崩溃的顾半舟。

“我不信,我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去找他,找他…”

顾半舟的手掌狂躁地捶在地面,渗出了道道血痕。眼前模糊着一片,却没有了疼痛的知觉。

“半舟,你别这样。”柳婶用力地抱住了顾半舟,钳制住了她的双手。

“边关兵荒马乱的,你要去哪找时少爷!他已经不在了,很快,钟朝就会带着时少爷的棺椁回到这里的。”柳婶怆然道。

“假的,都是假的,我肯定在做梦!这只是在小说里,不是真的,时凌深不用死啊!”

顾半舟一听到这里,哆嗦的身子越发地如筛糠一般,眼泪扑簌而下的脸蛋上突然扬起了凄厉的笑容:

“我现在还没看到他的尸首,我不相信他就这样走了肯定还活着,在哪躲着我呢!真可笑!”

“半舟,我们都知道你很痛苦,可是时少爷他不在了,你要哭,你要打,就打我吧,发泄出来,你就会好受一些的。”

阿莉紧紧地握着顾半舟的手腕道。

“不,他肯定没死。没见到尸首怎么就确认他不在了呢,这也太不严谨了。”顾半舟呵呵一笑,双目之中没有一点波澜。

“半舟,我们也希望时少爷还在,可是,这是时少爷部下亲口通报的消息。”

柳三甩了一把鼻涕眼泪道:“现在整个时府上上下下哭成一片,这还能有假!”

“半舟,你要哭就哭吧哭完了就没事了,也当好好送时少爷一场了。”柳婶哽咽地看着怀里痴痴呆呆的人儿说道。

时凌深,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生生世世,都不想要再见到你。顾半舟想着想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大夫,我们东家是得了什么病啊?怎么这都快半个月了,还不见好转的?”柳婶问道。

“夫人之前是不是得过严重的伤病。”大夫低垂着眉眼,道:“加上近日急火攻心,体内郁结,更是为身体添上了一把烈火啊。”

“啊,这…这要如何是好啊?”柳婶问道。

“我且先开几副汤药,暂时稳住夫人的病情吧。”大夫道。

开好了药方,柳三便将这大夫送出了门口。

“那就先谢谢大夫了。”柳三道。

“小子,我这也有一个药方,虽不至于包治百病,但至少有九十九件可以治一治,你要不要拿回去给你东家试一试啊?”

柳三转身一瞧,正是当日索要时凌深墨宝的老乞丐呢。

“你一个乞丐,还有药方?”

柳三疑惑地打量了下对方,对方还好好地背着时凌深的那幅字画呢,便轻蔑道:

“我看你就指着时将军的字画诓人吧。”

“非也非也。”

老乞丐仰天大笑,讲一个延维色的锦囊塞到了柳三的手中,道:

“将这个送给你东家瞧瞧,她的病自然会好个大半的。切记,一定要交到她手上啊。”

说完,便拄着拐杖离开了。

“奇怪。”柳三略一掂量,感觉里面有个石头一般的东西,便拿给了柳婶:

“当天那个老乞丐给了我一个这个东西,说拿给东家看,就能治好她的病。”

“要不试试?也许里面是什么珍奇异宝呢。”

柳婶仔细瞧了瞧,感觉就是一只做工精细地袋子而已,但是给顾半舟看看,也没有什么损失啊。

“半舟。”柳婶走进了屋内,顾半舟脸朝着墙壁,熬好的汤药还原封不动地放在一旁。

“半舟啊,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小舟舟想一想啊。”柳婶坐在了床边,轻轻拍了拍顾半舟的背。

“柳婶,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用喝药的,我只是有些累而已。”

顾半舟喃喃道,这些日子以来,她终日以泪洗面,现在头还哭得晕晕乎乎的呢。

“这…”柳婶无奈,拿出锦囊在顾半舟的面前晃了晃,“你看,这是什么?”

“柳婶,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先出去吧,这几日辛苦你们大家了。”

“我出去可以,你要不先看一下这锦囊里面是什么?”柳婶道。

“好,你给我吧,我待会再看。”顾半舟的语气很是平静,像没有一丝风吹过的湖面一般。

“好吧,那我出去了,你自己瞧一瞧。另外,这些汤药也别忘了,很贵的呢。”柳婶故意说道。

希望顾半舟看在银子的份上,把药喝了吧。她想。

屋子一静,泪水就不受控夺眶而出。

时凌深已经走了近一个月了,可顾半舟还是终日昏昏沉沉的。睁着眼睛是他,闭着眼睛是他。睡不着时想的是他,睡着了也会因为在梦中追他而惊醒过来。

“顾半舟,你这是造了什么孽!时凌深根本没把你当一回事,现在他走了,就走了吧。”

顾半舟越想越伤心,她到底要如何“抹黑”时凌深,才能将他一点点地“抹去”呢。

露水一般的泪珠落下来,朦胧之中,锦囊的色彩跃入眼中。

延维色,如蓝似紫,霸气而温柔。

这不是时凌深经常穿戴的颜色吗!

难道,他回来了!以这种形式的方式陪在她身边?

顾半舟心中一颤,坐了起来,忙将锦囊打了开来。

一个弯月模样的玉佩从里面掉了出来。

顾半舟不敢置信地擦了擦眼泪,双手颤抖不已地拿起来玉佩,看着,辨着。

“这的确是时凌深的玉佩!”

顾半舟的全身不禁颤抖了起来,她拿起锦囊一倒,一张纸条从中间落了出来。

“月上天地柳梢头,人约小屋黄昏后。”

“呜呜呜…”顾半舟嘴上哭着,心中喜着,失而复得的兴奋和委屈撞击着她的每一个细胞。

她认得,这是时凌深的笔迹,和客厅的字画、和送给老乞丐的字画一样苍劲有力。

“半舟,半舟,你去哪啊?”柳婶他们在后面喊道。

跌跌撞撞,顾半舟不知走过多少次回家的小道,可这一次,却发觉这条路是那么地长,长到她需要奔跑。

可是,她恨不得长上翅膀,立马飞去小茅屋去。

终于,顾半舟跑到了家门口,小茅屋似乎因为许久没人住,而爬上了肆意的绿藤和花朵。

男人踩在长梯上,正慢慢地清理着秋千上杂乱的藤蔓。

“时凌深。”她目瞪口呆地叫了一声。

“秋千都还没整理好,我的夫人就到了。”

男人的手一顿,唇边漾起了温柔的笑意,那深沉如墨的眸子,却微微泛出了湿润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