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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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身后的朱雀，体型庞大到不可思议，张翼足有数十丈，在低垂的夜幕之中，它全身闪烁着的赤焰的羽毛，就仿佛滑过苍穹的一道红色的流星，在接住了跳崖自杀的云小邪后，朱雀长啼一声，巨大身子快捷无比的贴着地面乱石穿梭而过，瞬间便卷起了狂暴的旋风。
闭眼等死的云小邪久久没有迎来自己预想中被摔的粉身碎骨的剧痛，诧异的睁开眼睛，却见自己正被一团软绵绵却很热的东西驮着，仔细一看，自己竟是在一头巨大无比的红色巨鸟的背上！
“这是朱雀！”
云小邪心中惊魂稍定，喃喃的道：“是朱雀救了我？”
朱雀身子高飞，四平八稳的飞到了天剑峰山腰处的思过崖处，由于思过崖太小，而它的身躯又太过于庞大，它只能收展双翼，双爪牢牢的抓在熊岩巨壁上。
然后尖尖的鸟喙在背上一啄，直接叼起背上的云小邪，缓缓的放在了思过崖平台之上。
云小邪怔怔的看着面前那大的恐怖的巨鸟，自己竟仿佛还没有这只巨鸟的脑袋大，简直犹如蝼蚁一般。
他震惊的心情渐渐冲散了先前那股由于羞辱被骗而生出的求死之心。
人就是这样，自杀一次之后，就很难在生出第二股勇气。
云小邪本就是贪生怕死之辈，先前由于心情太过于愤怒，加上连日来被幽冥鉴反噬产生的戾气所至，绝望之中做出了疯狂的事情，现在彻底的清醒过来，让他再跳下去，那真是千难万难了。
他张大了嘴巴看着面前的灵鸟朱雀，道：“你……你真是朱雀呀。”
灵鸟朱雀巨大的红色身躯忽然腾起了一道鲜艳如火焰般的光芒，庞大无比的身躯竟在云小邪的面前快速的变小，眨眼之间再度变成了那个云小邪所熟悉的两尺可爱小鸟儿。
它振翼高飞，在云小邪的头顶徘徊着，口中还不时的发出云小邪所听不懂的咯咯叫声。
深夜，静谧，今夜无月，夜空之上被层层的黑云所笼罩着，渐渐的还起了风。
风越来越大，云越来越后，终于第一道山巅撕裂黑云，仿佛沉睡万年的野兽嘶吼，整个山谷都为之一震。
云小邪脑袋就如同空中的黑云一般乱成一团，脑海中不时的浮现出那封信。
白日与韩雪梅在思过崖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历历在目。
他的心如被烈焰焚烧一般，那种痛苦在他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心中激**着。
“为什么要骗我？”
他也不知道多少次的如此这般的问着，像是在问韩雪梅，又想是在对着自己的身心。
冰冷的雨滴从山谷上方的苍穹落下，一滴一滴的滴在他的身体上，他并没有丝毫躲避风雨的意思，其实就算想躲也躲不开，思过崖上的这个平台就这么大，除了靠近石壁处的地方上方有一段突兀的岩石遮挡风雨外，其他大部分的地方都是暴露在风雨之中。
风去，雷熄。
风来，雪落。
很长的时间里，云小邪都几乎是坐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外面从夏天变成了秋天，又成秋天变成了冬天，然后又是万物复苏的春天。
第一年，他的头发长长了许多，第一场雪来的时候，他的母亲与姐姐曾来看过看。
第二年，他的头发又长了一倍，被云沧海以无边力唤醒的李子叶来看过他。
第三年，人间不安，蜀山派派遣了数百个年轻弟子下山历练，斩妖除魔，一直给他送饭的凤起也在下山弟子之列，而那时，他百无聊赖之下，已经将全身穴道全部封印，体内的真元已经恢复，甚至消失碎裂三年之久的金丹也回来了。
第四年的秋天，消失四年的贴心贴背的好兄弟王不动终于从山下回来，小胖已经长成了大人，修为也高的出奇。
第五年……
第六年……
……
第十年。
无情的岁月就像是一个沙漏，淘尽人世间的沧桑。
从开始的几年还偶尔有相熟的弟子来见他之外，最近两三年中除了一个月才来看看自己的姐姐云小妖之外，连送饭的都没有了。
云小邪最近这几年，都是依靠辟谷丹与灵鸟朱雀从山下抓的野味烧烤为生。
这十年之中，他虽然经络断裂，却在天书第一卷之下另辟奇径，强行化去体内经络河床的残余部分，使得身体变成了一个汪洋大海，变成了一个浩瀚宇宙，不在受经络是约束，几乎走上了八千年年前天机子的那条神话之路reads;。
如今，他一身道行尽数恢复。不仅将阴阳乾坤道与天书异术融合，更是在天书三卷中领悟颇多，修为更远非十年前在天山凌霄峰时可以相比。
因为十年前“韩雪梅”的绝情书，这十年中云小邪的性格似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以前喜动顽劣的性格，渐渐变成了一个可以对着脚下一颗小石子发呆三天三夜不动一下的老木头桩子。
只怕连云水师太也万万没有想到，十年前自己暗中冒名韩雪梅所写的一封信，却无意中成就了云小邪的一番传奇。
十年前云小邪确实很痛苦，跳崖自杀被朱雀救了之后，心中越想越是伤心，加上这十年之中韩雪梅没有过来看他一次，更是心伤，唯有努力修炼，才能让他短暂的忘记痛苦。
或许是心中太过于伤心，就算早在七年前他的修为就已经恢复，他依旧没有走出思过崖一步。
或许，心死了，自由对他来说也就不重要了。
十年之后，思过崖依旧是思过崖，朱雀依旧是朱雀，只是那个少年却变成了一个表情坚毅，面如刀削，双眉入鬓，皮肤黝黑的俊朗青年。
干枯的长发几乎垂腰，也没有扎起，随意的散落肩头，遮盖了他大半的容颜，每当风吹过，长长的头发都会缓缓的晃动着。
他无数次的看着二十八年前诸葛正留下的那一段话，心中早已明白了当年诸葛正是怎么样的心情。
其实，以当时诸葛正的修为，三枚冰魄银针又怎能轻易射入他的体内？
也许，当时他也有了求死之心吧。
红影一闪，灵鸟朱雀的身影从山谷下冲了上来，小小的身躯下竟然抓了一只比他体型还要大上十余倍的不知名异兽的尸体。
噗通一声，那异兽的尸体滚在了思过崖上。
云小邪回头看了一眼，忽然笑骂道：“朱雀，你又饿了？”
朱雀咯咯叫了几声，云小邪竟听懂了朱雀的话，一阵摇头。
十年中，陪伴自己的就只是这只贪吃的灵鸟，在他看来，有时候畜生比人更加亲切。
他熟练的剥皮削骨，在思过崖上又升起了一堆篝火，片刻之后，浓郁的肉香便弥漫在整个山谷。
云小邪坐在篝火前转动着插在木头上烧烤的肉块，灵鸟朱雀蹲在他的肩膀上，两个灵动的眼珠子不时的眨了眨的，有时还学人类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甚至还有口涎滴下。
肉烤好之后，云小邪撕下一块，自己没吃而是先送给了蹲在肩膀上的朱雀，朱雀小口张开，强大的撕咬力顿时将肉块三下两下吞到了肚子了，然后又咯咯叫着索要。
“这么贪心！”
云小邪笑骂一声，将大半的肉块都给了朱雀，这朱雀别看体型不大，肚皮却是大的可怕，无论吃多少仿佛都无法吃饱的样子，一只体型颇大的异兽烤肉，几乎都进入了朱雀小小的肚皮中。
天高，云淡。
黄昏中云小邪坐在悬崖边，看着十年前自己疯狂时用血写下的三个恨字。
岁月蹉跎，在风霜雨雪的侵蚀中，那三个恨字已经没有了十年前那般的鲜艳，而是变成了淡淡的紫黑色，几乎有点模糊不清了。
“朱雀，我终究还是要再见她一面的，你说对不对？”
“咯咯……”
“既然你也说对，那过几天到了十年之期我就出去见见他吧。”
云小邪拍了拍蹲在自己肩头的朱雀，俊朗坚毅的脸颊露出了一丝的微笑，更多的却是人世的沧桑。
他只有二十五岁，却仿佛活了两千五百年。
人的心成熟了，人也就老了。
十年的岁月变迁，对于对面山中的修真者来说，或许只是弹指一挥间。
对于他来说，却是千年一般的久远。
他经历了大悲大喜，经历了生与死。
在三卷天书的帮助下，他已经看穿了眼前弥漫的云烟，他的眼界与心智，早非同龄人可以相比。
还有他一身神秘莫测的修行。
当世唯一一个修炼三卷天书的人啊，爆发出怎样的能量谁也无法得知。
云小邪在思过崖后山暗暗心伤的时候，在不远处轮回峰山巅轮回大殿之内，此刻的气氛也极为古怪。
穿过真武广场便是那白玉虹桥，轮回大殿就在白玉虹桥的另一端。
内外各二十五根擎天巨柱，支撑着这一座巨大且恢弘的殿堂。
没人知道，当年的蜀山祖师们是如何将这座大殿建造起来的。
大殿之内，云沧海脸色凝重的坐在掌门主位，两侧各有数把椅子，名动天下百余年的蜀山派六脉首座在今日都聚集在此，甚至连玄壁道人、醉道人、上官云顿、樊长老、杨鹤仙等一些长老也在其中。
这些昔日名动天下的前辈人物，此刻的表情比起云沧海来似乎还要凝重的多，大家都在低声的议论着什么。
在宫殿下方，垂手站立着十余个蜀山年轻弟子，韩雪梅、左葵、周大林、云小妖、樊少御龙尽皆在此，唯独没有见到长门大师兄古玉峰的身影。
这十余位蜀山派年轻一代的翘楚，都是默默的站在大殿的中央位置，没有人说一句话。
很久之后，玄壁道人轻轻的咳嗽一声，周围长老首座的议论声渐渐停了，偌大的宫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数百支粗大的蜡烛早已被点燃，将大殿内照的亮如白昼，只是偶尔从殿门吹进了的风，让烛光缓缓的摇曳着，闪烁变幻。
片刻之后，玄壁道人看了看掌门云沧海，沉声道：“掌门师弟，这一次昆仑派下拜山帖子前来我蜀山论道，只怕来者不善呀。按照以前的论道规矩，都有三场年轻弟子比试切磋，以前我们蜀山派弟子几乎都能取得胜利，现在……”
云沧海缓缓的道：“师兄说的不错，十年前我蜀山派在心魔幻战中大放异彩，前十名额中我蜀山派一派独占三元，更包揽了第一名第二名，实乃是三千年以来我蜀山一脉最鼎盛的时期，其实力决不在号称正道第一大派昆仑派之下了。这一次昆仑派就是要找回十年前丢的面子，他们是有备而来，论道是假，打压我蜀山派才是真。”
性格火爆的天火上人哼道：“来就来，我蜀山派还能怕了他们，再说了，我们门下的精英弟子也未必会输给昆仑派的弟子。”
众人摇头苦笑，显然都不太看好此次论道盛会。
十年前蜀山大放异彩之后，名声一时无二，以韩雪梅、古玉峰、左葵三人位代表的蜀山派年轻一代弟子行走天下，力压昆仑派，甚至连魔教诸派都不敢正面与蜀山派较量，实乃是蜀山派开山建派以来最拉风最辉煌的一段岁月。
原本蜀山派是不惧昆仑派的挑战的，就算有三场弟子斗法，古玉峰、韩雪梅、左葵三人也未必会输，只是现在情况不同。
三个月前，古玉峰被派往北极玄冰之地，至今音信全无。
半个月前，在凡尘行走天下的左葵与韩雪梅先后遭到了不明高手的围攻，对方实力极强人数众多，两人纵然道法精湛，也不免落于下风。
韩雪梅有玄霜护体，受伤不重，逃了出来。
左葵受伤就要重的多了，修行大损，没几个月的静养是根本无法恢复的。
这十年中，昆仑派杰出弟子长空、风秋雨还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李环，名头极盛，只怕都已经达到了第九层元神之境。
今日昆仑派送来的拜山帖子中也说明了在论道盛会中与蜀山派年轻高手比试切磋的就是这三个人。
现在蜀山派能与三人正面抗衡的年轻弟子，古玉峰下落不明，左葵身受重伤，只剩下韩雪梅一个人，其他年轻精英弟子面对这三人中的任一一个人，只怕都是负多胜少，所以蜀山派这些前辈长老才会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