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祭带着姜明肌一路回了魔宫,前世的回忆铺面而来,姜明肌从魔轿里出来时,压抑的几乎喘不上来气。

隔了将近十年,眼前的一切仍旧无比熟悉,她前世在这里这里拜入魔尊名下,艳色的裙摆黑发,铺满了台阶,她前世也是在这里被姜祭一剑刺入胸口,血溅了满地。

这便是命运?这便是报应?我这一生杀过无辜的人,故而重来一次结局也是一样,我仍旧会在此地,会在姜祭手中,断送掉自己的性命?药物使姜明肌连行走都开始费力,姜祭一把打横抱起她,动作格外的温柔,眼底却根本没几分感情。

姜祭径直带着姜明肌向魔宫内最高的一座楼走去,整个魔宫内都是姜祭的死忠,他们一路目不斜视,姜明肌即便从被困的魔轿里出来了,也根本无法求助,在妖魔横行强者为尊的魔族,她无法运转灵力,根本就寸步难行。

姜祭宛如一条毒蛇,他咬着她不放手,让她无处可去无处可逃,时至此刻,姜明肌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但她仍旧不打算放弃,即便是死,即便是真的死在姜祭手中,姜明肌也要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他好过。

姜明肌眼底**裸的恨意,姜祭一路抱着她去魔族的禁阁,姜祭穿着白衣,但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仙气,他低头,语调温软,“我做了何事让你如此恨我?”

“若你是师妹,那到此为止我还不曾对不起你过,你不记得幼年我俩是如何亲密了吗?甚至我送你一只小猫,你都要当宝贝一般宠着,爱着,亲自养大,你是从何时开始改变的?莫非你也和我一样,私自来过禁阁?”姜祭不疾不徐的说着,却无端的让人压抑。

姜明肌心渐渐冷,她确信这一世姜祭根本不曾分清她与姜璃了,且还对于姜璃占据她身体后疏远他而亲凌时越耿耿于怀。

“可你若与师妹是一个神识,那多出来的一个身体又是谁呢?我自小宠着你,师妹你又为何自九年前突然害怕我,敌视我?是你看破了一切?还是你真的有个妹妹,是她看破了一切?此刻,你到底是姜明肌还是姜璃呢……”姜祭如此说着问着,眼底却没有半分的探究之意,是姜明肌还是姜璃通通不重要,他只知道怀里的这个人毁了他大事的人,也即将成为成就他大事的人。

姜明肌想到了姜璃在涉月岛上所说的血脉,禁阁是魔族禁地,唯独历任魔尊才能进入,姜祭监守自盗,魔尊死后,私自破开禁阁看了魔族辛秘。

禁阁外围绕着一片合欢花树,姜明肌记得前世年幼之时她曾好奇,企图进入花树之中,却还不曾靠近便被她的师尊魔尊发现,那次她被罚跪。

淅淅沥沥的雨,她跪在魔宫之前,凌时越与姜祭结伴来看她。

当时凌时越与她一般,年纪尚小,他问,“你偷溜出去玩了?还是又打碎了什么宝贝?”

姜明肌扒拉一下湿漉漉的头发,打了个喷嚏,眼睛倒是极亮,“我差点误入了禁地,你们说,禁地之中到底有何物?为何不让我等进去?”

姜明肌被罚的时候多了去了,故而根本不觉得怕,她满心好奇,“师兄,你去过禁地吗?”

“我二人今后总有一人能去的。”姜祭顺了顺姜明肌的头发,语气温和之极,当时的姜明肌根本就不曾想到,她那一番胡言乱语会加剧姜祭探索禁阁的决心,更不曾听出姜祭语气中的温和尽数是假。

往事历历,姜明肌每每回忆,心中都一片寒冰,自那时起姜祭便已经对她起了杀意,成为魔尊才能进入禁阁,自她拜入魔尊门下时,他便已经将她当做对手。

姜祭抱着姜明肌一路进入合欢树林里,当年姜明肌不曾碰到禁阁的结界便已经被罚,故而她根本不知道禁阁的结界是何物。

姜祭抱着她,却一路畅通无阻。

“你明明不是魔尊……”姜明肌低语,历代魔尊才能进入禁阁,姜祭虽抢了万魔剑但尚且不是魔尊。

“这得多亏你们姐妹的血液。”花树渐密,隐藏在林中的禁阁在月色下拉长阴影。

姜祭这句话已经足够点醒姜明肌,事情的发展渐渐在她脑中还原出来。

禁阁这种地方,屹立万年不倒,且魔尊未曾继位之前也不得进入,它最初的主人必定比历代魔尊要强,姜明肌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魔主与斋星,若禁地的第一任主人是魔主与斋星,那拥有他们血脉之人必定畅通无阻,姜祭定是从上任魔尊口中得知了什么,而后在姜璃与她疏远之时不念旧情,取了她的心头血,私自进入禁阁。

姜明肌理清这一切,这一世的姜祭根本不曾克制自己,他要杀她,便根本不曾忍耐一分一毫。

姜明肌被他抱着上完台阶,姜祭轻而易举的推开房间。

屋内的装饰,盘旋的楼梯,刻在墙壁上的剑法,姜明肌通通来不及细瞧,因为她一眼看去就被屋子正中间的“姜明肌”夺取了视线。

那是她的身体,姜明肌在她的身体上看见了霜雪,薄薄的一层几乎覆盖住所有**在外的皮肤。

青色的经脉在霜雪下蔓延,宛如蛛网,她的手腕上系着红绳与铃铛,裂开的伤口却没有一丝的血。

姜明肌楞在原地,我死了吗?我的身体死了,若是有朝一日,我将阿璃的身体还给了她,那我该去何处?

“血流干了,但你的命灯还在燃,”姜祭将“姜明肌”的手摆正,“不必惊诧,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也会与她一样。”

他剥夺了血脉,而下一个,便该是我,姜明肌站在禁阁之内,周身尽是黑暗,我该更惨才对,血脉在身体之内,血脉的印记却也在神识之内,他必定将我的血脉剥夺,神识抹杀,让世间再无我这个人。

前尘过往,通通成空,一切于我来说都将不再曾在了,巨大的黑暗袭来,姜明肌扶着墙壁站定,无力感骤然从心底散出,她双眼血红,我要让他得偿所愿?我岂能让他得偿所愿?

“别想着去死,会有人来看着你的。”姜祭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姜祭抓着姜明肌的手腕,几乎是拖着她一路上楼梯,姜明肌被姜祭喂了药,本就虚弱,根本无法在姜祭的拖行之下站起。

姜祭一路上到第九层,而后松了手,任由姜明肌瘫倒在地,姜明肌根本无法再站起,一路拖行,她右腿近乎脱臼。

锋利的刀刃划破她的手腕,血滴入阁楼内的银盘内,窗外一片红月,墙壁上剑法缓缓浮现。

禁阁要魔尊才能进入,要血液才能浮现剑法,他既剥夺了血脉,又用血液浮现剑法修行,当真一举两得啊,姜明肌向前爬了几步,而后扶着桌子,打翻了银盘。

盛满她血液的银盘摔在地上,在寂静一片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你发脾气了啊。”沉迷墙上剑法的姜祭陡然回头,墙上的剑法渐渐模糊,姜祭抓着姜明肌的头发,用她的额头磕像桌角。

血糊住了眼睛,脑子内一片恍惚,姜祭捡起地上的银盘,再度盛满血液,而后将姜明肌摔落在地。

每个人的血都是有限的啊,姜祭用“姜明肌”的血盛满了前九个银盘,习完了魔主的前三层剑法,姜祭厌恶看见姜明肌浪费自己的血。

姜明肌被甩倒在地,姜祭蹲在她身侧,手心似乎释放着微弱的术法,细碎的力量从满地的血液里升起,带着一丝星辰的微光,姜明肌抹开眼睛上的鲜血,满眼恨意的看着姜祭吸收她血中的血脉之力。

修行剑法要求血脉之力,显现剑法要求新鲜的血,可见姜祭对于姜明肌的血有多宝贵了,他偷袭姜明肌时掐住的是她的脖子,喂给她的药也是丧失行动力,便连拖行她走,选的也是有这空隙的楼梯。

他不想她流血,更不想她死,折磨的手段有千万种,谁说只有刀剑才疼呢?

姜祭止住了姜明肌额头上的血,而后将桌子上的红线系进姜明肌手腕上的伤口。

那红线似乎是件宝器,红线系进去的瞬间,伤口愈合,但红线却又深深埋在她的手腕里。

下次是不是不用刀子了?手抓住红线两段,用力一扯,红线破肉而出,血不就又有了吗?姜明肌如此想着,她倒在地上,疼痛好啊,疼痛令我清醒,无穷无尽的愤恨在姜明肌心中燃烧,到处都是黑暗,到处都是死路,她无处可去,但她仍旧要反抗,她活一日,就不能看见姜祭如此如意!

姜明肌被困,永无天日,凌时越察觉到不对,却是无处可寻,他与苏时越找遍了整个青岳林,但姜祭做事一贯缜密,根本不曾留下丝毫的痕迹。

“许是私下偷溜进了凌涯峰。”苏时焕推测。

“若是不是呢?”凌时越已经有些坐不住。

“不如问问看。姜明肌师弟近些时日一直四处屠杀魔族,我二人去问问看。”苏时焕如此提议。

姜明肌与林清绝那日在破庙中所说的话,凌时越处于昏迷之中根本不曾听全,他不知道林清绝一心想杀他,也根本不知道凌苍峰之事与他姥姥有关,他仍旧当林清绝是一个喜欢着姜明肌的,且被姜明肌所背叛的人,他甚至对他还带着一丝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