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沧桑,浮生百态,你知道了多少?了却了的春花会化为红泥,来年再开,轮回生死,南柯一梦只当醒来。

姜明肌一记知多少,为这场打斗收了尾,她的长剑中蕴含了汹涌的灵力,那灵力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元婴期的修士所有,她似乎堪堪摸到了化神的门道,碎雪剑借给了她灵力,似乎也探出了部分神识,姜明肌使出那一剑时,甚至不曾想到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碎雪剑的灵识似乎接管了她是剑,一记知多少,出手的角度,剑侧的锋芒,灵力的运转,似乎都有些细微的不同,姜明肌元婴修为,窥探到了一点仙机,却因不是正统的凌苍弟子,没有凌苍峰血脉,而不得全部堪悟。

堪称完美的一招,已经运转尽灵力的玉昭又怎么可能抵挡?玉昭修为魔婴后期,离化神一步之遥,但单单这一步,却已经定了胜负,姜明肌从头到尾都在取巧,从她熟悉玉昭的功法,熟悉玉昭的习惯心性,且她修行过魔族术法,本就对魔族术法没有排斥和恐惧,她用仙术来压制玉昭,用碎雪剑来借力,用前世无数次的经验来预判,姜明肌修为不必玉昭,但却始终对她一路压制。

姜明肌的长剑几乎是擦着玉昭的脖颈,她极速的后退,姜明肌却长剑一递,径直要取她的性命。

玉昭感觉到利器细碎的划破她的脖颈,血珠滚落,散在一湖春水里。

婉昭一身白衣,瞬息从凉亭之中跃下,琵琶声响,宛如珠落玉盘,姜明肌的速度被琵琶干扰,略微一缓,婉昭瞬息抓住受伤的玉昭,替她传送灵力温润经脉。

姜明肌长剑划的不够深,未曾划破她脖颈深处的经脉,故而此刻玉昭血浸染透了衣裳,却仍旧生还。

玉昭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心中恼怒竟然胜过害怕,众人皆知今日不能善了,但湖边的魔族却仍旧不曾离去,声音嘈杂,嘲讽嬉闹皆有,见识了一场空前的打斗,他们似乎血液沸腾,不知惧怕。

玉昭此时已经落在湖外,按照规矩,比试结束,她败,且接下来该要兑现承诺自废修为自断右手了。

玉昭从未想过要当一个废人,比试之前不曾,现今也不曾,立下誓言之后无法毁誓,但玉昭却仍旧不打算善了,她低垂着眼,满心都是不过一死,拉她同去。

玉昭体内修为已经所剩无几,但她却仍旧运转术法,调动灵力,婉昭抓着她的手细微的一紧,而后松开,婉昭知道她这是要燃了内胆与姜明肌同归于尽。

婉昭抿着嘴,松开了她的手,人各有志,不是她想要玉昭活着便能强求。

姜明肌也在湖岸上落下,她面上带着笑容,声音凌冽又清甜,“比试结束了,立下誓言为证的,圣女殿下,不知何时你要自断右手,自废修为呢?”

婉昭看着姜明肌毫无防备的走近玉昭,她抱着琵琶不动声色的后退,到底是修仙界出来的小姑娘,天赋出众但过于天真了些,在魔族,誓言是为至亲至忠的人准备的,给死敌的誓言,又何时有人遵从过?婉昭转身,抬头去看凉亭内的姜祭,却不想发现姜祭正扬扬下巴,指着她的背后。

婉昭心中一动,偏头去看。

玉昭根本就没来的及燃尽内丹,如此近的距离,姜明肌从来时便运转着灵力,婉昭回身的刹那,姜明肌已经送出去了一招问水。

长剑刺穿玉昭的心脏,姜明肌眉眼如常,缓缓的拔出,血蜿蜒了一地,玉昭后仰倒地,双眼不闭,聚集的灵力慢慢散去,一湖春水波澜骤生,湖水两岸的魔族突然便一片静默,圣女身死,灵力溃散,所有触及到的低等魔族皆被无言的悲伤感染。

姜明肌前世与玉昭一同长大,针锋相对了十几年,前世玉昭被姜祭所杀时,她亲眼所见,当时已经是人魔决战的前夕了,她看见玉昭眼中带着眼泪,姜祭刺穿了她的心脏仍旧不够,还径直打散了她的神魂。

“性子太烈,若是燃了内丹伤着你,那就不好了。”当年的姜祭擦着剑,与她细微的解释。

“我又不曾动手伤她,为何要杀我?师兄你这是什么逻辑。”当时姜祭杀玉昭的名头是她与时越身死的事件有关,故而姜明肌对她满是厌恶。

“她得不到我,自然也不想你得到啊。”姜祭说的很是自然。

如此来看,姜祭却也教会了她许多,他极其善于洞察人心,姜明肌从他那了解过魔族的许多人。

“见过婉昭圣女。”姜明肌杀了玉昭,而后才与婉昭见礼。

姜明肌记得前世,玉昭身死之前,婉昭一直是姜祭的死忠,她这个人,寡言的很,性子也冷淡,姜明肌前世根本不曾看透她为何要跟着姜祭,又为何在玉昭死后突然叛离。

姜明肌隐约察觉婉昭心中有姜祭,但却又不明白既然如此,她与玉昭又为何能相处和平。

姜明肌杀了玉昭,在场人震惊之后却又全部了然,废除修为和右手与死又有什么区别,败的一刹那,结局便已经注定。

近乎出人意料的一场比试,河两岸的魔族看见姜明肌的眼神已然变化,比起婉昭圣女,众魔看姜明肌惧怕要多过于仰慕,她于他们不是一类人,光是术法的修行之上,便已然克制。

姜明肌正待飞跃而起,返回画舫船,姜祭从凉亭之中出来,堪堪拦住了她。

婉昭抱着琵琶立在姜祭身后,姜祭看她的神色不明。

姜祭拦住了她,姜明肌任由他拦却不说话。

姜祭沉默片刻,轻叹一声,“你与你姐姐真像。”

姜明肌前世早就看够了姜祭的表演,她扬扬下巴,满脸敷衍,“难道姐姐也经常与玉昭圣女打架吗?”

姜明肌一句说完,飞跃离去,姜明肌怀疑姜祭拦住她根本就不是为了感叹往日,而是为了拖延时间来探查她的灵力神识。

姜明肌不想让他发现碎雪剑的存在,故而转身便走。

姜明肌落在画舫之上时,姜祭正从地上抱起玉昭的尸体,他一袭白衣,玉昭一袭绯色染血,路过一湖春风,格外的相配。

姜明肌猜测多的是人要赞姜祭深情了,但其实呢?他如此做,不过是为了给玉昭的部下们看,他本就掌管着玉昭的势力,此时玉昭身死,不知多得他的心,却还要装个一脸深情,姜明肌偏过头,不再去看姜祭。

姜明肌与玉昭的比试在众目睽睽之下,故而玉昭的部下们没什么好说,且婉昭不救,玉昭不至湖岸便要被姜明肌杀死,比试之前便说过生死由命,此刻又谁怪的了谁?

比试之后,姜明肌与凌时越做主,在硕大的画舫之间宴请诸位圣女魔君。

画舫极大,先前是清涯城商贾花天酒地欣赏歌舞妓的地方。

凌时越与苏时焕带来的好酒已经温好,同做的还有十来位岸上请来修为高的大魔。

这些大魔修为出色,却又一贯独身一人并不被圣女魔君们所管制,姜明肌与凌时越是特意请他们过来的,整个清涯城仍旧满是从四处前来的魔族,他们既然打算此刻与姜祭等人划开界限,那自然要将其中缘由说个清楚,而这些大魔,则能将今日彻底摊牌后的消息传出,此地汇聚如此多的魔族,姜祭残害魔族的消息一旦传出,必定极速流转。

姜明肌设了一个套子,自凌涯城跃下,救了凌时越开始,她便仿佛从一个叫姜祭的噩梦中苏醒,开始掌握住一切事情的主动权,她来魔族以来,每一步都走的格外的稳,宛如下一局围棋,她错过一次之后再不肯有所大意。

魔族圣女魔君应当六到七位,圣女曦昭已被姜祭所杀,此时势力分散为二,一被姜祭侵占,奉姜祭师妹,此时已经没有神识的姜明肌身体为圣女,二在四处流窜,仇恨姜祭,始终伺机报仇。

圣女玉昭今日被姜明肌所杀。

圣女婉昭为姜祭死忠。

魔君姜祭如日中天,魔君凌时越凌氏精锐伤亡过半,魔君苏时焕与凌时越结盟。

说起来也没什么好谈的,姜祭此刻身边还有一个婉昭,时越则已经与时焕结盟,若论全部实力,姜祭要大于凌氏与苏氏一族,但他们此刻已经不识主战派,且身边还多了一个拿着仙器的姜明肌。

“今日杯酒,算做辞别。”先开口的是凌时越,他扬扬下巴,与姜祭碰了一杯,凌时越说话不急不缓,“凌涯峰一事我已知道真相,得到消息却不敢来报,我们之间到底是缺乏了些情义,人界虽好,但魔族雪望城,才始终是我凌氏一族的家。”

姜祭一口饮尽杯中的温酒,他并不反驳凌时越的话,甚至连开口问一句证据何在都不曾有,因为姜祭看见了倒酒婢女的脸。

姜祭一贯的过目不忘,他记得点翠的脸。

姜祭看见倒完酒的点翠,而后又想起了被他赐死的天衣,“你倒是重感情呀。”姜祭趁着点翠倒酒之时低语。

点翠惊慌的抬头,却正对着他半笑不笑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