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得胜凯旋, 有好几位立了奇功,封了将军,何御舟也在受封之列, 获封承西将军,还赐下府宅一座, 成为炙手可热的新贵, 最近忙于应酬,腊月二十七才得了空闲偷溜出来。
几人相约在方星离京中的小院见面,还约了萧元河。
萧元河带着卫娴出门应约,刚走进小院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笑。
“大将军饶命。”有个人笑得声音发颤。
“庄主,您就会笑我,我都以为您不在了,知道吗?我听到您还活着的消息时多想见您。”何御舟很少有这样委屈的语气。
卫娴眼睛一亮, 拎着裙摆跑进过去,“何伯伯。”
这是她以前的车夫,还会跟她说江湖故事呢!
“小姐。”老何见了她也十分高兴,过来就行了一礼。
卫娴将他扶起来, 上下打量,快半年未见,上次他不告而别, 还以为以后再也没机会见面了呢。
萧元河冷眼望过去,方星离凑过来, 朝他行了一礼,“见过福王殿下。”
正好挡住他往那边走的去路。
他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略有不爽道:“你们约我来, 不会只是想见到王妃吧?”
“哪里的话,自然是想见殿下一面。”方星离笑着安抚他, “请殿下随我来。”
两人出了房门,走到隔壁药室,方星离关上房门,从袖中取出两张药方。
“殿下,雪夜月又有新的方子,我回京途中路过一处庄子,庄中人个个身负奇毒,更要紧的是这毒似乎可传染,据我所知,已有两人出逃,进了京城。”
萧元河大吃一惊:“他们路上没传染别的村庄?”
“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他们直奔京城而来,像是有人暗中引他们来。”
“毒如何传染?”对于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萧元河前所未有的认真。如今年节将至,又聚集了天下读书人,要是出事,大周灭国都是有可能的。
谁想出来的伤天害理的东西?
“咬人。我进那村时,那些中毒的村民见人就咬,形如狂犬,十分恐怖,有轻微症状的人与常人无异,但是闻到血腥味就会发狂。目前无解药。”
方星离见过的奇毒奇药多不胜数,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心思歹徒的毒。要是那两个人逃到京城里,那真是天下大乱了。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笙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方神医,快来帮个忙,傅大人让人给咬了,流血不止,此刻神智不清,看过别的大夫了,也是束手无策。”
衙门早就封印休沐准备过年,刑部尚书傅延昭和赵笙笛在值房为一件急案而着急,午膳过后,两人刚走出刑部大门,就有个人疯了似地跑过来,抓着傅延昭就咬伤他的手腕。
事发突然,起初以为是普通的泄愤事件,谁知道走了几步之后,傅延昭突然倒地不起,叫了大夫去看诊,结果也是没办法。
赵笙笛只好亲自跑来找人,本来以为是在承西将军府,结果扑了个空,又去了西坊,跑得满头大汗才知道他们今日在方星离的小院相聚。
“这么严重?”卫娴在屋里听到声音,赶紧跑出去,看他官服凌乱,形容狼狈,心里一惊,“赵大人可受伤了?”
“我没事,就是按住两人时用了些力气,王爷在哪?”
赵笙笛倒是没急晕头,看到她在,知道萧元河肯定也在。
这时候萧元河与方星离也出了药室,见到卫娴离赵笙笛很近,担心她沾上毒血,几步跑过去将她拉开。
卫娴气恼地白了他一眼。
“赵大人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下烧了,以免沾上毒血,你们几个赶紧替我备药,”方星离叫来自己的几个药童吩咐一番,又转头面向何御舟,“你让人去查查那个咬人的来历,与他有接触的全都控制起来。特别要注意那些被咬之后陷入沉睡的,此毒会有二十个时辰的潜伏期,用我的方子强灌催毒还有救。”
方星离亲自与小药童配药材,忙碌起来。
“需要我做什么?”卫娴遇到这样的事,也想做一些自己能做的。她跃跃欲试地望着萧元河。
“你先回府,让娘和父王也小心些,派人给相识的府上传信,对了,带上方子,让他们自己先备着药,以防万一。”
萧元河冷静吩咐,以今天的情况看,他们就是冲着朝中高官而去的,很有可能别的大人也中了招,现在就是要赶时间。
“嗯,我回去就办,你也小心些。”她握过他的手腕,“我在家等你回来。”
好好的一个年节,被这样的事情笼罩,谁也过不安稳,兵部难免也要忙活起来。现在也只有他进宫禀报与陛下知道,才能避免更大的灾祸。
“一定会回来,你自己也小心些。”萧元河深深望了她一眼。
*
刑部尚书当街被人咬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老百姓们被凯旋大军激起的热血瞬间被这事泼了一身的冰寒,心慌起来,越传越离谱,原来热闹的街道也冷清下来,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仙来客栈中住着来自各地的举子,他们聚在客栈一楼议论纷纷。
“这会不会是西狄人的阴谋?”
“好可怕,这真是防不胜防。”
“苏兄,你昨日不是与那位南举子清谈许久?”
“他怎么了?”
“听说他去燕大人府上拜会,出门时也被人撞了。”
“大家不要以讹传讹,看朝中告示就是了。”
“可怎么办?万一有人也来咬咱们,这谁防得住?”
“辩诗会还去吗?”
“……”
下意识离别人远一点,顿时大堂中本来还挤挤攘攘的人哄散而去,各自回房躲着不敢出来。
苏玉皱着眉头站在木制楼梯边。他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为什么挑这时候散布这样的谣言?是因为年节还是因为举子们聚集在此?
“苏兄,你在正好,我到处找你。”顾珩从外匆匆而来,上前与他耳语几句之后,两人一起走了。
有些人探头望过去,客栈后面,有人悄悄离开。
卫府门房接到卫娴的传信和药包,还有些纳闷,正好卫铭回府,门房上前告知。
因为担心引起恐慌,卫娴没让送信的人说什么,只道一定要送药给国公,门房也在猜测是不是公爷又病了不想让夫人知道。
卫铭也耳闻京中异样,这会儿拆信一看,吓了一跳,拿着药包和药方找卫国公去了。
卫国公休沐在家,邀请武威王到园子里钓鱼,两人还在比谁钓得多,正吵得不可开交,暂时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爹。”卫铭顾不得行礼,直接从石阶飞奔而下,“出事了。”
成功阻止因为两条鱼而吵架的两位朝中重臣。
卫国公接过信,也是吃了一惊,不过因为回京途中听方星离提过,倒也没太慌张,武威王也是如此,不过鱼就没办法再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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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王:“先把今日的乱象解决再跟你比。”
说完匆匆离开。他更担心他麾下的将领们安危,立刻骑马出城。
京城世家全部被惊动了,淳安长公主见事态严重,严令禁止秣阳郡主出门,小郡主正在闹脾气。
“娘,人家才不会针对我们呢,又没有可利用的地方。”她撅着嘴巴不高兴,坐在罗汉**生闷气。
“你想自己被咬不成?像疯狗一般满大街乱跑,你就不怕丢脸?即便能医好,以后人家也拿这笑话你。”淳安长公主对自己女儿还是了解的,一针见血让她闭嘴。
“你怎么知道我出去就会被咬,再说了,那万一人家闯进来怎么办?嬷嬷们出府采办被咬怎么办?”秣阳郡主虚弱反驳。她听说被咬也会传染。
“娘已经命人关闭府门,所有人不能出去。”
“啊?那吃食怎么办?大过年的没有好吃的了。”秣阳郡主气极,“谁这么缺德干这种事?”
娘俩也是一样气恼,这时候,门外传来嬷嬷的声音。
“公主,顾公子来了。”
淳安公主又气又恼:“他来做什么?”
话虽如此,心里却甜得很,在这种时候也就他想到她们母女。
“还有福王妃派人送了东西来。”嬷嬷又道。
淳安长公主愣了一下,笑了。她本就长得极美,笑起来更是倾国倾城,顾珩进来时,就看到她在笑,心中松了口气。
他先是跑遍大街小巷吩咐好友先别出门,通知完了这才匆匆跑来,他要护着她,不让糟心事找上她。
“你不回府,跑这来做什么,仔细你母亲又要训你。”
他们大婚前是不可以见面的。
秣阳郡主望了望他们,独自呕气。他一出现,娘就眼里只有他,没有女儿。她偏要在这里呆着,看他们几时想起来还有她这闲人在。
顾珩温声笑道:“大不了挨一顿骂,只要殿下没事就好。”
两人完全忽略了旁人,深情对望,倒是秣阳郡主自己郁闷跑走了。
“郡主。”她的贴身小丫鬟在回廊朝她跑来,凑在她耳边一阵耳语。
她耳尖发红:“真的?”
“嗯,就在府外。”
府外,何御舟带着一队披甲兵正在挨家挨户送药。到了淳安长公主府时,还没开口,就被两个护院一左一右扶住送进府里。
“你们是何人,敢在公主府胁持朝庭官员。”何御舟也是恼火,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来添乱。
“本郡主就想抓你。”
秣阳郡主从回廊上走来,走到他面前,“喂,呆子,把我手帕还来。”
“你的帕子在萧敬臣手上,你去问他要。”何御舟到底功夫高,一下挣脱护院就想跑,转身看到周围全是弓箭手,箭尖指着自己,只好站着不动。
“我就找你要!”秣阳郡主最喜欢看他面红耳赤的害羞模样。
她才不管他以前是什么人呢,她想出门也是想去看他,既然他来了,就不让他走了,外面多危险。
何御舟这几天被她缠着东躲西藏,根本没时间弄清楚她住哪里,一不小心就成了自投罗网,刚巧到这附近办差。
“要么你留下,要么你带着我,两条路,你怎么选?”秣阳郡主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在他面前昂着脑袋走来走去。
“带你做什么?到时候要是有人扑过来要咬我,我肯定拿你去挡。”何御舟对这种刁蛮的小郡主没有好感。
“你!”秣阳郡主气得眼泪汪汪。
她自小就被人捧着长大,还没见过像何御舟这样的人,油盐不进。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像着了魔似的喜欢在他面前晃悠,一天不见就想他。
何御舟也不傻,当然知道怎么让她知难而退,就是这小郡主像是自尊受伤非要找补,他才没空陪她无聊,趁她不注意,直接跃出回廊,掠过树稍,跑了。
“你快回来!”秣阳郡主气极,看着他消失在树稍边,用力跺脚,“咬死你算了!”
这种人,抓都抓不住,下次要用网!
其实她根本没那么硬气,甚至不敢下令放箭,就怕射到他。
*
靖候府,卫明真收到了信和药包,还有些纳闷,看完信顿时慌张起来,赶紧去看儿子。
“公子不在房中?”听到儿子不在房里,担心得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
“是的,夫人,因为在鸿文馆有一场诗辩会,公子带着柳丛一起去了。”
柳照的书僮老实回答。
卫明真转身就往外跑,嬷嬷们也追上她,“夫人,派人去将公子带回来就是了,如今外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嬷嬷也听到府中有人议论当街发疯咬人的事情,也是人心惶惶。
主仆几人站在抄手回廊说话,另一边,柳玄亲自出迎,他对面有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卫明真多看了两眼,他们神神秘秘的去了柳玄的书房。
她跟丈夫撕破脸之后,就不管他跟谁见面,不过以往也没见他对谁这么恭敬,来找他的人里边妖娆女人居多,刚才那人很明显是个男子。
靖候府人口简单,柳玄是老候爷的独子,老候爷还有两个弟弟倒是人丁兴旺,不过没走仕途之路,走了商道,赚了不少钱财,比靖候府还富,分家之后就没什么来往了。
卫明真心里纳闷,不过因为担心儿子安危,没有过多纠结,一叠声安排人去寻找,心慌之下,匆匆来到院中偏房。
“年节出了这样的事情,哎哟,闹得人都慌了。”她的乳娘嬷嬷上了年纪,一直在她院里荣养,平日里就替她浇浇花,这回她只是来看看老人家,稳一稳心神。
“嬷嬷,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有一年宋府也有人得了疯人症,见人就咬。”卫明真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只是那时候事情没闹得这么大,“就是陛下登基前一年,有一回娘带我去宋府做客,我无意中在园子里迷路,遇到一个怪人,吓死我了。”
“怎么不记得,我家姑娘吉人天相,幸好有护院拦着没咬着。宋家还为此专程赔了间铺子。”嬷嬷记性不太好,最近发生的事情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却记得很清楚,覆着卫明真的手背轻拍,像小时候哄着她时的动作。
“嬷嬷,你不觉得奇怪吗?宋家为什么留着一个疯子在府里?”
卫明真当时年纪小,只记得是一个很瘦的女人,大约三十多岁,犯病时特别吓人,她都吓呆了,到处乱跑躲避追赶。
“我听我老姐妹说那人是被疯狗咬了,不过她对宋府有恩,宋家就养着她了。”
“我记得她手上有很多刀伤。难道是自己划伤的?被狗咬会是这样?”百兽园里养的狗也不少,为防有此类情况,她还请教过养狗经验丰富的老手。
他们都说得那种病的人怕光,怕风,怕水,大白天不太可能出来,现在出现这种病的人好像并不怕光,她小时候遇到的那个也不怕水,还跑过小溪追她一路。
只是当时大家都说是疯狗病,她才相信了。
说不定有的病跟疯狗病差不多?
卫明真想不通,从嬷嬷那里回到自己的院子还在想这些事情。
“夫人,我听说鸿文馆出事了。”丫鬟急匆匆跑进来,喘着粗气,“馆里有人受了伤,场面混乱。”
“照儿怎么样了?”卫明真起身往外跑,“叫上所有护院,我们走!”
谁也没想到鸿文馆辩诗会上有学子突然发狂乱咬一通,京兆府轮值的衙役都得全体出动,还加上刑部所有捕快,很快将鸿文馆围起来。
参加辩诗会的人都是世家公子,勋贵之后,谁不是家里的心肝,这会儿鸿文馆外聚集了担心焦虑的父母们。
“里面怎么样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你们给我滚开!我的孩子在里面!”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疯了不成?”
“夫人,汤药烧好了。”
“……”
场面乱成一团,谁脸上都是担心憔虑,就连许久未露面的张国公也在场,因为张绯玉也在鸿文馆里。
“父亲,您老先歇着吧,这天都快黑了,有我在呢。”张世子扶着自己的老父亲上马车。
张国公推开他:“要是绯玉有什么三长两短,张家就完了!”
“父亲,不是还有我吗?”张世子很不痛快,对于老父亲偏心自己大儿子的事简直忍无可忍。
“你?你除了寻欢作乐,能干出什么事来?”张国公举起拐杖就打,半点面子都没给他。
周围有人上前拉架,顾国公叹气道:“张国公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儿也在里面。”
顾世子本来没预备参加辩诗会,是替顾珩去的。
卫国公与武威王站在远处,面色阴沉,压低声音,“我看这事不太像是张家干的。”
他太明白张国公对张绯玉的看重,不太可能用他冒险,倒有点像张世子的风格,心胸狭窄,嫉妒自己亲生儿子太过耀眼。
“也不知道元河有没有事,他进去都有一个时辰了。”武威王脸上带着明显的憔虑。
一个时辰前,听到鸿文馆有事,首先赶到的是兵部巡检队。因为要防着年节火烛走水,所以京兆府、五城司、刑部以及兵部都按例出巡检队挨家挨户检查火源,今年又有些特殊情况,巡检时还需要查有没有人犯渴睡症,以备及时喂药。
萧元河从皇宫出来,就被临时拉了壮丁,有人举报鸿文馆里书生有异样,兵部尚书燕鸿一听,都是勋贵之后,担心自己也指挥不动,拉了刚出宫门的萧元河一起。
为了给自己上个护身符,燕鸿又派人去给卫国公送信,结果路上就遇到了卫国公和武威王骑马而来,赶紧把两人拉来。
此时,鸿文馆里,发狂的有三人,被咬的有十几个,萧元河与暗卫们好不容易将发狂的三个捆住,转头看见燕鸿满头鲜血倒在地上。
“大人,快醒醒,燕大人!”
也不确定他是被咬了还是别人的血,萧元河道了一声“失礼”,掀开他的衣服上下查看一翻,没发现咬伤,倒是肩膀上用两处深可见骨的刀伤正往外流血。
难道书生里还有人带了刀?
“表姐夫。”突然头顶传来一道带着稚气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发现柳照不知道被谁塞上了房梁上,抱着房梁正往下望。
房梁太高,他不敢往下跳,趴在房梁上,心有余悸道:“刚才有个黑衣人砍伤了燕大人。”
“你怎么在这?没被咬吧?”萧元河站起来,朝他伸手,“跳下来吧,我接住你。”
“小丛带我上来的,他追坏人去了。”
“何从?”萧元河知道卫明真找大侄子找侍卫的事情,何从也是他给卫世子推荐的。
柳照点了点头。刚才他亲眼目睹那些人发狂,受了不小的惊吓,现在还全身发麻,小脸苍白,还好萧元河在,等他把发狂的人抓住,身上的力气一松,差点就摔下房梁才出声叫他。
看着他朝自己伸开双手,很放心地摔了下去。
萧元河将人稳稳接接,他翻到地上,眼睛发亮道:“就知道表姐夫最厉害!”
“行了,别拍马屁了,我让人送你出去。”萧元河低头瞥他一眼,他自觉掀了衣裳让他确认身上有没有咬伤。
萧元河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行了,回去不要跟别人说你来过鸿文馆,等会我的人送你回府。”
“我看见我娘在外面。”柳照挠头。房梁正对着门外广场,他透过窗花看得很清楚,他娘就在人群里,满脸着急,要不是嬷嬷扶着她,恐怕她站都站不稳。
“知道了,我会让人带她回去。”
说话间暗卫将柳照挟在肋下,带他出去,他回头问:“表姐夫,你可以做我的师父吗?我想跟你习武。”
“不能,你要是想习武,得姑姑同意,到时我给你找个好师父。”萧元河直白拒绝。
开玩笑,他才不教小鬼头,只教他的王妃,要当师父也是当卫娴的师父。
柳照做了个鬼脸:“我去求表姐。”
萧元河:……
现在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卫娴同样得知他进了鸿文馆,带着福王府的私兵匆匆赶来,看到卫国公武威王也在场,略有些安心,拢好衣裳朝他们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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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父王。”她屈膝行礼。
卫国公无奈地看她:“你不好好呆在府里,出来做什么。”
这孩子以前也是一听到他有事就赶过去,不用催的,她只对自己上心的人着急。他本来以为她对萧元河没那么深的感情,现在看来可不是。
武威王担心人多杂乱照顾不及,也劝她回去,“你娘独自在家,只怕正在担心,你回去陪着他,这里有我们。”@无限好文,尽在
“元河进去多久了?”卫娴摇头,不愿意离开。也只有站在这里,离他近些,她才没那么担心。
从刚才起,她就一直心神不宁,摔了几个杯子,来到这里之后,她的手也稳了,心也静了,没再发抖,袖弩也能按住,她带来福王府的私兵,好歹能帮上一点忙。
武威王与卫国公对视一笑。
如今萧元河可在她心里排第一位了。
“快看!那里着火了!”
突然有人惊呼,只见鸿文馆后面的书楼火光冲天,所有人都吓呆了。
“快救火!”卫娴回过神来,连忙给福王府私兵下令。
一声令下,五百个行动敏捷的兵卫来回跑动传水。其余人也上前帮忙,绕过鸿文馆跑到后面去。
鸿文馆与书楼之间由抄手游廊连接,此时游廊刀光剑影,人影飘忽,刀剑铮鸣。
萧元河遇到一个难缠的对手,一伙黑衣蒙面人想抢走三个发狂的书生,不惜放火烧书楼,跟随他的暗卫不得不出现在人前。
柳照也没能出去,手上握着一把剑,是刚才带他出去的暗卫塞给他的,出去的门被火给挡住了。
现在的情况是后面有火,前面有发狂的书生,庭院乱成一团。
不过好在何丛回来了,守在他身边。
没有受伤的书生们刚才是躲在书楼里,这会儿书楼起火,只能跑到庭院,很多人惊慌失措,场面也混乱起来,恐惧使他们四处乱闯。
“都住手!”
顾世子大喝一声,举刀指向一个害怕到疯狂的人,“谁不听话,我就杀谁。”
他身上有血迹,略有些狼狈,但是目光清澈,官威犹在,大家渐渐冷静下来。
“火势小了!”冷静下来之后,有人发现火光没刚才那么大。
“外面肯定有人在救火,我们不必慌张,等待救援就是了。”顾世子也松了口气,长刀拄地喘了口气。
他略通武艺,刚才护着众人跟一个黑衣人打斗,累到站不稳。
张绯玉和苏玉站在他身边,帮忙安抚众人情绪,庭院安静下来,大家挤在另一个角落,看着游廊上还在缠斗的人影,心中佩服得很。
要说临危不惧还得是萧元河,也只有他能应付那伙武功高强的黑衣人。
剑影人影晃得人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大家从这边出去。”张绯玉突然看到旁边被砸出的墙洞。
刚才萧元河总有意往墙边跳,那黑衣人掌风凌厉,几次击中同一个地方,牢固的砖墙都被那人打出个大洞,洞外就是一条巷子,正对着西侧大街,此时那边并没有人,黑衣蒙面人都被暗卫缠住了,分不开身管他们。
所有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墙洞,一窝蜂跑过去,顿时连廊拥挤,有人被踩伤。
“一个一个过,谁挤我砍死谁。”顾世子看着乱成一团的人,为了避免拥挤,再次横刀而出。
众人被迫排起长队,一个一个跨过去,然后举足狂奔。
“顾大人,你先走。”苏玉落在后面,与张绯玉对视一眼。
顾珺是朝廷命官,五品吏部员外郎,位置举足轻重。
此时火势已经蔓延到这处连廊,形势危急。
“别废话,快走!”顾世子一把拽住苏玉,把他推了出去,刚推完人就被卷入火中。
张绯玉大惊,赶紧扑过去,带着他滚落到庭院的鲤鱼池中。池水不深,两人在水中扑腾了几下,身上的火才熄灭,倒是张绯玉脑袋磕池壁上,晕了过去。
顾珺白衣染了灰,脸上也被烧伤,不过人倒还清醒,赶紧抱起张绯玉往另一边躲。因为火势蔓延,墙洞已经过不去了。
他将张绯玉放在石阶边,低头看着他,心思百转,一会儿想着要不要趁此把张家最出息的子孙灭了,一会又想起刚才他救了自己一命,一会又想到那些被张家逼得走头无路的人,一会又觉得那些人与张绯玉无关。
纠结不已,拽着他的衣领咬着牙扇了他两个耳光。
躲在假山后面的柳照探头望着那边。
不过,顾珺没能纠结多久,苏玉带着人泼灭墙洞边上的大火,不少人从那里涌进来,很快黑衣人就被逼进死角,纷纷自尽身亡,之前与萧元河缠斗的黑衣蒙面人见机溜了。
顾珺松了口气,晕了过去。
“大人!”苏玉吓一跳,赶紧跑过来扶起他。
张家的侍卫也进来救人。
柳照跟着他们从墙洞出去了。
卫娴想钻进墙洞,被萧保宁拦住。
“王妃,让他们进去就好。”说着,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绝不让她涉险。
卫娴想了想,她进去也不过是添乱,也就没再坚持,在破洞边弯腰伸脖子往里边张望,嘴上嘀咕着:“怎么还不出来?”
萧元河正在搜那些黑衣人,寻找线索,可惜一无所获。
“殿下。”一名暗卫从书楼那边跑过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他唇角扬起,大步朝书楼走去。
书楼起火,里面的书册都烧没了,一地灰尘,角落现出一个巴常大满是黑灰的铁盒。
铁盒被熏得膝黑,不过依旧看得出来上面华丽的纹饰。木槿花的纹饰,通常里面装着火折子。
清河魏家的家徽正是木槿花。
萧元河把那个发烫的小铁盒用剑挑起,走出书楼,放进鲤鱼池。
华丽铁盒被水冲刷,滋滋冒出白烟,上面的灰尘也被冲干净。
直到不再冒白烟,萧元河才提剑将它挑起,伸手将它攥住,藏进袖中。
卫娴在洞外左等右等没见人出来,一咬牙,什么都不管了,直接从破洞钻出去,结果刚钻进去,眼前就出现黑色金线海浪纹的袍摆,抬头就看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是进来看热闹的。”卫娴赶紧撇清关系,绝不承认自己这么狼狈钻洞是为了他。
萧元河淡淡低笑道:“嗯,我带你去看热闹。”
说着伸手拉她。其实他并不是在嘲笑她,而是在高兴,高兴看到她出现在这里,高兴她乖乖听话没涉险,高兴她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卫娴被他紧紧握着手腕,白皙皓腕出现指痕。他手上一手黑灰,还有细微的小伤口。
她顿时心疼起来,“这些伤口怎么来的?”
今晚这么危险,吓得她不敢想,要是他出事自己怎么办。
他以前是不是也去处理这么危险的事情?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想他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这时候总算明白长公主为什么非要让他做文臣,真的是因为不想为他担惊受怕。
“不疼,一点小伤。”对方伤得才重,可惜让他跑了。
“以后不要自己冒险往前冲了。”卫娴停住脚步,很认真地看着他,“把你的责任分担一些给别人。”
萧元河低头凝视她的眼睛:“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能畏惧生死,应该有担当。我答应你,在危险里保护自己,但是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后退的。”
“你!”卫娴被他气到,甩开他的手,大步向前走,结果踩到被烧脆的木板,打了个趔趄,仰面摔进温暖结实的怀抱里。
“看吧,我不冲在前面,你就会摔掉牙齿变丑。”萧元河凑过去,亲了亲她的侧脸,“别气了,走吧,先出去,我陪你回去,今晚我哪都不去了,就陪你。哎哟,瞧瞧小王妃这眼泪汪汪的,多可怜呀。”
卫娴扭身捶打他,被他打横抱起,直接跃出高墙。
一口气跑回福王府,萧元河也有些累,主要是那个黑衣蒙面人实力不容小觑,他内力几乎消耗一空。
卫娴虽然很生他的气,还是替他准备衣裳,推他去洗掉一身黑灰。小半个时辰,他们才收拾好,坐在外间罗汉床边喝茶压惊。
“今天这事蹊跷。”他饮了一杯茶,张嘴等卫娴剥核桃仁给他吃,像往常一样,两人一起喝茶时,她就会给他剥核桃吃。
谁知等许久,发现她自己把那些剥好的核桃吃了,就知道她还在生气,于是拈起一片杏干递到她嘴边。
卫娴吃完核桃仁,圆圆杏眸白了他一眼,这才咬住杏干,慢慢嚼着。
萧元河耐心等着,她吃完才发表高见:“有什么蹊跷的,这次辩诗会聚着这么多世家公子,死掉任何一个,都会让一位大臣悲痛万分,要是还传出什么谣言,说不定明年就没春闱了。”
“这倒不至于,春闱不会因为死了几个举子就取消。”萧元河平日里不喜欢跟人谈论朝堂的事情,但是他愿意听听卫娴的看法。
卫娴扳着指头数:“你看哦,张绯玉、苏玉、清河王世子、我大表哥、我表弟,本来今天我三哥也去的,不过临时被我娘叫住来晚了半个时辰,结果馆门已闭没进去。为什么他们还会来鸿文馆呢,我午膳之时传了信,他们应该也是知道傅大人的事,按理应该取消才对啊。到底是谁让他们依旧不顾危险前来?”
虽然从她传信到辩诗会开始也就一两个时辰,但是她首先是通知了这些人的,完全可以避开不去啊,结果也就是她娘拖住了她三哥不让去,最后他还是逃了出去。
这是为什么。
屋里灯烛全都亮着,映得卫娴雪白的小脸分外柔美,眸光明亮。她刚洗漱,换了胭脂红的燕居服,交领处缀着一朵精致的海棠花,纤细白皙的脖颈微微向前,目光灼灼地望着萧元河。
萧元河看着她开开合合的樱唇,不由自主凑过去亲了一下。
“说正事呢。”卫娴气恼推开他。
脸颊绯红,娇艳如海棠花。眼睫扑闪,鼓起的腮帮子显示她正在咬牙。
萧元河直起身子,端正坐姿,清咳一声,有一种得逞的狡黠,“嗯嗯,你说,本王听着呢。”
“思路都被打散了,说什么说。”
“说嘛说嘛,求你了。”把人惹生气总要哄好。萧元河低声下气:“我一直想不明白,是谁这么熟悉我的武功路数,今天跟那人打,总有一种熟悉感,该不会是我师父被人收买了吧?”
“真的吗?”卫娴本来也没太生气,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顺着他的思路想,“会不会是针对你来的?”
由不得她心思阴暗,实在是有太多的可能性,如果他出了事,陛下、太后这些肯定是伤心的,更不用说六殿下这些与他亲如兄弟的皇子了。
“应该不是。”萧元河看她被自己绕开话题,很高兴,没再提鸿文馆里的事情,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
华丽的雕花木盒里是整齐摆放着拇指大小的金珠,整整有三十颗。
“这是舅舅给我的,本来应该在大军凯旋设宴那天给,不过那天之后我一直没进宫。”
盒盖打开着,金光映着灯光,十分耀眼。
卫娴是喜欢金子的,还喜欢珠子。景和帝知道她这个癖好之后,赏赐给萧元河的东西也都做成珠子状,让他哄媳妇用。果然她抱着盒子笑得像个财迷。
把玩一会儿,她才瞪着他道:“就算不是冲着你来,肯定也是冲着某个对你特别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