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已经停止, 木制廊庑顶上铺了浅浅一层白色,还露出黛色瓦当,积雪渐渐融化, 水珠滴落,传来嘀嗒嘀嗒的声响。
卫娴后背靠在廊柱上, 心虚得很, 又问了一次,“干什么呀?”
然后又嘴硬道:“你也亲我了,咱们扯平。”
“这怎么能扯平?”萧元河凑过去,仔细看她的眼睛,看到她圆圆的杏眼里映着自己的身影,还听到她混乱的心跳声。
“你让我透不过气来了。”他非常认真地望着她,“你得负责。”
卫娴轻轻笑起来:“怎么负责?”
又不是姑娘家, 负什么责?
“你上次还咬我脖子!”萧元河指责道,仰起白皙的脖颈让她看。
漂亮性感的脖颈上还有浅浅的牙印,他最近一直穿着高领的衣裳没敢露出脖颈见人。
卫娴以手掩面:“你不会也想咬回来吧,这不算。”
“怎么不算了?”萧元河试图跟她理论。
不过, 论吵架,他是不可能吵赢卫娴的。看他吃瘪,卫娴窃喜, 刚想溜就被他困到廊柱和他的双臂之间。
“好吧,你咬。”看来今晚不让他咬一下能缠到明天回城。
在某一方面他很执著。
卫娴仰头, 将脖子曝露在他眼前,紧张得心跳加快,结果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
“怎么?”说咬又不咬, 那她可要走了。
“不想在这里。”萧元河声音压低。
卫娴扒拉下他的胳膊,“咬脖子你还要挑地方?”
“回狼窝, 你不是一直想当狼王吗?走吧,狼王。”萧元河笑着拉住她的手腕往卧房跑。
两人在回廊飞奔,衣摆随风扬起,一溜烟甩下偷听的两人。
长公主和映荷面面相觑,“什么狼王?”
这两个家伙在玩什么?
卫娴跟着萧元河一路飞奔,跑到卧房累得气喘吁吁,瘫坐在窗边的罗汉**,凶凶地瞪他,“你是不是故意的?想累死本狼王。”
说完学着狼嗷呜叫了一声,但是她太累了,嗷呜的声音不大,变成呜咽,萧元河弯腰站在她面前,飞快亲了亲她的唇,怕被打,又闪开了。
这是在两个人都清醒的情况下亲她的唇,萧元河心情雀跃着,回味着,认为这是他们关系的一大变化。
他站在两三步外的地方小心打量她,察颜观色,只要她一生气他就跪地让她抽打。
视线落在微红的唇上,刚才那一瞬间让他感觉到一种烟花炸开般的眩晕。
卫娴也懵了,回过神来脸发烫,想生气又不知道从何气起,是她情不自禁先亲了他,又岂能怪他,他就是那样的人,不可能满足于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说到底,也是她在试探他罢了。
看她坐在那里脸色几变,越是沉默,萧元河越是紧张,但是他不后悔,他很确定他是喜欢她的,只是不确定她喜不喜欢他。
总归今夜打破了僵局,余下的总有办法让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会毫无保留的表达出对她的喜爱。
屋里一片阴暗,只有淡淡的月光从窗格洒进来,沉默到落针可闻。
两人都不是会先开口的类型。
卫娴心想,她要将主动权掌握在手上,或许就算是萧元河是非常好的人,她也做不到被动,她对婚姻依旧不够自信,但是可以允许他靠近,只看他能坚持多久,又或许,她能相信他多久。
夫妻之间有时候也是博弈吧,她觉得一桩能携手白头的婚事,必然需要满足很多条件,但是萧元河没没有这些条件,比如,他对她有所隐瞒。
他们都没对对方坦诚。
在萧元河看来,他可以为卫娴做很多事情,但是不能在她面前低声下气,那样子好像会消磨掉他对时局的判断,而他身在权力漩涡之中,失去判断力就等于把所有人的命交到对方手上。
或许有一天,他能够完全脱身,和她游历天下没有顾虑之时,他会毫无保留地相信她。
“萧元河……”
“卫六,我……”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卫娴掀了掀眼皮,“你说。”
萧元河也不介意这一时半刻的先后,缓步走到罗汉床边,在她对面落座,“我现在把所有暗卫告诉你。”
卫娴一愣,原来他知道她介意这个。
“除了涉及皇室,其他的都可以跟你说,但是,有些可能会让你陷入危险,所以我不希望你知道。”萧元河很认真地解释。
他的眼睛很亮,即便在如此暗淡的房间里,也像是映满星辰,他的眼睛一向是最吸引人的,尤其是当他认真的时候。
“那如果说我想问的跟皇室无关,你会回答吗?”
他点头,很肯定地回答:“会。”
“那我问你,你觉得你二叔对你二婶好吗?你赞成他们和离吗?”
萧元河想了想:“我小时候他们还好,不过,我二叔就是喜新厌旧,秋姨娘进府之后,他就变了。”
“秋姨娘什么时候进府?”
“我封王前。大约是父王承爵的那年。”
“你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如果,你像你二叔,也喜新厌旧,怎么办?”
“我发誓不会。”萧元河举起三根手指,又被卫娴按了下去,她可不会被这种海誓山盟忽悠,“行了,我暂时信你。”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你真的信我?”
“暂时的!”
即便如此,他知道这对她来讲是多么大的改变。变化大到他自己都不相信了。
“嘘,外面有声音。”卫娴足够冷静,所以听到窗下有悄悄轻轻的脚步声。
不会是长公主亲自来听墙角吧?
两人飞快溜到床榻上,和衣平躺在上面,放下帐子,萧元河内力深厚,听到自己亲娘嘀咕,“怎么就熄灯这么早?”
也是为难他娘了,那么端庄的一个公主还来听墙角,真是为他们操碎了心。
萧元河侧过身子,单手支颌,低笑着看卫娴。
“我警告你哦,你要是敢越过这条线,我就不信你了。”卫娴将玉佩解下来,放在两人中间。
“如果是你越过来怎么说?”萧元河翻回去,躺平,手枕在脑袋下面,望着华丽的纱罗帐顶。
卫娴冷哼:“我睡相好得很!”
*
萧家出了宠妾灭妻的丑事,**又刺激,还在那样的场合被福王妃阴阳怪气说出来,京中都传遍,看萧二爷的目光鄙夷中又带着点幸灾乐祸,都关注着皇帝如何处置。
萧二爷是个心胸狭窄之人,两次裁倒在卫娴手上,新仇旧恨,闹到妻子要跟他和离,他就趁两人不在福王府,直接派人闯进去,尽圆尽方没拦住,府里私兵又跟着王爷王妃到庄上去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几个丫鬟尖叫着躲在房中不敢出来。
好在府里的小厮侍卫们都懂武,护着众丫鬟直到刑部捕快前来,当然,京兆府衙役也来了不少。
萧二爷没有亲自来,而是让心腹过来,自己带着美人与工部郎中杨荀在荟萃楼饮宴。
杨荀出身寒微,是景和十六年的状元,被卫国公榜下捉婿,将庶女许配给他。萧二爷挑来挑去,也只有给杨荀送美人才能恶心卫娴一把。
本来,杨荀品性还是好的,但是耐不住人有才华,长得又俏俊,被夸多了,难免飘飘然,再加上成婚两年多,对高门贵女的新鲜感去了,觉得卫娓清高,对他颐指气使,心思就活了起来,几次望着花楼只不过没胆子进去,怕卫国公怪罪,这被萧二爷知道了,立马为他量身定做寻了个他心仪的美人,这时候,美人捧壶给杨大人倒酒。
萧二爷道:“人人都说我宠妾灭妻,那是子虚乌有的事,哪个大人物没几个貌美侍妾,这也值当传得天下皆知?”
“二爷说的是。”杨荀喝了七八分醉,俊脸薄红,更是惹得美人心动。
既然高中状元,模样当然是出挑的。
“大人是状元之才,又是同窗中官职最高的,可见是书中自有黄金,也自有颜如玉。如玉今日得见大人,实在是三生有幸。”美人更是花了心思侍奉着,把他在卫娓那里丢失的男性自尊又捡了回来。
不过,卫国公的名头太大,杨荀还是有些顾虑,没敢明目张胆,端正坐着,谦虚摆手:“不过侥幸。”
“哎,杨大人太谦虚了,大人中状元之时不过十九,人生少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可谓是都占了,如今如玉只是倾慕大人,求到我跟前,非要一仰真容,今夜也只是饮酒,不提其他。大人放宽心,也就是陛下和国公都不在京,才有这机会不是,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人人夸赞深情的卫国公,也有两位美妾。”
杨荀想了想,好像也是,喝酒罢了,怕什么呢,晚上回去还被夫人冷落。他侧头淡淡望了善解人意的如玉,心头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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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意动,萧二爷示意如玉加把劲,务必要在今夜将他拿下,到时候姐妹成仇才有戏看呢!
杨荀被两人吹得飘飘然,当天一夜未归。
一连两天都见不着夫君影子,起初,卫娓还以为他应酬,后来有个夫人跟她悄悄说了真相,她是又气又怒,跑回娘家。
她姨娘已死,顾氏待她如己出,卫国公也是对她一视同仁,挑中的女婿如此荒唐,顾氏也十分生气,但是卫娓一气之下还气恼起卫娴,就有些心情复杂。
卫娓当日也在场,但是卫娴只顾与萧元河恩爱,要不就是与夫人们说笑,根本不看自己一眼,心里就有些疙瘩。
她从小就与卫娴不亲近,脾气不相投,加上卫老夫人又觉得卫娴过于懒惰,不愿其他孙女学她,因此,卫娓就离她远远的,不算亲近。
当年因为嫁了状元,她还觉得父亲母亲偏爱了她一回,结果现在看,倒不如当初嫁入高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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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娓,你也别气恼,这事儿不怪阿娴,娘替你想办法。”顾氏到底是宗妇,思虑深些,想按下这消息不谈,又怕卫娓心里有怨,好声好气地劝着,这才把性情清冷外冷内热的庶女哄好。
她心中发愁,就叫人往城外福王的庄子送信,结果送信的小厮遇到皇帝仪驾,避了过去,夜里又因为长公主在庄上留宿,庄中忙碌,也不敢进去,急得团团转,最后才被萧以鉴发现,拎着灯笼出来问。
“我家夫人给福王妃的信。”卫府小厮双手将信呈上去,又因为出门急,现在突然转凉,又在外面等到了深夜,深色短袍都被初雪沾湿,冷得瑟瑟发抖。
萧以鉴将人领进庄子,又燃起炭炉让他烤衣服烤手,“你直接跟庄门上打招呼说找王妃就是,还待在外头做什么。”
小厮憨憨一笑:“怕耽误姑爷正事。事情倒不急,只是我家夫人吩咐给王妃说一声,让她心里有个底。”
“卫府的家事?”萧以鉴捧着信,心想着要不要深夜打扰王爷王妃安眠。以王爷对王妃的看重,怕是连夜就去帮她办了。
小厮点头,又再次传达自家夫人的意思:“不需要王妃回府,也不需要王爷出面。”
虽是这么说,萧以鉴也不敢怠慢,安置好卫府小厮,就拿着信去正房。
此时,房中,卫娴已经睡着,她今天太累了,骑马射箭还被吓一跳,后来又提着精神张罗皇帝与长公主的午膳,又陪他跪了两个时辰,晚上还张罗长公主的晚膳,累得不轻,此刻呼吸平稳,沉沉睡去。
萧元河倒是没有睡意,侧着身,单手支颌,静静地看着她。剧烈跳动的心脏直到现在都没得安宁。她的肌肤怎么这么嫩白,让人想咬一口,又觉得自己要是偷亲,肯定会被她骂,这种禽兽之举,何等孟浪,即便她是他的王妃,他也应该尊重她,不应该偷偷摸摸胡来。
可是,越是不能亲,越是口干舌燥想亲。他将支颌的手放下去,翻了个身,面朝地墙壁,闭上眼睛不看她。但是淡淡的清香老往他鼻孔里钻。
卫娴大概是因为和衣而睡,虽然睡沉了,还是发现不舒服的哼唧声,手臂一抬,按在萧元河后脑勺上。
萧元河:“……”
这叫睡相好?早就自己翻过来了。
萧元河小心翼翼转身,将她的手轻轻放回去,谁知道她直接把他的胳膊抱住,像是抱了抱枕似的,脸还贴在衣袖上蹭了蹭。
他一抽手,她抱得更紧,只她任由她抱着,好在她也没抱多久,一会儿就丢开了。
萧元河倒是手臂发麻,气得顶了顶后糟牙,“本王找个地方躺,看你还有什么招。”
说着,轻手轻脚下床,溜出门去,一出来就看到萧以鉴站在阶下。
“干什么?不需要你守夜。”他没好气地理了理衣袍。
“王爷要出门?”萧以鉴看他一身玄色骑装,有点纳闷,一时摸不清要不要现在就给他看信。
倒是萧元河看到他手上有信,以为是给自己的,伸手拿过来,拆开看,顿时皱眉。
他二叔真不是东西,报复手段如此下作,这事一个处置不好,卫府都得闹笑话了。
萧元河捏着下巴想对策,既然他二爷自己作死,他也不介意让他自食苦果。
“你把他私吞正妻嫁妆的具体数额告诉靖候,让他先把嫁妆银子还来再和离,否着闹到陛下面前,判他个义绝,让他进牢里清醒清醒。”
“是。”萧以鉴抿嘴笑。
现在萧二爷穷得叮当响,他有钱才有鬼,竟然敢惹王妃,哪怕是惹王爷,王爷都没这么下狠手。
萧以鉴连夜离开庄子办事,顺便还带走了卫府小厮,萧元河依旧没有睡意,直接去了庄子的练武场,在那里把十八般武器都舞了一遍,直到鸡鸣,才汗涔涔回去,偷偷溜进净室,假装早起。
天刚亮,卫娴起床,发现自己衣服好好穿着,中间用来隔开两人位置的玉佩也好好放着,这下放心不少,至少对自己鼓起勇气踏出的这一步不后悔。
虽然萧元河人又自大,又爱撒娇,还算个正人君子。
他们居然同床共枕了!
虽然什么都没干,但也是羞得她不敢面对他。她摸了摸发烫的耳尖,看着铜镜里梳着妇人头的自己,强自镇定,怎么说,现在他也该消气了吧?
她正在梳妆台边胡思乱想,抬头从镜中看见萧元河倚在门边,也不知道他在那站多久了。
“真自恋,再看也美不出花来。”萧元河嗤笑。
当然,他知道她是京城第一美人,虽然会有人不岔的加上草包二字,但是他觉得她并不是草包。
萧元河越喜欢什么,越对什么不客气,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
卫娴听他这话,腾地起身,三两步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怎么还没消气?”
说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别气啦。”
并且主动亲了他的唇一下,“扯平了。”
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是卫娴向来是勇敢的,下了决定,就不会瞻前顾后。
这个吻让萧元河意外,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抬手拉住想跑路的人,低头亲了上去。
滋味美好,当然得加深品尝,结果越品尝,越觉得舍不得分开,直亲得卫娴差点憋过气去。
两人对此道都有些生疏。不是嗑到牙齿就是不知道换气,分开时都气喘吁吁。
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情窦初开,总想着一天到晚粘在一起。
长公主看他们如胶似漆,心里也纳闷不已。
三人收拾着回城,这下萧元河也不骑马了,和卫娴腻歪在马车里,时不时就按住她亲一会儿,害得她口脂补好几回,最后恼了,不让他靠近,他这才正经起来,说起正事。
“这是二叔对不起你,我也觉得羞愧。”他将城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倒没有隐瞒,“如今让靖候出面,且看后续如何,我们暂时不动,静观其变。”
“嗯,回城我就去看看七妹妹。”卫娴轻轻叹气。希望她不要放在心上,只是,她真的爱惨了杨荀,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怎么想。
这事棘手,搞不好杨荀纳了个妾回去气她,她又回来气她,这不正合了萧二爷的意?
只能先让那女人知难而退,自己离开。
“别烦了,我来帮你,说到底也是因为我,如果我能思虑周全,也没这样的事情发生。”萧元河自觉地认错,态度良好。
卫娴嗤笑:“你有什么错,错的是你二叔,心术不正。别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昨天也是,吓得她大气都不敢透。
萧元河握着她纤白的手腕,抬头挺胸,“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要担着责任,在战场上护国,在家里护妻,天经地义。”
“行了,撒娇怪。”卫娴心里一甜,嘴上却嫌弃到不行。
三人回到城中,路边行人的视线飘过来,看热闹的,冷嘲热讽的,幸灾乐祸的,担心的,关切的,什么样的眼神都有,卫娴放下车帘。
“别不高兴了,明天我们去看大船,舅舅说让我们自己挑大船!”萧元河试图哄她开心。
“不要,我们躲出城去还是这样,不如尽快把这事了结了,也省得消息传进宫里,让姐姐忧心。”卫娴摇了摇头。
回到王福,她立刻给卫国公写信,让萧元河替她派人送信,把近日京城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一遍,写了好多张纸。
萧元河在替她磨墨,都用去半块墨锭。
等她写完信,尽圆尽方两个丫鬟眼泪汪汪走到她面前,“王妃,您可算回来啦!”
王爷王妃不在,就有人来欺负他们。
卫娴好好安抚两人:“可有什么损失,丢了什么东西?”
“没有,侍卫们功夫高,他们没得逞,只砍了几颗树,说什么坏风水。后来听说陛下大怒,老王妃就派人过来,把树换了,如今正有武威王府的人在园子里种树。”
“让他们种,盯着点,别让他们使坏。”萧元河淡淡吩咐。
两人恭敬应是,退了下去,亲自看着去了。
“看来舅舅是打算严惩他了,只是不知道父王的意思怎么样,毕竟是亲弟。”
卫娴也感觉老王妃对她十分不满,最近一次请安还让她端茶端了老半天。要是萧二爷被判义绝获刑,估计她真的得立规矩了。
“二叔为何跟父王差这么多?”卫娴纳闷得很。
萧元河想了想:“我听府里的老嬷嬷说,当年老王妃差点要入宫当皇后的,后来是外祖母被挑中,她气恨着,连带着也不喜老王爷,两人夫妻不睦,父王出生时又是头胎,疼得她死去活来,就对他十分冷淡,到了后来,听说外祖母备受冷落,她心情略好,和老王爷又生出几分感情,二叔出生后,老王爷又承了爵,所以两人十分宠爱二叔。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故事了,后来父王立了军功,又得舅舅重用,老王妃才想修复母子之情,不过,父王又远在西北,她又把气撒在娘身上,父王为了娘和我,也只能对她孝心有嘉。”
原来大孝子是有这层原因在,怪不得当时认亲的时候,武威王还要找借口溜走。
自从卫娴生辰之后,她接到的帖子又多起来,听说她从庄上回城,靖候夫人,也就是她姑姑立刻就下了帖子邀她赏猫。
她姑姑自从被丈夫冷落,为了打发时间就养了不少宠物,还在靖候府里开了个百兽园,园中猫猫狗狗,各种稀罕活物逗趣,时赏邀人赏玩,倒也自得其乐,最近从胡商那里得了两只极漂亮的雪白猫儿,就想着邀人赏玩。
靖候府的百兽园养的都是小猫小狗,倒没什么猛兽,卫娴也喜欢猫,就应了邀,带着尽圆去了,萧元河骑着马一路送她到靖候府大门外。
“过两个时辰我来接你。”他从外面掀开车帘,想亲一下她,被她推开了。
“你上哪去?”
“替你出气去。”说完,他潇洒骑马走了,只留下一个不羁的背影。
尽圆捂嘴笑,也不知道王爷王妃这趟出去发生了什么事,如今是越发看重王妃,听说有人欺负七姑娘,直接找过去要教训呢。
“笑什么?”卫娴被尽圆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
“我是替王妃高兴,福王殿下现在这般看重您,京城里谁不羡慕呀。”
“羡慕什么,不都一样。”
“那可不一样,有谁会为了博夫人一笑上楼顶舞剑的?”
说书先生都把这当故事说了呢,还有书生写话本!
靖候府大门大开,靖候夫人从正门将她迎进去,殷勤得很,与她把臂前行。
“早就想邀你来,可是你们又去了庄上,刚来的两只雪猫毛软和,头圆乎,是你喜欢的。”
靖候夫人未嫁时,卫娴年纪还小,与她有着共同的爱好,都喜欢猫,后来她出嫁,忙着持家,也就这几年才盖了这百兽园。卫娴去年来过一次,倒也是熟悉靖候府的格局。
柳家大公子乖巧跟她行礼,唤了声“六姐姐。”
“真乖。”卫娴望着这个差不多跟她一样高的表弟赞了一句,柳家大公子骨相长得好,眉眼像她姑姑,综合了父母的优点,长大后肯定也是个妖孽。
十二岁的公子已经有些大人模样,假装老成,被夸一句乖巧,小脸耸拉下去。
靖候夫人笑骂:“行了,温书去吧。”
现在她不相夫,只教子,倒也活得自在。
卫娴问:“姑父不在府里?”
“不知道在哪里花天酒地,已经几日没回府。”靖候夫人不太在意,反正回不回来都一样。
最近因为萧二爷夫妻的事,估计正躲在哪里想办法挽回颜面。
看她这潇洒劲儿,卫娴也笑了,小时候她没少被她哭泣的脸吓出阴影,现在她乐观豁达,人也好气色,竟比以前年轻不少,看来是真想开了。
只是和离是不可能,牵扯太多,现在就是各玩各。
“姑姑在哪里买的雪猫,还有吗?我想买两只。”
“没了,我送你一只便是了,这猫大老远来到京城,也就得两只。本来是要送给宋贵妃的,这不是出了事,那胡商没找到买家,又知道我喜欢猫,就托了顾夫人送到府上来。”
“这样呀。”说着话,到了正院,看到两只圆乎乎的白猫在院子里玩,一下就喜欢上了,跑过去抱起一只,撸了一把。
柔软的触感十分舒服,最适合冬天抱在怀里。
“好软!谢谢姑姑!”她爱不释手,抱着不放。
靖候夫人笑着让丫鬟找来猫舍,好让她待会带走,结果,到离开的时候,雪团子小猫咪两只死活不愿意分开,卫娴也不好意思带走两只。
来接她回府的萧元河见她依依不舍的望着那两只猫,暗暗记下来,回府就让人去打听哪里有卖。
因为杨荀的事儿,卫娴还回了一趟娘家,萧元河也陪着去了,出动了他那辆豪华大马车,四匹马踢踏踢踏走在路上,引得路人侧目。
“你跟来做什么?”还这么张扬。
“给你撑场面。”萧元河“老实巴交”的回答。
“再不说实话我就生气了。”
“是这样的,我去找了杨荀,让他承认错误。”
“怎么承认?万一他偷偷欺负七妹妹怎么办?”
卫娴瞪他,就知道揍人,又不能时时看着,谁知道他关起门来怎么对付卫娓,到时候岂不是更让人头疼?
两人并排坐着,膝盖挨着膝盖,离得挺近,她的手掌还被他捏在手里,从出府一直到现在。
玩着她的手指,时不时就要跟她十指相扣,乐此不疲似的,还会揉揉捏捏她的指节,她抽回来还被他拉回去,口中振振有词:“你前些天练箭不是说手指疼吗,不捏一下怎么好得快?”
他是第一次发现她有射箭天赋,没练多久就能射中要害,野鸡都能一箭射中眼睛。
除了惜才,还因为她是他的王妃而感到十分自豪,只恨不能到处嚷嚷让别人知道,现在就分外珍惜她的手和眼睛,到处打听治疗眼疾的方子。
一边捏手指还能一边十指相扣,萧元河很满意目前的处境。
卫娴也只好随他去了,话题又回到教训杨荀上面来。
“妹夫嘛,开始确实挺好,有能力有才干,不过他经不起夸,别人一夸他就犯错误,人家看他岳父是卫国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但是现在他欺负七妹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跟他说了,只要七妹妹有什么不妥,就是他干的,要前途还是要宠妾只能选一边,他就老实了,毕竟岳父的名头还是挺响的,工部那帮人都是花钱的,钱从哪来,还不是从户部。他要想顺顺利利办好差事,就不能得罪岳父。再说了,他那些犯过的错都够他喝一壶的了,还不赶紧老实做人,将功折罪,明知道陛下震怒还结交我二叔,官场直觉也不敏锐啊。”
萧元河吐糟,榜下捉婿就是这样,急急忙忙,也就关注科考了,人品还没考查。
他凑过去,凑到她耳廓上,低声道:“再说了,他可是有一个混世魔王之称的连襟,还不老实做人?”
“就你聪明。”卫娴叭唧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好了,别得瑟了,小心在家里遇到七妹妹,你欺负她夫君过狠,她心疼了找你算账。”
“那就毫无道理了,我替她出气,她反来怪我,是何道理。”萧元河昂起下巴,“几时见我这么热心过。”
那小神情卫娴还能不知道,那是因为被亲了呗。
王爷来访,正门当然大开,迎出来的有卫铭和顾氏,两人依次行礼,萧元河摆了摆手,“都是自家人,无须拘礼,岳母近来可安好?”
他做足了完美女婿的模样对顾氏嘘寒问暖,还挥手让人搬了几箱东西送进来。
“这是山里猎到的山货,给岳母进补,皮毛缝制冬袍。”
那恭敬的小模样哄得顾氏眉开眼笑,一叠声给他备茶,还把卫国公最珍惜的好茶也掏出来了。
萧元河出身富贵窝,好东西不知道见过多少,但是也给足了体面,各种夸人的话说得十分顺溜。
卫铭将妹妹拉出去,纳闷问:“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比对皇帝还要恭敬了。
卫娴笑了笑:“大概是心情好吧。”
心情能不好吗,捏她手指捏了一路,哄得她说了不少娘的喜好,现在他就完全按照她娘的喜好讨好着她娘,两人当然相谈甚欢。
“对了,还没告诉你,我过几天就要调官了,要到户部去。”
卫铭突然对她这么说。
“你不是在国子监做得好好的吗?”三哥极得学子们喜欢,他也很高兴留在国子监。
“回来也好吧,可以多陪陪你嫂子。”卫铭脸微红。
卫娴知道,准是她娘又在催生。现在只有她大哥有一个孩子,三岁这样,正是对所有一切都好奇的时候,顾氏身为祖母,一天不见他就憋得慌。
不过这孩子像她大哥,小小年纪就老成,已经准备开蒙,不愿意被祖母哄着,所以她娘就想养个年纪小些的孙辈。
她也有一阵子没见这个小侄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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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插不上话,相伴去看小侄儿,结果在回廊遇到卫娓。
“三哥,六姐姐。”卫娓神情还算平和,应该是没什么事了,她望了望他们来的方向,“王爷没陪你一起回来吗?”
“在跟娘叙话。”
“对不起,六姐姐,我让娘操心了,还说了你不好的话。”卫娓面有愧色。
卫娴倒没什么感觉,她和卫娓不算特别亲近,听到她道歉,微笑着接受了,“都是自家人,有不好的地方说开就是,千万不要留在心里。”
要不是卫娓回来说这一堆,他们还没意识到萧二爷多小心眼,多阴狠。
卫娓倒是有些羞愧脸红,卫铭安慰道:“这事本就是娘家要出头,王爷虽然名声不怎么好,但他就是护短,要不然当初爹就不会同意六妹妹嫁过去。他虽是萧家人,但是与武威王是一样的。”
“三哥,我生辰那天你还数落了他。”卫娴不服气。本来是她的好哥哥,现在怎么为他说好话?
“行了,这醋你都吃。”卫铭圆脸一沉。
不过卫娴根本不怕他:“就吃怎么了?”
她还指望哥哥们以后数落他呢!
兄妹三人在回廊说笑,萧元河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三人相谈甚欢的画面,大步跑过来,非要凑一起闲聊。
卫铭暗笑,示意卫娓跟他走,留两人独处。
“你好烦人呀!”也好粘人,到哪都离不了几刻钟。
“怎么会,是岳母要找你的。”他不服气反驳。
卫娴转身往正院去,他也跟上。
跟到了正院门外,又停住脚步,“你去吧,我想去你的院子看看。”
卫娴想到藏在海棠树下的那箱金子,就知道他想去确认还在不在,“我又没绑着你的手脚。让人带你去的,免得你迷路。”
“你少小看我。”他扬眉,十分自信,“我都去过几回了怎么还会迷路?”
结果,等卫娴与顾氏说完体己话回自己出嫁前住的院子找,并没看到他的人影。
“谁看到王爷了?”她问院里的粗使丫鬟。
其中一个想了想,答:“奴婢看到他往园子的方向去了。”
卫家的园子很大,在里面真的会迷路,没事他往那边去干什么?
卫娴一路找过去也没看到人影。
入冬之后,园子冷清了,梅花也还没开,珍珠梅也开谢了,也没什么可看的,最近她爹不在家,府里也不办宴,也不知道他上这来干什么。
“萧元河,你在哪里,快出来。”她双手拢在嘴边,大喊一声,惊得竹林鸟雀飞起。
“我在这呢。”只听他的声音从高处传来,眨眼手里拿着两个熟透的柿子飞身落在她面前,“看,我就知道初雪过后树上的柿子冻成甜果。给你吃。”
他取刀削了皮,还切成块,甜香味弥漫,她吃到嘴里,确实是另有一番风味,她从未这么吃过。
“好吃吧?柿柿如意。”
他也陪着她一起吃。
初冬的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的浅紫衣衫上沾了霜粒,翘头履也有一处地方湿透了。
“好吃,不过这里凉,万一你冻住染了风寒可不好。”她拽着他往外走。
萧元河一脸得意:“卫六,你就是关心我的,我在你心里是不是排上号了?排谁前面?”
“别臭美了,根本没号!”
“你真没良心,亏我还摘柿子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