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好, 月儿也圆,宫女们鱼贯而行,手上端着美酒佳肴, 果盘点心,今夜咸宁宫最热闹。
咸宁宫的花园很大, 遍植木槿, 回廊摆着名贵**,花间人影重重,在月辉之下仿佛仙人下凡。
矮案都摆在花间,或是两人一案,或是独自一人对月清饮,宫女在花间穿梭,才女们开始斗诗, 公子们伸长脖子去瞧,谁家姑娘诗作得妙,得了太后的赏。
太后所在的高台,奇花环绕, 花灯错落有致地悬于灯架上,边上放着好多应景的小玩意儿。
她乐呵呵地望着这么有活力的年轻人,心里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赏月宴也是为了给卫嫦做寿, 这时候,卫嫦也是陪在她身边的, 谢澈也在,夫妻俩在下首摆了张紫檀翘头案,案上东西比其他桌案上的东西多。
同在高台上的还有谢湛夫妇和萧元河夫妇。
高台视野开阔, 赏月赏景是一绝,卫娴是第一次参加太后办的宫宴, 往日里的宫宴都被她爹推掉了,并不让她违心参加这种名为饮宴实则相看夫婿的宴席。@无限好文,尽在
她的衣裳是长公主专门送来的粉色宫装,发髻是太后宫里最手巧的嬷嬷梳的,满头珠翠,白皙的耳垂坠着圆润的珍珠耳坠,低头间耳坠轻轻晃动,美得光彩夺目。
即便不打扮,她也是京城第一美人,她的美就犹如花中牡丹,无人能争锋。
不少公子偷偷瞧他,谢湛愣神之时,四皇子妃用力搁下茶盏,惊得他猛地一振,差点出丑。
“做什么?”他厌恶地避开身边人。
四皇子妃冷嘲热讽:“我是不如人家美,可你也不如人家得宠。”
好色之徒装什么风光霁月!
姐妹双姝就在眼前,也不知道是谁失了态。
四皇子妃最见不得他那种深情怔愣的模样。
高台上,除了三对年轻夫妻,还有张绯玉和谨玉公主。不过两人的独案,遥遥相对,太后的心思昭然若揭,只不过张绯玉对于这个安排假装不知,一直低头饮茶,偶尔会扫过对面一丛宫灯。
宫灯旁边有个灯架,上面悬挂着许多精致的花灯,灯架不远处,摆着六皇子夫妇的桌案,两人依偎在一起,谢澈拈起一块月华糕喂卫嫦,卫嫦红着脸颊吃了,娇魇含羞,步摇轻颤,两人举止亲昵,耳鬓厮磨。
宫里之人都知道六皇子夫妻恩爱。
张绯玉让宫女上酒,太后乐呵呵道:“许久不见大公子,如今倒是话少了,哀家记得,你以前最喜欢抚琴吟诗,怎么今夜默默不语?”
张绯玉连忙起身行礼道:“臣游历天下,见识大好河山,万里如画,往日里全是坐井观天之言,哪敢再胡乱出风头。”
“坐下,无需如此多礼,给我们说说你都遇着了什么趣事。”太后微微下压手掌,望向谨玉公主,“谨玉呀,你总闷在宫里,现在听听大公子的趣闻。”
谨玉公主是皇帝最小的孩子,今年刚及笄,白皙瓜子脸,略瘦,性子安静,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卫娴也是第一次见她。
皇帝的孩子多夭折了,公主不多,皇子倒是不少。
谢谨玉见众人都看她,有些害羞,低下了头,细声细气道:“皇祖母自己想听,偏拿孙女开玩笑。”@无限好文,尽在
太后最宠爱的是萧元河,对这位文弱的公主是怜惜,她母妃生她时难产而亡,皇帝孩子又多,自然就顾不上她。若不是有太后照拂,她如今生活不知道怎么样呢,也因此她与太后关系极亲密,胆子也大不少。
“好好好,是祖母想听,大公子就挑些有趣的说说。”@无限好文,尽在
张绯玉离京四年,最初两年其实是不好过的,不过感触也是最深的,正好中秋节时,到了一处偏远之地,那里的中秋不吃月饼,而是吃一种当地产的红糕,制作红糕的过程十分有趣,张绯玉口才甚好,说得人犹如身临其境。
卫娴也有些意外,原来贵公子也是会挽起衣袖田间捉虾,看他乐在其中的样子,倒跟六皇子有几分相似。
她转头看向他们所在的位置,看见姐姐安安静静地听着,眼睛弯弯的,六皇子正在为她剥橘子。
“今日是六皇子妃生辰宴,也是中秋佳节,臣备了一样礼物。”
讲完趣闻,张绯玉从袖中取出一个长形木盒,落落大方地送礼。
太后笑着让身边的嬷嬷去接来,等嬷嬷取回,在她面前打开盒子,里头的礼物中规中矩,是一块桃花红的珠串。
“此珠非是珍贵之物,胜在稀少,仅在红江河谷有少量出产,形似桃花纹,是当地贵女喜佩之物。”
其实这礼送皇家不算重礼,只是因为稀少,难得他还想到备下贺礼,还送得这么光明正大,太后也不好说什么,倒是谢谨玉目光落在珠串上,若有所思。
嬷嬷将盒子捧到卫嫦面前,她看向谢澈。
“戴上吧,很漂亮,多谢张大公子。”
她才伸手让谢澈替她戴上,她手腕纤细白皙,腕上戴着一只红玉镯子,现在又戴上一条红珠手串,倒是有几分灵动。
萧元河跟卫娴咬耳朵:“你知道吗,这个张绯玉最会讨女子欢心,就连舅母都对他另眼相看,依我看,最好提醒你姐姐,不要被他的迷魂汤给迷住了。”
在他看来,张绯玉就是个狡猾的狐狸,谁知道他送这个手串有什么用意,说不定是挑起六哥夫妻矛盾的呢?
两人亲亲密密说悄悄话,那边张绯玉又在送礼了,这次是送给太后的,是一卷手抄的经卷,天下第一高僧亲笔所抄,太后乐得合不拢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萧元河略有些酸溜溜的。
太后对他的团圆节礼都没那么高兴呢,又想到卫娴送给太后的也是手抄经卷,心底莫名涌上一股烦躁。
“你们怎么都送经卷,我就不爱抄经!”他一边说,一边狠狠咬着月饼,脸鼓鼓的。
卫娴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像跟月饼有仇似的,咬得饼渣子狂掉,拿出帕子替他拂掉碎酥皮,“王爷,端庄,你看看这满地酥皮,多脏。”
“你尝尝,好吃的。”萧元河将自己手里的月饼递过来。
月饼挺大,被咬出了缺口,酥皮掉了一半,卫娴嫌弃扭头,萧元河生气地收回,啊呜两口吃完了,但是噎得难受。
旁边小宫女憋着笑替他倒茶,他端起来就是狂饮,跟举止斯文的张大公子没法比。
谢湛一直看着他们这边,眼里满是对萧元河举止的鄙夷,觉得卫娴的美貌出现了碍眼的瑕疵,又想起自己被萧元河多次坏事,简直连喂他一杯毒酒的心都有了。
高台上气氛不算热闹,花间才热闹呢,小姑娘小媳妇们都放开了玩,在花间起舞,舞姿翩然,细腰轻扭,仿佛月下嫦娥。
世家公子们开始吟诗作对吸引人注意,如同花孔雀一般招摇。
谢梧陪着沈蔓坐在高台边,时不时紧张起来,“累不累,要不我们先回去了。”
“干嘛呀,才刚开始。”沈蔓第一次在宫里过中秋,正看什么都有趣,突然拉了拉他的袖角,“你看你看,有人上高台去了。”
谢梧抬头,发现那是张家二公子张蓝和还有张家大小姐张紫娆。
张紫娆对于自己上不了高台的事耿耿于怀,满脸不高兴。
与年轻女眷离得更远的是宋贵妃带着一帮宫妃,后妃们只是静静赏月,周围纱帘隔开避嫌。
太后看到兄妹俩上高台敬酒,笑着轻抿一口,“你们都玩去吧,不用陪我这上了年纪的老婆子。”
她看着成双成对的小夫妻,又看看那些形单影只的人,给他们制造些见面相看的机会。
张蓝和拉着张绯玉下高台,“大哥,你替我作一首诗嘛,就一首。”
他想拿去讨好未婚妻,就因为大哥的婚事迟迟没定,他的未婚妻都快成老姑娘了。
刚才他遇到了人,被对方甩了脸子,他心里是一万个埋怨,非得让张绯玉给他挽回脸面。张紫娆被他抛下,在高台上站了会儿,发现没自己的位置,气乎乎下高台去了。
谢湛坐着不动,四皇子妃起身,自己玩儿去了。
萧元河坐不住,拉着卫娴去看咸宁宫最大的木槿花,回来的时候,谢澈和卫嫦都不见了。
“怪你,我就想跟姐姐一块赏月。”卫娴不高兴地坐下。
萧元河嗤笑:“你别往那碍眼啦,人家夫妻恩爱,你凑什么热闹。”
说完他又露出蔫坏的笑:“卫六,来,我们也让他们见识见识。”
“见识什么?”
“纨绔王爷与王妃才是神仙眷侣。”
说着他端杯伸手搂着卫娴的肩膀,喂她喝一口。
卫娴以为是茶,结果酒味呛得她咳嗽出声,眼眶都红了。
萧元河贴近她发烫的脸颊,低沉的声音钻入她的耳廓,“王妃真美。”
他就是想欺负她。
卫娴眼睫轻颤,耳廓处酥痒起来,晕晕乎乎的。她酒量不行,沾之即醉,其实刚才没喝多少,这会儿晕倒在萧元河怀里,浑身发软,双颊绯红,更是娇美。
还坐在原位的谢湛不自觉地喉结滚动,捏着酒杯的手指尖泛着青白,对萧元河的杀气几乎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