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学去,阿离要跟着去,因为他听说谢韵娓是考古系,他想去旁听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穿越的方法。
谢韵娓不同意,因为她不喜欢所到之处总是被人围观。
贝妮双手赞成:“让他去吧!小表弟确实很需要去大学里深造一下。你害怕被围观,我就说他是我男朋友好了。”
谢韵娓戒备地白了贝妮一眼,口气不容置疑:“我不同意。”
谁知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被打脸。阿离虽然不太懂男朋友是什么意思,但见贝妮愿意带他出去,连忙表示:“我愿意我愿意。”
谢韵娓表面微笑着,心里骂了句臭味相投狗男女,知道斗不过这两人,只能智取了。她对站在门口的阿离招招手,指了指厨房的一袋垃圾:“来,帮我把这袋垃圾扔到门口垃圾箱里。”
短短几日,阿离已了解了现代人的奸诈和套路,绝不上当:“不去,你会逃走。”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她笑得亲切又慈祥,哄骗**:“乖!扔了垃圾,回来请你吃海鲜。”
海鲜是什么玩意儿?应该很好吃吧!阿离心动,想了想,于是走过来,顺从地提起垃圾袋。
阿离出了门,谢韵娓忙拉住贝妮语重心长道:“你就别撺掇了,不能带他出去,昨天围观最帅章鱼丸子哥的事你想重演吗?”
话音刚落,还不及回答,阿离已回到她面前,一张俊颜天真无欺,说:“海鲜呢?”
贝妮笑了:“走吧走吧!都别闹了,快迟到了,哪有时间做海鲜。等会儿到校门口姐姐买煎饼果子给你吃。”
一回头,谢韵娓已从橱柜里拿出两袋零食,一袋虾条,一包波力海苔,无奈道:“想吃哪个?自己选吧!我可是说话算数的。”
阿离不知有诈,略带羞涩和欢喜地笑了笑,撕开一袋波力海苔吃起来。
三人坐地铁上学去。一路上,一身出尘脱俗的美少年自然少不了人们的侧目,但是,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一脸平静,甚至有些心事重重。
从昨晚火锅时谢韵娓就发现阿离有些不对劲,终于忍不住问:“昨晚的火锅不好吃吗?为什么不开心?”
“好吃。只是想起了细辛,那时我们在冬天煮火锅吃,屋里很暖,她做的火锅,也很好吃。”他清亮的眸子黯了一黯,思念让他清俊的脸上平添一份忧郁,令人心疼。
一听到火锅,贝妮兴奋了,追问道:“细辛是谁?你们的火锅是什么口味的?”
还不待阿离回答,谢韵娓白了她一眼,说:“据说是开水煮白菜,你觉得会好吃吗?”
阿离一听,不乐意了,提起一口气,辩解道:“并不是这样。白菘烫煮,佐以‘醢’,一肴一酱,不得其酱,不食。呵呵!开水煮白菜,完胜‘紫金龙火锅’。”
语罢,贝妮扭头惊讶地打量着他,忍不住惊叹:“厉害了,我的弟,骨灰级吃货,膜拜!”
谢韵娓本对他的辩解无所谓,可听到他说完胜紫金龙火锅,还被他“呵呵”,顿时不悦了,气呼呼地瞪了那两人一眼,鄙夷道:“醢?不就是我大中华的火锅底料,不就是日本的味增,不就是泡菜国的大酱,还完胜我紫金龙火锅?听清楚,我就说一遍,骂我可以,但是,骂我的火锅,不行。”
地铁来了,谢韵娓先他们一步,气咻咻地进了车厢。
阿离和贝妮紧走两步,也上了车。车上很挤,阿离和贝妮挨着,与谢韵娓隔开了一段距离,一路上,阿离都试图朝谢韵娓的方向挪动一点,无奈太过拥挤,挪动一寸都很难。
到了学校,贝妮兴致勃勃地要带阿离四处参观一下,谢韵娓看看表,时间不早了,等会儿第一节课就是点名狂人贾教授的课,她可不想被他盯上。她回头一个冷冽的眼神,阿离就抛下了热心向导,跟了过来。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两分钟,贾教授的点名已进行了大半,谢韵娓还是不能幸免地被盯上了。贾教授的脸板得像块生铁,质问她:“上次没带书,这次又迟到,你对我意见很大啊?”
谢韵娓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早上因为,我昨晚……”不会撒谎的她词穷了,一时急中生智,想起了身后的阿离,忙一把拉过来,向贾教授介绍道:“我的小老乡,历史系的,因为听我说贾教授的课非常精彩,一直想过来听,刚才我去接他,所以耽误了。”
完美,一箭双雕。
好言一句三冬暖,常常被学生忽略的贾教授那张黑铁一般的脸瞬间有了温度,欣慰地点了点头,很和善地对她身旁的美少年笑了笑:“下去坐吧!”
皇恩浩**,同样迟到的贝妮被自然而然地忽略了。
谢韵娓谄媚地对贾教授笑着,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阿离亦步亦趋,很自觉地坐在了谢韵娓旁边的位置,等同同桌。贝妮有点不爽,只好坐回自己的座位生闷气。
全班男生都忍不住神色一凛,心里暗叹,那小子是谁啊?那小子也长得太好看了吧!唇红齿白,剑目星眸,背脊挺拔,眼神澄澈,还带一身仙气,和这些满脸油光通宵打游戏目光呆滞的男生完全不同,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以胡衡衡为首的这些男生嫉妒了,他觉得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一颗心沉到了海底,幽怨地移开目光。
谁知,接下来,让谢韵娓更加崩溃事情发生了,她悲伤地发现,自己竟然又一次没有带课本。看着贾教授慢慢移过来的目光,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被目光凌迟的下场。
这一次,没有人再帮她了。她回头环顾四周,贝妮在生气,胡蘅蘅不知为什么也在生气,其他男生仿佛约好似的都目光如炬地看着黑板。
四面楚歌。
果然又被贾教授盯上了,他看到她空空如也的桌面,提起了一口气,最后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讲台。
谢韵娓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虽然是个学渣,可是也是个有尊严的学渣啊!那种冷漠的眼神,比骂她几句还要让她痛苦啊!
这节课依然是《战国秦汉考古》。贾教授在讲台上口若悬河,讲了一会儿之后,谢韵娓开始放松警惕,昏昏欲睡。阿离倒是听得很认真,眼神里波光点点,有时还认同地点点头,这让贾教授很受用。
谁知,贾教授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他忽然走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问了一道难题。
她局促地站起来,原本昏昏欲睡的大脑很快清醒过来,可是清醒也没用,她不会答。她张了张嘴,本能地把目光投向贝妮,贝妮还算义气,张着嘴打着哑语说了半天,又用笔在书上某处点了点,可她一句也没用听懂,
她又把目光投向了离她最近的胡蘅蘅,胡蘅蘅在埋头看书,很认真的样子,根本没看到她楚楚可怜的眼神。
她打算向教授坦白自己根本不会,然后接受他的言语羞辱。她清了清嗓子,正要就义,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轻轻拉了拉她的胳膊,说:“别怕,我来。”
然后,她看到阿离站了起来。他目光沉着:“夫子,我来回答这个问题。”
全班的人的目光都投向他,然后嗤嗤地笑起来。
谢韵娓扶额,悄悄提醒:“叫老师,老师。”
阿离心领神会,马上改口:“老师,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没有哪个老师可以拒绝一个主动要求回答问题的学生,贾教授很欣慰,点点头:“好吧!你说说看。”
一直埋头看书的胡蘅蘅这时也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等着看笑话。
阿离轻启薄唇,语调不疾不徐,开始回答问题。教授提的这个问题并不难,中国人工冶铁业的发明始于哪个朝代时期?阿离几天前在图书馆借来的书里读到过标准答案,难得的是,他在那个标准答案之外,延伸了一些自己的看法,这些看法,当然是他当时的生活经验而已,不足为外人道也。
贾教授有些讶异,阿离的看法,和他某篇未曾发表的论文观点不谋而合,他的那个考古观点没有得到业内同行的认可,却没想到,在课堂上,在一个稚气未脱的学生这里得到认同。贾教授有些激动,红润的脸上泛着光,兴奋地说:“好,好!不错,不错,请坐。你是历史系的?叫什么来着?”
“阿,阿离。”谢韵娓心有余悸。
“阿离,放学别走。”
“啊?”谢韵娓受惊不小。
贾教授笑容可掬:“别怕别怕,我只是想和阿离同学深入探讨一下刚才的那个问题。”
谢韵娓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探讨,如果探讨太深入了,恐怕教授您的心脏接受不了啊!她连忙拒绝:“老师,他等会儿还有课,这节课是翘课来的。以后有机会再交流吧!”
阿离也点了点头。
知音难求,贾教授还想再约时间,无奈系主任赶来,似乎布置了什么重要的工作任务,贾教授只好急匆匆地走了。
谢韵娓如遇大赦,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胡蘅蘅们收回了失望的目光。贝妮开始以零食**阿离。
谢韵娓对贝妮最近这种重色轻友的行为很火大,女孩子怎么可以如此轻佻不矜持呢!即使她从小喜欢帆哥哥,也一直是默默地守候,含蓄地陪伴,在他身边像一朵安静绽放的花,不争不扰。当贝妮再次以虾条**阿离时,她愤怒了,打掉了阿离伸出的手:“周末,给你做白菜火锅,也就是传说中的开水煮白菜,OK?”
阿离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收回了手。贝妮白了谢韵娓一眼,转身恹恹地玩手机去了。
下课了,胡蘅蘅还是忍不住好奇,阴阳怪气地问:“谢韵娓,他到底是谁啊?”
此刻贾教授已经不在教室,谢韵娓觉得也没必要再撒谎,她眨了眨眼,撒了另一个不太容易被揭穿的谎:“乡下小表弟,来城里玩几天,我带他四处转转,没见过世面,多多关照啊!”
胡蘅蘅一听只是小表弟,并不是情敌,马上眉开眼笑,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起来智商不高的样子,说:“关照关照,好说好说。”
没想到胡蘅蘅的第一个关照,就是要带小表弟上厕所,他似乎挺急:“去不去啊?不去我自己去了。”
没想到男生也有相约一同上厕所的癖好。不过相处了好几天,谢韵娓还真没留意,阿离有没有这方面的需求,毕竟,他不是人啊。
她拉过他,悄悄问:“你,需要,那个吗?就是,如厕。”话没问完,脸上已飞起两抹红晕。
阿离粉白的侧颜竟也流露出羞涩,低声说:“既然也要吃饭喝水,所以……”
谢韵娓只好放行了。
十分钟后,胡蘅蘅终于带着阿离回来了。阿离一进教室,就咳得直不起腰,趴在桌上喘着粗气,面红耳赤,一副快要晕厥的样子。谢韵娓一靠近,就闻到一股辛烈的烟味,顿时火冒三丈:“你让他抽烟了?”
贝妮也紧张兮兮地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胡蘅蘅一脸委屈:“男生结伴去厕所,还能干什么?不就是烟友聚会吗?难不成去打水仗?”他猥琐地笑了。
喝了贝妮端来的水后,阿离稍稍气息平缓,不再咳嗽了,但嗓子已经哑了,说话声音如同在砂纸上磨过。
谢韵娓怒气未消,气冲冲地威胁胡蘅蘅:“他要是有事,我对你不客气。”
“好怕怕哦!”胡蘅蘅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回到自己座位,又对阿离抛下一句:“男人不抽烟,白来人世间。”
谢韵娓做一个要打的手势,胡蘅蘅慌不迭地逃开。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谢韵娓带阿离去吃了大中华第九大菜系——学校食堂,阿离因为嗓子不舒服,吃得很少。贝妮贴心地买来了蜂蜜柚子茶,在谢韵娓恩准下,阿离才接过来,一口一口地啜饮。
下午课不多,贝妮被欧阳老师叫去了,谢韵娓决定带阿离在校园里逛逛。
大概每所高校都有一片相思林,相思林遍植黄栌树和五角枫,此刻正值秋季,叶片炽红霞染,如一幅层次分明的油画,景色亮眼。只是景色里成双成对的人,让谢韵娓有些辣眼睛,相思林里多是一些翘课或无课来约会的情侣,她时不时就会撞上少儿不宜的画面,于是连忙拖着阿离离开。
无处可去,她只好带他去了学校图书馆。她读的这所大学虽不是什么名校,但图书馆却颇有名气,藏书很多,阿离抱着一大摞书,如饥似渴。谢韵娓舍命陪君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翻言情小说。
一个下午很快过去,谢韵娓又带阿离去食堂吃饭,盘算着一会儿送吃完饭送他回家,这时,贝妮火急火燎地冲进食堂,打好饭菜端着盘子坐到了他们的身边,她喘了喘气,宣布了一个令人崩溃的消息。欧阳老师因为种种的原因,要把一次重要的测试提前到明天一早。
这个晴天霹雳,让谢韵娓有点懵。贾教授的课,她还不算最差的,最让她头疼的正是这个欧阳老师的课,要命的是,她最近根本没有复习过。
贝妮安慰她:“没事,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等会儿我帮你划重点,背一背,保你不会挂。”
“行是行……”谢韵娓眼睛亮了一下,瞥了瞥阿离,又犹豫起来:“他怎么办?”
贝妮眨眨眼,拍拍阿离的肩:“会自己坐公交回家吗?坐几路车知道吗?小姐姐们要考试哦。”
阿离迷茫地摇头。
这时,胡衡衡吃完饭正从旁边经过,贝妮灵光一现,一把拉住他,为自己的馊主意雀跃不已:“找他找他。”转头给胡蘅蘅飞一个笑:“帮个忙呗!明早要测试你知道的,我要帮娓娓复习,小表弟一个人回不了家。”
“你是什么意思?有什么我可以效劳?送他回家?”胡蘅蘅一时没转过弯。
“让表弟在你们宿舍住一宿,不是正好有一张空床吗?”
胡蘅蘅故作姿态,假装为难地看了看谢韵娓:“行是行,如果大表姐不介意的话。”
顾不了那么多了,想想送阿离回家的晚高峰道阻且长,想想考试挂科的严重后果,谢韵娓心一横,咬咬牙:“只能这么办了。”旋即又咬牙切齿地警告胡蘅蘅:“不许欺负他,不许教他抽烟。”
胡蘅蘅难得有一个向谢韵娓效忠的机会,点头哈腰地满口答应。
还是有一万个不放心,她又把阿离拉到一边千叮咛万嘱咐:“少说话,多睡觉。千万不要在他们面前瞬移,他们都心脏不好,在我们这里,吓死人要偿命的,懂吗?不要说你的来历,你就是我乡下小表弟,懂吗?”
阿离懵懂地点头,然后被胡蘅蘅带走了。
谢韵娓望着阿离远去的身影,忧心忡忡,贝妮满不在乎地安慰她:“放心吧!他们还能吃了他不成,再说,胡蘅蘅晚上忙着打游戏,其他人也要复习,没空欺负你的小表弟。”
谢韵娓百般不放心,到了晚上,复习到一半,忍不住给胡蘅蘅发了一个微信:“你没欺负他吧?”
对方很快回复:“想欺负也得有机会啊!他一直在求知若渴地看我们的专业书,不理我,真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少年。”
深夜,女生宿舍里渐渐安静,大部分已进入梦乡。谢韵娓合上书,看了看手机,没有任何消息,说明那边没有异常,她打个哈欠,翻了个身,准备入睡。
男生宿舍里,还有人在不知死活地打游戏,有人已扯起了如雷响的鼾,胡蘅蘅也从一场游戏的厮杀中抽身出来,卸下眼镜,打算睡觉,忽然,只见昏暗中有人探头上来,轻声细语地说:“俺弯。”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小表弟正一脸无辜目光深情地望着他。
胡蘅蘅只觉虎躯一震,呆愣了一会儿,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这,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俺直啊!”
阿离回到自己的床铺,觉得胡蘅蘅莫名其妙,他只是想对他说句“晚安”而已。
夜凉如水,深秋的月光照在阿离蝶翼般的睫毛上,他思绪万千,难以入眠,细辛的影子,如同月光一般,在黑暗中,愈来愈清晰。睡梦里,她着一身青衣,鬓边斜插一朵山花,笑意晏晏,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