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醒来,眼前出现一张如花的笑脸,那是谢韵娓谄媚的笑脸。

鉴于她昨晚的欺骗,他不能原谅她,故意板起了脸。

她笑得很有耐心,因为她有求于他。贝妮一大早已经被她支回学校了,今天是她和帆哥哥共聚晚餐的大日子,她除了要为帆哥哥准备晚餐的菜式,还要在帆哥哥光临前,练好一支古琴曲。

“师傅,现在练琴,还来得及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来不及了。”

“你确定,今晚不尝尝我的手艺?”

**很成功,阿离的心理防线很快瓦解了,口气软了下来:“以你的智商,现在练肯定是来不及了,不过,还有一种方法。”

一听还有方法,她很快眉开眼笑:“这就对了,互惠互利,合作双赢嘛!”等等,哪里不对,“以你的智商”?她被骂了吗?……骂就骂了吧!看在有求于人的份上,忍。

不过为保险起见,她还是不放心地追问:“那到底是什么方法?”

“有早餐吗?”他问。

“有。”谢韵娓胸有成竹满口答应,谁知到厨房一看,冰箱里的面包火腿类食物这几天已被阿离扫**一空,只剩下一颗土豆,两个鸡蛋而已,橱柜里还有一点面粉。她想了想,马上动手。

五分钟后,一餐快手早餐出炉。

素净的白盘,煎得两面焦黄的土豆煎饼,面饼上点缀了切得细小的香芹碎,香芹是前些日子她做菜剩下的菜根,她随手养在了厨房阳台的一个蓄了水的空盘里,菜根旁逸斜出长出了嫩芽,被她随手摘下佐餐,金黄碧翠,相得益彰,土豆饼配芝麻核桃酱,美妙协调,一杯现磨的原味豆浆升腾出袅袅热气,阳光慵懒地照进来,让这个普通的早晨也变得美好清新起来。

阿离用最快的速度坐到桌前,深深地嗅一下,然后拿起土豆饼咬了一口。土豆的软糯,香芹的爽口,面饼和蛋液糅合煎烤的焦香,芝麻核桃酱是咸鲜口味,咬一口,口感丰富,他马上被征服了,一边大咽,一边坦白:“你放心吧!我会隐身,隐身听说过吧!弹琴的时候,我隐身坐你旁边,你摆摆样子,我来弹就行了。”

一听到“隐身”,谢韵娓大惊小怪地惊叫起来:“真的吗?真的吗?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就凭空消失不见了吗?我现在能看下吗?”

“不行。”阿离优雅地喝下豆浆,严词拒绝。

“为什么?”

“这也是体力活儿,不能随便使用,无形为托,魂魄易散,你不想晚上出什么纰漏吧?”

谢韵娓一想,也对,阿离不是凡人,有特异功能很正常,况且瞬移穿墙的功力她也见识过了,便收起了好奇,招呼道:“那好吧!走吧!我们买菜去吧!”

从超市大采购回来,已过了午饭时间,阿离早已饥肠辘辘,从袋子里找到了薯片,饼干,酸奶,一样样消灭起来,薯片口感酥脆,饼干奶香浓郁,酸奶酸甜丝滑,每一样东西都很好吃,他根本停不下来。

谢韵娓一回家就钻进厨房忙碌。她一直认为,爱一个人的最高表白,就是为他做一顿饭,她的名言是“没有为他做一餐饭,又怎称得上真正的爱”。她在处理一块牛肋肉和佐料,将胡萝卜、洋葱、大蒜、芹菜放入搅拌机搅碎,那些佐料很快变成红绿白三色相间的蔬菜汁,再加入盐、糖和小苏打,将牛肉放入蔬菜汁腌制,事无巨细,一道程序也不能俭省。一回头,看到阿离正在大嚼大咽,她好心提醒:“你现在吃饱了,晚饭,还吃吗?”

一听这话,阿离犹豫了,嘴里的半片薯片咬在嘴里,他朝厨台看了看,眨眨眼,马上放下那块薯片,抽出一张纸擦擦嘴,又看看时间,说:“我去准备一下今晚的演奏。”

阿离进了房间,谢韵娓继续转头调制烤肉汁,只是简单的鸡蛋、老抽、生抽、黑胡椒碎,在她的手下,就能化普通为神奇,不掩肉味,不失其香。她手下动作着,忽然慢半拍的反应过来——那个“人”要为演奏准备一下?他不是大神吗?还准备什么?

想到这里,她放下手中的碗,来到阿离住的房间。

门虚掩着,衣柜的门打开着,他正在衣柜里巴拉着寻找什么——天啊!她看到了什么?

那个曲线完美,背脊笔直的男性**是谁?那硬朗的线条,隐约的腹肌,随着他臂膀的动作起伏,更显得刚劲有力,他的衣物尽除,只留下一个紧窄的**,他的身材一览无余。她没想到看似瘦弱的他身材竟然如此有料,画面太美,唯独剩下一个棉质的红色**有些煞风景,只是**的前面为什么微微隆起,原来精灵和人的构造无异啊?天哪,她在想什么?她觉得自己的眼睛要瞎了。幻觉幻觉,这一定是幻觉,她摇了摇头,眨眨眼,捏了捏自己的脸,发现自己双颊滚烫。

她觉得自己必须马上离开,于是强迫自己转身,谁知脚下一抖,险些跌倒,一个置物筐被她撞到,她“哎哟”一声。

糗大了!她低下头,羞愧地闭上了眼睛。

“你怎么了?”阿离在耳边轻声地问。

一抬头,哪里还有裸男,眼前是数日前相遇时,那白衣飘飘的少年,他又穿上了他的古装白衣,一身仙气,面色平静,宛如神祇。

她一脸愣怔,久久没能回过神来:“你这身打扮,是要回去了吗?”

“等会儿要隐身,必须穿我的衣服。”

“所以说,这是隐身衣?”她一脸疑惑。

“不是,没有它也可以,**也行,毕竟你给我穿的那些衣服都是俗物。不过,**隐身,你不介意吗?”他平静地说。

介意,非常介意,如果他隐身在她身旁导致她鼻血喷涌窒息晕倒谁负责?

她这才回过神,嚅嗫着,弱弱地回一句:“我,介意。”她站起来,故作轻松地笑笑,掩饰尴尬:“那你好好准备。”然后慌不迭地逃回了厨房。

在厨房的水龙头下洗了一把冷水脸,她终于冷静了一些,决定马上和帆哥哥调调情转移一下注意力,对,问问他出发了没。

微信发出去,没想到帆哥哥很快回复过来:“我马上到你家小区门口了。”

这么快就到了?难得帆哥哥如此守信守时,她顿时慌起来——等会儿要准备奶油蘑菇汤,还是南瓜浓汤?忘记买南瓜了,蘑菇不太新鲜,怎么办?帆哥哥不喜欢甜品,但还是要准备吧?应该要换一身干净的没有油烟味的裙子吧?还是做完饭再换?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最重要的,阿离千万不要出岔子捅娄子,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出现在帆哥哥面前,她可不想帆哥哥再误会什么,想到这里,她觉得有必要先和阿离先谈一谈。

阿离走过来,扯着脖子朝厨房看,被她挡住了,她清清嗓子:“好饭不怕晚,肯定有你的份儿,但是,我觉得必须要提前约法三章,保证我今晚的约会顺利进行。”

“什么?”

“一,有帆哥哥在的地方,你不能出现。”

这个非人类就不懂了:“唔?之前不是在他面前出现过好几次了吗?”

“这你就不懂了,这次不同,不能让他知道我和一个男生同居,啊呸,同住。我们将来是要结婚的,我要为他守身如玉。”一语既出,她恍觉失言,吐了吐舌头,耳根一热,羞赧地转过头,不敢看阿离。

“守身如玉?呵呵!这个,可能是我对美食的丰富爱好和无限接纳和给你造成了误解,其实,有些方面,我还是挑食的。”

谢韵娓扶额,一愣,一团羞愤的火在胸口烧起来,被羞辱了吗?他,挑食,在某些方面挑食?什么意思?我谢韵娓入不了你高贵的法眼吗?我很差劲吗?

简直想死……

好你个古代人,你等着!让你今晚没饭吃。

可她现在只能暂时强压怒火,抬头干笑一下:“总之,今晚你要遵守约定,不许在他面前出现,弹琴时要隐身,所有的食物,我都会给你留一份,但是,必须我们吃完饭,我送他走后,你才可以出来吃。懂?”

没想到,阿离淡定地看看她,顿了顿说:“也好,我还不习惯和其他人同桌吃饭。”

说完,他白衣飘飘地回自己房间去了,走了两步,又回头,温和地笑笑:“期待你的晚餐哦!”

期待你妹呀!我是为帆哥哥准备的,你就顺带喝点残羹剩汤吧!她一看时间紧迫,忙挽起袖子继续忙活。

晚餐中西合璧,主菜当然是烤牛排,烤肉汁也是谢氏秘制,成分为鸡蛋,老抽,生抽,白糖,黑胡椒碎,不足为外人道也,反正绝对完胜城中所有的西餐厅,要叫帆哥哥吃得刻骨铭心;做汤的时候她犯了愁,在奶油蘑菇汤和南瓜浓汤间取舍之后,她决定做开水煮白菜,这道开水煮白菜,她曾在北京某饭店和爸爸一起吃过,是一道有名的川菜,做法听似简单,做起来却不简单,高汤是前一天开始小火慢炖,选最嫩的白菜心加高汤蒸半个小时,成品汤清如开水,一点油星也无,几片菜心嫩黄柔美,汤鲜醇,菜缠绵,入口即化;饭后甜点,她做了一道红豆卷,帆哥哥虽然不爱吃甜食,但红豆卷却是心头好,小时候,他最爱吃外婆做的红豆卷,也曾经带她吃过,那味道她至今记忆犹新,卷皮酥脆,红豆沙香甜软糯,糅了桂花的一丝余味,令人齿颊生香,可是,他的外婆几年前生了急病,他当时正在参加高考,没能赶上见外婆最后一面,到底遗憾,她知道,外婆是他童年最温暖的底色,她想,这样一道让人心情明亮又带着温暖记忆的甜食,任是谁也没有抵抗力吧!

一切准备妥当,厨房热气腾腾,门铃适时响起。她忙洗手开门,门外的人,逆光,穿一件清清爽爽的灰格子上衣,阴影里的脸是笑的,手里还提着一个带着显著LOGO的商场纸袋。

礼物?她的心情马上明媚起来,喜上眉梢,请他进屋。

陆千帆显然饿了,一进门就被各种食物香味吸引,有些俏皮地吸吸鼻子:“做了什么?好香啊!”

难得帆哥哥有如此好心情好胃口,谢韵娓忙殷勤请上座,屁颠地将美食一一端出来。

柔和的灯光,美妙的轻音乐,窗外郎朗月色,照着窗内心上人,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牛排鲜嫩多汁,上桌时还在滋滋煎烧,帆哥哥胃口大开,但仍保持着优雅的姿态,用刀叉细细切着,放在嘴里,他的眉头皱了皱,似乎在体味,感受,甄别,下一秒,他眉头舒展,冲对面的小厨娘粲然一笑:“好吃!”

谢韵娓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也舒心一笑:“你喜欢就好。”

吃人嘴软,陆千帆适时拿出纸袋里的礼物,打开,是一条红色的羊绒围巾,谢韵娓的眼睛登时亮了,欢天喜地接过去在脖子上比画。

帆哥哥又开始低头切牛排,淡淡地说:“天冷了,那天见你露着脖子,美丽冻人,只是,我自家的东西,还是捂严实点比较好。”

自家的东西?什么?自家是谁?她停留在脖子上的手停下,大脑一时短路,几秒钟后,开始后知后觉的脸红起来,心里**起甜蜜的小涟漪——哇哦!帆哥哥说起情话来,原来如此撩人。

臭美一番再落座,帆哥哥已吃完了自己的那份牛排,并且优雅克制地舔了舔嘴唇,破天荒问:“还有吗?”

“还有还有。”她忙起身去厨房,一看傻了眼,刚才多煎的一份牛排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空空的沾着酱汁的白色空盘,见鬼了!她恍然大悟,惊讶地张大嘴巴,阿离,一直没有露面的阿离,一定是抗拒不了美食的**,提前隐身出来了。她警觉地看看四周,感到一丝温热的熟悉的鼻息喷薄在她的耳后,痒痒的,回头看时,身后却并无异样,只有餐桌前帆哥哥迷死人的微笑。

她歉然地走过去:“没有了。”

“我刚进来时明明看到还有。”他说。

她无比尴尬地挠挠头:“你看错了,我,我也记错了。要不,你吃我那份吧!我只吃了一口。”

要知道,帆哥哥可是个有洁癖的人,他要是肯吃她剩下的食物,那就意味着关系更亲密了一层。此言既出,她心里一阵忐忑,被拒绝岂不是很没脸。

不料,帆哥哥坦然地说:“好啊!”

她喜出望外,忙去端自己的盘子,一低头愣住了,盘子里空空如也,她的那份牛排也不翼而飞了。这就尴尬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我忘了,刚才我已经吃完了。”

陆千帆毕竟是贵公子,贵公子有贵公子的教养,客随主便,他总不会为一口吃的有什么微词,只是淡淡解嘲:“只怪你的厨艺太好。”然后吃吃蔬菜沙拉缓解尴尬。

良言一句暖三冬,谢韵娓觉得必须为自己的招待不周做一些补救了,并且她开始隐隐担心,她的开水白菜,似乎命不保矣。想到这里,她一个箭步冲到厨房,一边打开蒸锅,一边回头安抚帆哥哥:“还有汤,还有一道超美味的汤。”

还好,汤是有的,但她本来做了两盅,其中一盅已经空了,不用说,又是阿离吃的,这次还算良心未泯,留了一份。她松了一口气,如获至宝地捧上了桌,语气中微微含了焦灼和催促:“尝尝吧!超级美味。”

陆千帆瞥了一眼,又失望地收回了目光,显然,他对这道清汤寡水的菜并不识货,只好悻悻地转移话题:“对了,我来检查你古琴有没有进步,有没有信心弹奏一曲?”

这一提议正中下怀,她要去弹琴,那个隐身人就要配合她,厨房宝地暂时就安全了。

她连声答应:“有的,有的,信心十足。”然后,又故意对着空气提高分贝:“我要弹琴了。”最后一句话是对阿离说的。

古琴就摆在和餐桌紧邻的茶室里,茶室无门,大开间,做了雕花隔断,挂了珠帘,中式风,她一进去就把两边挽起的珠帘让下来,人坐在室内,就有一种绰约朦胧的美感,关键是一定要朦胧,她手下错了指法,随便乱抖,帆哥哥也看不清楚。

陆千帆颇有微词:“为什么放下帘子,搞什么猫腻?”

谢韵娓早就想好了说辞应对:“你竟是个俗人,那《红楼梦》里,有一回贾母听戏,叫人在藕香榭的水亭子上,说是隔着水音更好听。这样隔着,才有美感和古韵吧!”

说得好有道理,陆千帆无言以对,赞道:“几天不见,果然进步不少,都研究起红学了。”

这边隐身的阿离听到她的召唤,很快坐在了她的身旁,因为,她又感觉到那丝温热的鼻息在她脖颈处吹拂,她咬牙切齿小声说:“吃饱了吧?吃饱了好好干活。”

耳边响起细如蚊咬的声音:“开水白菜,好吃!口齿生香,意犹未尽。”

她心里一惊,怕这少年还在打那盅开水白菜的主意,忙冲着珠帘外面喊:“帆哥哥,那个开水白菜,记得吃啊!赶快吃啊!音乐和白菜汤更配哦!”

这句没水准的广告词让陆千帆对开水白菜彻底丧失了胃口,他自斟了一杯酒,一边浅酌,一边静静等待。

琴音响起,谢韵娓装模作样地将双手放上琴弦,假模假式地摆了几个指法,一双无形的手在琴弦上拨弄,如行云,似流水,可谓引商刻羽之音,他弹的是一首古曲,她从来没听过,但她能听出,他弹的太好了,她慌了,压低声音:“随便弹弹就好,不用弹太好。”

让一个大师弹好了容易,可让他故意弹差点,这简直是对他艺术人生的侮辱,阿离也是有脾气的,一生气,他胡乱弹了几个音,最后狠狠地拨了一下琴弦,琴发出一声刺耳的破音,然后,他愤然离开了座位。

谢韵娓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如释重负的笑容。“曲有误周郎顾”,还好,最后的破音挽回了她这个菜鸟的一丝尊严,也打消了帆哥哥的疑虑,他半是夸奖半是激励:“进步很大嘛,要不是后面走调了,我还以为是你在放录音。”

她只能尴尬地呵呵呵,解嘲:“紧张,太紧张!”一低头,看到汤盅里的汤和白菜已被吃得一滴不剩,她心里暗喜,觍这脸追问:“我的开水白菜味道怎样?”

陆千帆一口也没有吃,也没仔细看,出于礼貌,敷衍道:“还不错!”

她噘了噘嘴,“还不错”?她忙前忙后,烟熏火燎,这评价也忒低,不过没关系,谢韵娓总是饱含一腔革命乐观主义,她还有一道撒手锏——红豆卷。

“你等着,还有饭后甜点。”

正要起身去厨房,陆千帆忽然失态又愤然地惊叫了一声:“娓娓,你,你,这,这是什么?”

她停下,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空餐椅上,一个红色的男士**醒目地躺在那里,确切地说,它不是躺,而是饱满地鼓胀着,有棱角有弧度,并且微微起伏着,就像被人的臀部圆润地撑开着,这个人,她当然知道是谁。

阿离此刻坐在这张椅子上,他吃完了第二盅开水白菜后,静静等待饭后甜点。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明知身穿的这条**是谢韵娓拿给他的,是人间俗物,谁知,刚才隐身的时候却忘了换掉,今晚他穿着这条**飘**多久了?谢韵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心里默念着对不起,暗忖此刻是动还是不动,如果走动起来,对面这个凡人会清晰地看到空中一条**在移动,恐怕不太好。

要死了要死了!谢韵娓满脸羞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自圆其说:“这个,这个,是爸爸的,是爸爸以前留在这里的,我妈一直没舍得扔,我今天清理衣柜,大概是不小心掉在这里的。”她说得头冒虚汗,心里默念着,老妈,对不起了,为了女儿的青白,只能牺牲你英明神武的形象了。

陆千帆一时也被唬住,叹息道:“阿姨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以后我们一起好好孝顺她。”

一起好好孝顺她,好暧昧呀!一句话又令她浮想联翩,“孝顺”这个词,不是一般人能用的,他是随口一说,还是认真的呀?她没有误会吧?她用一个甜蜜的笑化解了尴尬,可是,这个障眼物,她应该快点清理掉。

她心虚地笑笑,伸手去捏那条**!天啊!她捏到了什么?那种软硬适中的手感让她的脸倏得滚烫起来,手如蜜蜂蜇了一般缩回,回头看看,又选了**的侧角捏住,然后掩在身后,与隐身的阿离亦步亦趋地离开了座位。她觉得今年的奥斯卡影后应该颁给她。

一进屋,她就将**“扔”到了**,阿离也现了原形,穿着白衣的他淡定地掸掸宽大的袖子,正襟坐定:“非礼勿动,你刚才的动作,让我觉得受到了侵犯。”

谢韵娓脸红气结,这真是恶人先告状啊!今晚状况连连,她一腔郁闷之火正熊熊燃烧,不自觉抬高了分贝:“我还觉得受到了侵犯呢!你侵犯了我的生活,侵犯了我的家,侵犯了我的厨房,还侵犯了我的饭菜,侵犯了我的心情,你,应该向我道歉。”

她说得畅快淋漓,全然忘了帆哥哥还在外面。

阿离沉默了。

“娓娓,你在和谁说话?没事吧!”陆千帆在外面敲门。

她忙收敛火气,挤一个笑脸,打开门:“没事,我妈刚打了个电话,问我吃饭了没。”

明明是一句谎话,她却忽然心底泛酸,泪水盈入眼中。为什么帆哥哥能来陪她吃饭就令她雀跃不已?为什么家里来了精灵她也能默默接受?为什么一晚上她总会有意无意地提起父母?原来,她的内心深处,也渴盼一份温暖和陪伴。

陆千帆一慌,忙伸出手抹去她的泪,一把将她揽入怀里,柔声问:“怎么了?”

这一刻,心里仿佛有山崩地裂,四方惊动,她得到一个拥抱,他的拥抱,那么暖,那么轻,像一个彩色的梦。幸福来得太突然,她将头倚在他肩头,喃喃地说:“没什么,就是想妈妈了,也想爸爸了。”

那个拥抱,如同一个世纪那般长,他就那样抱着她,轻轻地拍抚她的背,姿态温柔,语调低缓:“以后我会多陪你。”是安慰,也是承诺。

……

两人重新回到餐桌上,她将红豆卷端出来。俗话说,心里苦,甜的补。陆千帆一见到红豆卷,果然两眼放精光,也不顾形象,伸手就去拿,两人头碰头去抢,你一个,我一个,陆千帆一边吃,一边说起小时候他们吃红豆卷的糗事,有一次他们每人手里拿一个红豆卷,拉着手去巷口玩,刚出门,就被一只野狗盯上,野狗追着他们跑,眼看被狗咬,他们一起爬上了树,也不舍得把红豆卷扔掉。说罢,两人都嘻嘻哈哈笑起来。一盘红豆卷很眼看就要吃完,盘子里剩下最后一个的时候,陆千帆展示绅士风度,推让道:“你吃吧!”

谢韵娓想了想,也没客气,伸手就去拿,正要往嘴里放,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她笑笑:“晚上吃太多甜食发胖。”

然后,她把那个红豆卷放到盘子里端走了,端走了。

不吃还给我啊魂淡!陆千帆心里幽幽地喊。

谢韵娓一边把红豆卷放进冰箱,一边解释:“我明天吃。”

晚餐结束,陆千帆决定即刻就履行承诺,多陪陪她,于是打开了八点档电视剧陪她看,谢韵娓却一直心不在焉,这一晚状况不断,她好害怕阿离再出来露出马脚,所以心里隐隐地希望帆哥哥可以早点走,来日方长嘛!

向来智商过人的陆千帆却迟钝了,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最后,影后谢韵娓只好夸张地打起了呵欠——我都困了,你还不走。

陆千帆终于有了眼色,起身告辞了。她好死不死,又觉得怠慢了帆哥哥,因此极力要求送他到小区门口。

月色皎皎,树影幢幢,深秋的木香袭来,真是一个令人沉醉的夜。他们并肩走着,讲一些笑话闲话,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很快到了小区门口,那个胖胖黑黑的保安殷勤地对着陆千帆打招呼:“小表弟,我这里还有老家带的豆腐干,要不要吃?”下一句又问候谢韵娓:“这么晚了,娓娓又和小表弟去超市吗?”

“小表弟”?谁是小表弟?陆千帆一愣,聪明如他,很快意识到小保安认错了人。他脸色沉郁下来。

小保安定睛一看,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吐了吐舌头,露出与自己年龄不符的滑稽表情。

门禁打开,陆千帆铁青着脸,大步流星地从小小的过道穿行过去,冷冰冰地说了声“再见”,没有回头。

谢韵娓张张嘴,看着帆哥哥的背影欲言又止,回头再幽怨地看看小保安。她的心里仿佛万马奔腾呼啸而过,妖孽,你死定了!

她气冲冲地冲进家门,一进门,只见阿离已换上了平日的衣服,正在擦餐桌,餐桌上的杯盘狼藉已清理干净,厨房也井井有条,锅碗瓢盆统统归位,一见她回来,他马上转过身,有些局促,她正要开骂,不料阿离忽然说:“对不起!”

谢韵娓有些诧异,望着阿离真诚的目光,她脸上的怒色褪去了一些。一个洗碗的男人,有什么错不可原谅呢?

“我太自私了。你渴望亲人和爱人的陪伴,我懂,可是我却忽略了你的感受,为了一己口腹之欲,搅乱了你和他的约会。娓娓,对不起。”

望着那漆黑清澈的双眸,她的怒火一下子偃旗息鼓,无奈地笑了笑:“算了,也不能全怪你,开水白菜那么美味的东西,他不识货,辜负我一番心意,你趁热吃了,也不枉我忙活半天。”说起吃,她又想起了刚才的红豆卷,朝冰箱眨眨眼:“最后一个红豆卷,给你留的,吃了吗?”

“给我的?你不是留给自己明天早上吃吗?”阿离这次倒老实。

“傻,当然是给你这个吃货留的了。”不知觉间,口气里竟带了宠溺。

阿离一听,马上去冰箱拿了那块红豆卷,大快朵颐起来,炸得金黄的饼皮虽不及刚出锅时酥脆了,但经过冰箱短暂冷藏,竟呈现别样丰富的口感,红豆沙不是超市成品,是谢韵娓亲自炒制的,甜而不腻,口味自不必说。

吃人嘴软,阿离觉得作为旁观者,应该好心提醒一下陷入情网当局者迷的她,说:“不过,我觉得,他似乎并不爱你。”

“你说什么?”刚刚坐下的她登时站起来。

他一脸平静,看定她,笃定地说:“弹琴的时候,我发现你的头上沾了一片树叶,像一个难看的发卡,可是你和他吃完饭,又看了电视,你又送他出门,这么长时间,看,那根小树叶还在你头上。”他忽然伸出手,柔声说:“别动!”

她躲闪不及,他拿掉了那根小枯枝,补充道:“他一定不够爱你,否则,不会那么不在意你不关注你,哪怕是头发上一片小小的枯叶。”

瞎说什么大实话。她愣怔在那里,心里涌出些许悲凉。他不够爱她,他似乎不爱她,她一直都知道啊!可她还是一头栽了进去,一开始,她以为爱情是一颗小小的火种,她握在手里取暖,现在,她才知道,那爱情已是烈焰,她奋不顾身,灼伤的,只是自己。

爱的那个人,是光芒万丈,触手却生凉,是春风十里,却永不爱你。她知道,当然知道啊!阿离的话,如同将她剥皮切骨还用一把桃木剑将她心脏刺穿,她无言以对,只是轻轻地推开了他,眼神落寞:“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