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嫁给了皇子后, 和皇子去了皇子所在的国家生活,到了那里,她却发现皇子早已有了心爱之人, 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他对那青梅宠爱有加, 而青梅又攻于心计, 在她的挑拨下, 皇子对公主越发轻慢厌恶。”

闻懿的笑容渐凝, 只觉得故事中的青梅二字刺耳极了,“公主是皇子明媒正娶的正妻,就算那位皇子再喜欢那女人, 也只能让她做妾, 一个小妾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她皱眉道:“这个故事我不喜欢, 你说个别的。”

那杨氏便是跟天帝一起长大的青梅,她在杨氏手下吃了不少的亏, 所以闻懿生平最厌恶青梅二字。

元初摇了摇头,“故事我这里有很多,但难道您不好奇这个故事的结局吗?”

闻懿看了眼元初,扯了扯嘴角, 露出嘲讽的神色:“这个故事无非两种结局,一是正妻斗倒了小妾, 挽回丈夫的心, 从此以后在后宅活着相夫教子的生活,二是这个公主失败被休, 小妾上位, 公主死不瞑目。”

如果不是看元初的表情平淡, 像是真的有这么一个故事,且元初说的故事和她的经历有一定的差距,闻懿都怀疑元初说的这个故事是在讽刺她。

“不不不,”元初竖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道:“公主认清了皇子的真面目,便将一颗放在皇子身上的痴心收了回来,明面上支持皇子登基,但暗地里笼络掌握了这个国家的军事力量,在皇子登基后的第二天,她便发动政变,将皇子从帝位上赶了下去,将他和他的青梅囚禁在别宫中,而她自己登上了王位,成为那个国家的女帝。”

“皇子与青梅在别宫中日日相对,一开始还相互扶持,后来他看着公主越发意气风发,而他成了落魄的昨日黄花,便开始和青梅相互埋怨,甚至大打出手,二人成了一对怨偶。”

“再后来,青梅不堪被皇子毒打,在一次睡梦中用剪刀杀死了皇子,之后她也自焚而亡。”

闻懿被这个爽文的巨大般转折惊得忘了表情管理,半晌,她才消化了这个故事,唏嘘道:“那公主倒是好胆魄,不过故事始终是故事,再精彩的故事放到现实里,就过于悬浮了,你还没爱过别人,不知道付出的感情是不能轻易收回的,即使是他犯了错,但终究狠不下心伤害他。”

闻懿敛下眉,像是在说故事里的人,又像是在说自己。

元初知道闻懿不可能听了一个故事就会变成故事里的公主,幡然醒悟,然后勘破心魔,手撕渣男,她笑了笑,“对了,刚才忘了跟你说,我的另一个身份。”

闻懿疑惑地看着她。

“三个月前,我嫁给了玄宸。”

闻懿是知道玄宸是谁的,她看着元初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冷,眸光带着审视:“你是那杨氏的儿媳?”

闻懿口中的杨氏,便是如今的天后。

“别着急,听我说完,”元初声音和缓,“我与玄宸成亲当晚,他便下凡历劫了,众所周知,我们海族向来都是一夫一妻,但一个多月后,他从凡间带回来一个凡人,将她纳了妾,还欲将她抬为侧妃。”

也许是因为元初说的这些事与她早年的经历有些相似,闻懿看着元初的面色倒是重新和缓下来,道:“父子俩都是一丘之貉,那小妾只是个凡人,你只管将她赶走,甚至将她打杀了都成,你是海族公主,没有人会因为一个凡人找你麻烦,你怎么能让一个凡人骑到头上?”

当初她顾忌着那杨氏的身份不能对她如何,玄宸的那个小妾只是一个凡人,闻懿觉得她应该不至于被一个凡人拿捏。

“您误会了,”元初道:“那女子是被玄宸强掳到天界、被迫给玄宸当妾的,她也是个可怜人,错都在玄宸,我为何要针对一个无辜的女子?”

闻懿此刻终于想起了元初之前说的与闻夕迟是“前叔嫂”的关系,可闻夕迟的性子她清楚,若只是前叔嫂的关系,它儿子根本不会如此在意。

“你后面做了什么?”她有些好奇。

“后来,”元初轻咳两声,道:“后来我在天界认识闻夕迟,我们达成了共识,一起打了玄宸一顿,废了他的手脚,然后跟玄宸和离了。”

闻懿沉默,她眼神复杂地看着元初,也不知道是震惊于她的大胆,敢在天族的地盘废了天族的太子,还是觉得她干得漂亮。

元初转头看了眼这间与魔宫螭龙宫中布局相似的寝殿,道:“我知道您并非还爱着天帝,您只是不愿意接受魔主陨落一事,所以不愿意醒来面对现实。”

若她的执念与心魔是天帝,那么在心魔世界里,应该是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场景,而不是之前元初看见的,天帝甩袖而去的场景。

一个人的表现会骗人,但朝尽宫中几乎和螭龙宫中如出一辙的装饰不会。

闻懿身体微颤,她避开元初的视线,视线有些模糊,说不出否定的话。

诚如元初所说,她虽然将自己封闭在这里,但有些记忆不是说忘就能忘的,午夜梦回,那些痛苦的记忆会清晰地卷土重来。

“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您睡了千年,也该醒了不是吗?”

元初心知火候差不多了,她决定再加一把火,于是道:“当初杀害魔主的凶手仍高高在上地做着他的天帝,而当初的小妾成为了天后,她的儿子成了天族太子,但您的儿子却在天界受尽歧视苛待,您真的要一直这么沉睡下去吗?”

闻懿一下子变了脸色,从多愁善感无缝切换到母鸡护崽模式,抓着元初的手问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澜儿怎么了?澜儿是他的血脉,他怎么可能会苛待澜儿?”

元初反问她:“孩子又不是他生的,他也没有养过孩子一天,对这个孩子的贡献也只是几个晚上的努力,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好好对待一个感情不深、还流着一半魔族血脉的儿子?”

“据我所知,天帝并不喜欢魔族,这件事连我一个外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难道您这个枕边人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我……我没有……”闻懿企图辩解什么,但不知道她想表达的到底是没有发现天帝的真面目,还是没有想过闻夕迟会被人苛待就不得而知了。

她闭上眼,父亲惨死的那一幕在她的脑海里越发清晰,外面原本明亮的天色暗沉下来,这里是闻懿的心魔梦境,这里的一草一物都会随着她的心情而产生变化。

元初接着道:“我第一次见到闻夕迟的时候,是在三十三重天,他坐着轮椅,身边没有一个服侍的人。”

“后来我才知道,玄宸母子用您的性命威胁他,将他身上的仙骨夺走了,若不是因为他体质特殊,可能早就已经死了!”元初咬着牙道。

之前看见闻夕迟身上的伤口、听到他的仙骨被夺时,元初除了震惊于玄宸母子的残忍,并没有多大的感触,而如今,她和闻懿提起这件事,心脏竟然跟着一抽一抽地疼痛。

她叹了口气,她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喜欢闻夕迟,否则她也不会冒险来救他。

“你说什么?!澜儿他怎么了?”闻懿手一颤,摔碎了手边的杯子,不过这个杯子只是她勾勒出来的幻象,很快便消失了,桌子上又重新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杯子。

元初却不想再说了,“这只是我所知道的冰山一角,他一个小孩,在天界无依无靠,又失去了母亲庇护,他能成长至今,吃过的苦头数不胜数,但具体的您还是亲口问他吧。”

闻懿透过门缝,看见了正坐在门前台阶上的闻夕迟的背影,元初和闻懿并排站着,道:“他为了将你救出天牢,险些丧命,如今又为了帮你除心魔,涉险进入这里,被心魔困住,你若是还挂念着这个儿子,就应该知道怎么做。”

元初表现得像个世外高人指点迷津的模样,她板着一张脸,谁也没有发现她心里打摆。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的演技巅峰了。

元初看着闻懿没动,忍不住在心里念叨: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怎么还是一点表示都没有?难道真的要她这个战五渣亲自解决心魔吗?

她和闻懿、闻夕迟没有多少交集,这里的心魔没办法勾起她的心魔困住她,但她也没办法将心魔物理消灭啊!

“闻……”元初正打算再添油加醋一番,突然间瞥见闪过一抹寒芒,紧接着原本厚实的大门被人从里面破开。

闻懿提着一把寒光凛凛的九环刀,满脸杀意地走出房门。她身上华丽的衣裙变成了一身黑红相间的魔族女子传统服饰,沉重的凤冠被一根简单的乌木发簪替代,她那张异域风情的脸上粉黛未施,却美得张扬、让人不可直视。

外面的景色正在飞速变化,原本郁郁葱葱的树冠染上了黄色,紧接着黄色的叶片慢慢掉落,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随着最后一片叶子掉完,鹅毛般的大雪从天上落下,转瞬间,天地便只剩一片雪白的颜色。

闻懿凌空而起,手拿着九环刀,刀尖指向一处虚无之处:“玄徽!出来!这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小闻夕迟哒哒哒地跑到元初身边,牵住她的手,给她解释道:“玄徽是天帝的名字。”

他不喜欢天帝,所以从来不会唤他一声父亲。

元初另一只手摸了摸小闻夕迟毛茸茸的脑袋:“我知道。”

她早该想到的,闻懿的一切不幸都是因天帝而起,所以她的心魔便化成了天帝的模样。

阴沉的天空泛起波澜,顶着天帝模样的心魔出现,闻懿提着刀攻去,元初看着上方的战况,喃喃自语:“你说,他们之间谁会赢?”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