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悠悠,如泣如诉。

风停云歇,悲从中来。

初时,笛声缠绵,似是恋人最柔情的低语,连那吹笛人的眉眼都化作了一弯春水,似是初春之季冰雪乍融时的一抹晨光,带着送走冬日的明媚忧伤,渐渐从薄雾里透射出光亮来。

继而,笛声低沉,似是午夜里寂静开放的夜来香,纵然是暗香浮动,却是孤芳无人来赏,只有寒月相伴,更添心凉。此情此景,又是怎样的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突然,笛声骤转,似是折翅的云鹤带着最后的骄傲直冲九霄,冲破了云雾,向着远处那一抹红日追逐而去,却再也力不从心,无能为力,只能长嘶一声直直下坠,绝望的哀鸣在明镜如洗的青天里回响不绝。

笛声戛然而止,握着玉笛的手缓缓垂下。一滴,两滴……簌簌落下的水珠,分不清是酒,还是泪。

——心里有座坟,葬着未亡人。

“我不怪你,只是难过,没有时间再等你,仅此而已。”

是爱来的太晚,还是错过的太早?

你不责怪,不怨恨,只在闭眼前留给我一抹渗泪的微笑,刹那间,心被烫到痛,痛的无法自拔,痛的无处叫喊,痛到深入骨髓,痛到习以为常!

原来,你不在,我看山河绵延会叹空寂,我瞧落花离枝只觉风雨伤春。

这一次,这一次换我等你可好?你不来,我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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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绕绿水,白鹭长相依。人间的秋季,山明水净夜来霜。

溪水从山涧流下,无情的将落花卷入激流里辗碎。桃花的花时已过,又是一番凋谢零落的景象。

君朔靠着桃树看着天际,思绪却早已不知归处。他的眸里泛着水光,许是有些微醉,身旁堆着许多空酒瓶,他却木然的将手中的酒瓶往嘴里送,眼睛毫无焦点的看着某个方向。

“喂,你这么喜欢喝酒,不如我请你去东海龙宫喝吧?龙宫里的酒可比人间的酒香甜许多。还收藏了不少百花仙子酿的好酒,认识我算是有口福了。”

溪水边坐着她和他,女子笑容可掬,眼睛晶亮,男子眉目风流,天生倨傲。他们光着脚踝卷着裤管,双双把脚丫子泡在水里,头顶着煦日,惬意无比。说刚才那句话的时候他强压着心中的期待故意带着几分炫耀只为了更多的吸引女子的注意,他想她跟着他,却又担心自己留不住她。

女子不以为然的挑着嘴,光洁的脚丫拍打着水面,激起浪花朵朵,“我才不去呢,就是天下美酒摆在我面前也不算什么,我还有一手绝活你没见过呢。”

“你还有什么

绝活?不就是曲子弹的好听点么,我不信天上还找不出第二个比你奏的还好听的乐师。”

“等你真找到第二个你再不服气好了,现在你只能服我。”

“你……”

他被她的话呛的说不话来,想他堂堂东海三太子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不分轻重的同她讲话呢,可是,他就是喜欢她毫不避讳的同他讲话,甚至连她偶尔刷些小聪明逗他玩、笑话他,他也生不出气来,反而还傻傻的陪着她笑。他都怀疑她是不是偷偷给他下过咒术,故意整他,否则他何曾这么傻气过?脑子不是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连心,也似乎不是自己的了。

“你还有什么绝活尽管使出来,我招架的住,就怕你空口说大话了。”

她黛眉一挑,极自信道,“你若喝过我酿的酒,便知道百花仙子酿的酒也不过如此。”

什么?百花仙子酿的酒也不过如此?她竟说她比百花仙子酿的酒还好!这世上敢夸下如此海口的,除了她便蹦不出第二个人来。

他双手抱臂不相信的审视着她,“百花仙子酿的酒一向是天帝御用的酒,不是遇上宴会,一般仙人怎么喝的到?”

“信不信由你,你又没喝过我酿的酒,怎么就知道我酿的不如她?”

“咱们争来争去也没个结果,不如你动手酿一壶,你敢吗?”

她想了想摇头,“不行,我酿过的酒,只有我的师傅,师兄和师姐喝过,你既不是我的长辈又不是我的同门,我为什么要酿给你喝?”

听到有人喝过她酿的酒,他心里已顿时有一丝不悦,又听到她不愿酿给他喝,那一丝不悦又升级成气闷,“我真心拿你当朋友,你酿一壶酒赠于我有何不可?难道我不值得你与我交好?”

见他有些恼,她倒是气定神闲的看着他,“我又没说不酿,你气什么,既然我们是朋友,我自然是要特别为你酿一壶了,只是……用什么做酿酒的材料呢?”

她环顾下四周,看到他们身后的一片桃林时眼睛一亮,“对了,就用桃花做材料,等着,我这就去采集花瓣给你酿一壶独一无二的酒。”说着她已起身湿着脚丫穿上鞋往桃林跑去,只留他一人还在傻笑。

她说要为他酿酒,还是独一无二的酒,那是不是,是不是她待他是不一样的?

捡来树枝,堆成一个小坡,架上一口大锅,她便卷起袖子在桃林里酿起酒来。她酿的时候极其认真,一双大眼睛仔细盯着锅内,一只手时不时的拿着勺子在锅里搅动几下,另一只手抓着酿酒的配料小心翼翼的往锅里洒。锅内上升的蒸汽熏得她的鼻翼开始冒汗,他最喜欢看她边用袖子擦着额头和鼻尖的汗

珠边忙不舍施的添柴加火,怎么看也看不够。

他的眼每时每刻都追随着她在林间忙碌的身影,只是看那么一眼,便觉得浑身上下都甜甜的,像是泡在蜜罐里似的。

她一抬头发觉他还在发怔,便叉着腰跺着脚道,“喂,我忙的要死,你在一旁倒是坐的舒坦的很,赶紧来搭把手。”

他提起衣衫,来到她身边,却不知如何下手,在东海何事做过这种事?

许是见他笨手笨脚的,不是把这个绊倒了,就是把那个弄洒了,她只得无奈把他往一边赶,“我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你呀越帮越忙!”

话还未落,他的衣摆已经被烧着,“啊——救命!”

水族天生便畏火,衣服一烧着,他已乱了方寸,竟不晓得施法自己灭火,反倒用袖子去掸,结果袖子也着火了,“天啦!快,快救我!”

一桶水‘哗啦’一声全泼到他身上,泼水的女子却已经笑的直不起腰,恨不得背过气去,她边抹着眼泪便笑着,“哈哈……你,你还是东海里出来的,你还是上仙,哈哈……你这衣服着了火,连个凡人都不如!凡人还晓得就地打几个滚,火就灭了,你是……你是赶着叫‘救命’,哈哈……笑死我了。”

一席话已叫他窘的面红耳赤。不用照镜子他也晓得自己有多狼狈,他一向自视甚高,怎么总在她面前把脸丢尽?

笑完后她也不管他还是一身褴褛,便又打发他去做事情,“你看,酿酒的水也没了,柴也不够,你先去打桶水来,回来的路上顺便捡些柴火。”

他不乐意,“我都这样了,还怎么能出去呢,万一被人看见了,多丢脸?”

她把头一扬,“你还想不想喝我酿的酒了。”

一语正中软肋,他只得不情不愿的折下桃枝将自己身形挡住,畏畏缩缩的去河边打水,却不知她已在背后憋笑憋的脸通红。

这一个小插曲总算是过去了,没有影响到酿酒的进度,她满意的将锅盖盖上,“再闷会,这酒就要起锅喽。”

“你将外袍脱下来吧,我帮你补补。”他们在外游玩,为了掩人耳目穿的是凡人的衣服,所以他才会不小心将衣服烧着,眼下听她要帮他补衣服,原本甚是郁闷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甚至偷偷在心里叫着,烧得好,烧得好!

看着她的纤指拿着针头一针一线的从布料中穿过,他想起了他们经过一户凡人屋舍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屋内的女子正在灯下为丈夫缝制新衣,她的丈夫也是这般坐在一侧,静静的看着她,脉脉含情。是不是他们如今也是这个样子?

凡间把这样的男女称为什么?对,是称为‘夫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