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战斗的持续,萧逸云的下风越来越明显,他的衣服被尸王撕开了两道口子,身上更是多出了几道拳头。安宁不禁看了萧逸云一眼,心道:“这位殿监,肯定是看出来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然而,萧逸云的脸色却是波澜不惊,任凭海水如何汹涌,都是风平浪静。
三百多招,终于到了分晓的时候!
萧逸云一招抵挡不住,“砰”一声,巨大的拳头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将他的脑袋砸得飞了起来,砸在了甬道的墙壁上,又在地面上打了个滚。鲜血瞬间从他的脖颈中涌出,像是下了一场血雨,洒落一地。那道黑影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尸王回头看了一眼平静,她突然感觉到,如果这只无脸的怪物有表情,那它的目光一定充满了仇恨,让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安宁,这是唯一的方法,尸王不是无面,而是以**为眼睛,以肚脐为嘴。等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你就用长剑刺穿他的肚脐,把他劈成两半。”安宁听着萧逸云的喊声。
她这才注意到,在那具残破的铠甲之下,胸前和肚脐之间,都有一个细小的孔洞,被一件残破的甲胄遮住,让人看不真切。不过,她很好奇,这头尸王怎么突然就跪了下来?
她疑惑地望着萧逸云,只见他双目微阖,嘴里念念有词,随后,他的脸庞便渐渐发生了变化,眨眼间,竟是一名绝色美女。
安宁看得目瞪口呆,倒不是她没见过这么神奇的术法,也不是惊讶那个女人的容貌,而是那个女人,正是他们在鬼魂谷四翼蛇那里得到的那盏灯笼里跳舞的那个女人。虽然,那盏灯里的女人看不太清楚,但是,安宁可以确定,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
盔甲碰撞之声响起,安宁回头一看,却见尸王倒玉柱,推金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安宁没有时间思考,一剑刺出,直接插|进了没有防备的尸王的肚脐,然后迅速地左右分开,将这只怪物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尸王的上半身晃了晃,像是一座玉山倒塌,然后重重砸落在地,下半身还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无敌的魔将尸王,没有一丝哀嚎,平静地从凡间走出。
安宁怔了怔,低声道:“殿监,她是谁?”
萧逸云恢复了原本的容貌,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她就是赵国第十八位皇帝,华璇。”
安宁无言以对,喃喃道:“那个,那个剑仙大人,他杀了一个女人?”
萧逸云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说道:“不是女子,是仇人。”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但是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安宁的心中蔓延开来,她顺着萧逸云的目光,看着地上的人头,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一个模糊的念头,慢慢的变得清晰,“宫主,这世上有多少尸王?”
萧逸云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说道:“魔将尸王,是世间最强大的存在,当然,也只有一位。”
“殿监,那只妖怪是不是生病了,或者是怎么回事?”她眨了眨眼,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萧逸云不知道安宁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道:“他们的实力会随着封印而衰弱,从来没有听说过有病的。”
“原来如此。”安宁长长的睫毛低垂,没有再说什么。
她现在已经确定了一点。
——很久之前,他们在幻海里看到的那头尸王,就是眼前这一幕。
还有一点,她还不能确定。
——看来,是有人故意将能够克制萧逸云的尸王,放在了这座宫殿里,就像是给萧逸云准备了一把杀戮之刃。
怎么会这样?安宁心想,这是不是让我多心了。
当剑室的大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安宁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没有先一步进入。
当莫七伤走进剑屋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莫殿判,安宁在哪里?她还好吗?”
“咚”地,安宁的心脏
她看到了盘膝而坐的沈玉和李慕白,李慕白双手按着沈玉的后背,为她疗伤,沈玉娇小的脸蛋惨白的可怕,双眼紧闭。
安宁低声道:“沈玉,你没事吧?”沈玉扯了扯嘴角,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莫七伤伸手摸了摸她的脉门,一半是安慰,一半是对后面的龙在野说:“不会有生命危险。”
安宁和李慕白同时松了一口气,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
龙在野看着他那灿烂的笑容,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这两个丫头要去术宗休养,短时间内是不能回家了。”
安宁这才想起来,御剑堂的五殿大试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剑童的春天了。
春假是给剑童们放假的,但因为交通不便,骑着马、坐着马车,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回家,因此,春天的假期有四个月,让他们在十月份的严寒中出发,然后在温暖的三月份回来。
安宁已经无家可归了,她的春假只会让她更加伤心,不过,她还是很开心的,“没事。”
“我和你一起去。”李慕白忽然开口道。
安宁笑道:“不用,有我在,我会照顾你的。”
李慕白茫然的眨巴着双眼,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安宁被他这副傻乎乎的模样逗乐了,笑得连身上的绷带都被扯断了,这才气喘吁吁地说:“大头,你可别再这么叫我爸了。”
李慕白此时才想起几个月前在幻海中被自己种下的幻蝶毒,顿时气的满面通红,一言不发。
莫七伤也被这两个孩子逗乐了,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三人腰间的长剑,“啊”了一声,转头对龙在野道:“宗主,您看!”
龙在野顺着莫七伤的视线望了过去,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风雨,冰霜,冰雪,都出现了。”莫七伤喃喃自语。
龙在野不知是否听见,只见他神情肃穆,沉着脸,对着三个年轻人说道:“今天的事情,事关重大,千万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明白了么?”
龙在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李慕白和安宁都是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异口同声的说道:“是,宗主。”
这段时间,他的伤势很好,安宁。她和沈玉,不但是白发生特意安排了一个仆人,还有李慕白这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安宁和沈玉都知道,李慕白已经两年没有回家了,他在魏国的住处距离万剑谷路徒并不远。但这家伙非要留在这里,还说如果要用他的功法给他们疗伤,那可如何是好?
这对李慕白来说,也是一件好事,经过这一战,李慕白总算是明白了,自己在鬼魂谷四翼蛇身上得到的那颗“鳐珠”,竟然是一件可以补充内力的宝物。而且,他还给松苑的殿监福伯做了些什么,让他提前拿到了一件绣着金色木纹和火焰图案的童袍服,每天都在外面闲逛,眉开眼笑。
有一天,她再也忍受不住李老大的笑容,抬起了眉毛问道:“老大,你是结婚了,还是生了个孩子?”
李慕白一头雾水:“没有。”
“那你就别整天傻乎乎的笑了,别人会误会的。”
“呵呵,呵呵呵。”李慕白抚了抚衣襟上的金丝,微笑不语。他在想:“娶妻和生孩子,是不是更快乐呢?”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沈玉和安宁的伤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李慕白这才放下心来,准备回去。安宁正想着,等沈玉伤好了,回去之后,他要做些什么。
“安宁,等你恢复了,你打算怎么做?”
这一次的伤势,让安宁明白了白起对她的宠溺,她半开玩笑半撒娇地说道:“我是个孤儿,无家可归,要不,你带我去外面闯**?”
白从一听,微微一笑:“行,等你身体好了,我就带你下山。”
安宁闻言,高兴地拍了拍手,心里呐喊:“我来了,江湖!”
安宁转身进了屋子,见白芷微正在看那封信,皱眉道:“是谁写的,你的家人?”沈玉叹息一声,将信放下,说道:“就是,他们居然能发现我在这里受了伤,果然厉害。我要回家了。哎,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我就不想再回来了。”
“你想得越多,你父母就越想你。”
“别说了,就是这些让人头疼的事情。沈玉的脸色有些阴沉。
安宁望着面前这张清丽的容颜,忽然发现,几个月不见,沈玉已经从一个稚嫩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沈玉想起过年的时候,已经到了这个年纪,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豪爽地说:“放心吧,我跟你一起回去,保证你能回来,能出去。”
沈玉看到安宁那张粉|嫩的小脸,顿时会意,嘴角微微上扬,“好,我相信你!”
当然,安宁每次想起自己因为冲动而错过了与白云游天下的大好机会,都会后悔不已,但她还是按照约定,带着沈玉前往楚国。万剑谷地处四国,魏,赵,齐三国的边界,想要到达楚国,就得从赵国经过。安宁和沈玉上了一辆马车,透过车窗,可以看到远处的景色,从一片荒凉的村庄,变成了热闹的村庄。随着马车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缓缓前进,平静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现在,我是唯一一个可以肯定自己体内没有魔血的人,这和我的出生有什么关系?”
她坐在颠簸的车厢里,想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车厢里很安静,外面的嘈杂声也很大,两个女孩在车厢里沉沉地睡着了,马车还在不停地前进着,将他们带到了未知的未来。
史三儿的名字其实很有名,“史三顺”这个名字在他听来很有气势。再说了,有了这个名字,兴安县附近的卖豆腐的老头子,也会认得一些,起码,比王二他爸那个二货要好。
而如今,他更愿意被人称呼史三儿,当然,还是史三爷,因为那样的话,他会感觉到,自己心目中的萧十二,会有那么一丝神似。
萧十二是什么人?
那个人应该是没有来过银钩赌坊,或者说,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来过这里了,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不认识那天在银钩赌坊出现的萧十二少?
史三儿还记得,他趁母亲不在的时候,偷偷跑出来,想要去找方化和李济,把安庆的李二狗打一顿。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李二狗,居然在大街上当众调戏了常老爷子的外孙女常玉。用孔夫子的名言来说,这就是“忍无可忍,忍无可忍。”
常玉小姐年芳十四,在同龄人中,都是和史三儿同龄的,你一个满脸麻子的李二狗,怎么可能动得了她?你李二狗是什么东西?就算是李家在兴安县开了三家肉店,按照孔夫子的说法,也就是“一屠而已”。史三儿越想越生气。
史三儿强忍着怒火,一出门,就看到了王二,正坐在自己家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拿着两个铜板,嘿嘿直笑。
史三儿好奇地凑了过来:“小二,你在笑什么?”
王二咧了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老三,我有个很有意思的发现。”
“怎么了?”
王二把一块钱放在一只眼睛旁边,另一块则是用一只眼睛从中间的小孔里往外看,然后,他又拿出一块,放在距离第一块铜钱的位置,说道:“你看,这两个洞,比从一个洞里看得更远,有意思吗?”
史三儿心中冷笑,怎么会有这种事情,突然灵机一动:“小二,如果我再把钱挪到更远的地方,你就能从这两个洞里看到更多的东西,相信吗?”
“真的?”安格尔一怔。
“那是自然,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试一试。”史三儿向王儿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二迟疑了一下,还是给了史三儿一块钱。史三儿将钱从王二的眼睛旁边挪开:“怎么样,看得更清楚了吗?”
“应该,应该是吧。”
“我把它挪开一点,你再看一遍。”史三儿一边说着,一边拿着钱就往外跑,一边喊道:“还差一点,等一下,我给你打电话。”
转眼间,王二的身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史三儿却听到一个声音远远的从后面传来:“三哥,三哥,你没事了吧?”
“真是蠢货。”史三儿一边狂奔,一边喃喃自语。
“小三儿,你在笑什么?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宝贝?”
史三儿嘿嘿一笑,没有回答,迎着正午的阳光,一路狂奔。
不过,很快,他的喜悦就过去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欺骗一个笨蛋,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想着,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银钩坊的大门前。
史三儿的梦想,不只是常玉小姐,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在银钩赌坊中大赚一笔。
他母亲对他的银子很是看重,有几次,他好不容易攒够了一笔,从一群比他高出半个头的人身边走过,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赌桌,最后一咬牙,决定倾家**产。
这个时候,荷官们会抬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淡淡道:“走吧。”
这正是史三儿最爱的时刻。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那是一种将自己的一切都赌在了胜负上的决心,那种漂浮在空中,无法预料的美妙感觉,让他发自内心的喜爱。
不过,他最终还是输了个精光。
你可以去赌博。史三儿心想:“看来我今天的运气不错,要是能赢了,我就把钱还给王二。”
史三儿走到赌桌跟前,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五个大的,这一次肯定是小的!”
“是啊,没那么可怕。”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下注,史三儿却是握着一张钞票,手心里全是汗水。
这时,有人在他的耳朵里低语道:“如果我是你,就买大的。”
史三儿扭头一看,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穿着一件朴素的蓝袍,一双眼睛微微上挑,长眉入鬓,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史三儿看着眼前这个人,明明没有穿金戴银,但身上却透着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似乎是被人下了药,下意识地就下注了。
“如果我是你的话,肯定会压三个六。”他的声音很小,似乎只有史三儿一个人能听见,但荷官却听得清清楚楚。
史三儿心中一紧,他明白,如果赌大,最多只能赢一块,但三个六,就是一百八十块!
“赌就赌吧,一块钱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男子懒洋洋的说道。
“好吧,我们来打一场!”史三儿说,把他仅有的一块钱压在了三块六上。
荷官是个身材修长的中年人,一双浑浊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两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了骰盅,沉声道:“下注,下注。”随后,他飞快地摆动了一下骰盅,随着骰盅的转动,发出了一阵沙沙的响声,随后,他猛地将骰盅往桌上一放,口中高喊:“开!”
史三儿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到旁边的男人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冷冷道:“哼,连萧十二少爷的脸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