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物是人非

南璞玥跪在榻前,眼眶通红,握着南璞瑾的手,不停地唤她。

“瑾儿……”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神色悲痛欲绝,低低地唤道。

诸葛逸仍抱着她,呆呆地看着她,而握着她的手,已经明显渐渐转凉。

她的脸虽瘦削了不少,却仍然美丽,眉目安详,似乎只是睡着了,似乎再过不久,她还会醒來,对他微笑……

医师将一件上衣盖在她的身上,对二人施礼回道:“太妃,王爷,复毕,公主须幠殓。”

鼻间忽地一酸,南璞玥泪水终于涌上眼眶,抱紧她冰凉的躯体,一发不可收拾。

诸葛逸喉咙里像卡了什么东西一样,生生哽得他难受异常。

幔帐无力低垂,只有哭声在安静的寝室中回**,这时,白融匆匆跑进來,见到室内的一幕,顿时惊吓到说不出话來。

本想说:外面乱成一团了,王爷快回去吧。可是以现在这种情况來看,他都不知是该继续办喜事还是马上着手办丧事了。

良久后,南璞玥六神无主的缓缓站起身來,对着榻上的人儿深深凝视了一眼后,终于哑着声音沉声说道:“幠殓,报丧。”

医师唤來了寺人,寺人们小心将她抬走。

抬到门口时,南璞玥忍不住唤道:“等一下!”

跑过去再次看了一眼,泪水瞬时糊满了他的视线。

最后再也不忍去看,无力的挥了挥手, 迷蒙中,那片光影越來越远……

婚事就这么搁着了,第二天早上,府内便挂起了白绫。

一眨眼的功夫,喜事改为丧事,不禁让人们众说纷纭,有的传言新娘是煞星,有克夫之命相,还有传言两人定是八字不合,所以导致命中遭劫。

对此,南璞玥完全沒心情理会这些,再说将军府,周将军可是被此弄的烦透了心,本來嫁女儿是何等重要和开心的喜事,这下可好,遇到这种冲喜之事,他还沒來得及抱怨,别人就先品头论足起來了。

而南璞玥在操办丧事之余,也不忘派人去送了话。

周将军当日收到管家带到的话,说是婚事虽不完整,但心里已经认定了她是妻子,所以不用担心,还有那些谣言,南璞玥只说是无稽之谈,根本不必去理会。

想到天灾**也是无可避免,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多说也沒有用,死者是大,索性不再插手,由了他们去。

月凉如水,星子皎洁,周乔坐在榻上,青纱飞扬,烛火暖容,早在昨日事发后,身上就换下了大红喜服,此时一身白衣的她,突然感觉自己是那般的疲累,吐出一口气,都是满满的辛酸和沧桑。

经历了这么多痛苦不堪之事,仿佛一夜间变得更加成熟,有许多东西将她的心一一填满,什么都不想再想……

这一日, 白幡的长条在洌洌的寒风中飞扬,僧人嘴里颂念着祭文,绳子摩在碑上,窣窣作响。

南璞瑾的灵柩,被缓缓置入深穴,铭旌鲜明而凝重。

祭奠完毕,人们开始着手在墓穴中填土。

南璞玥站在一旁,安静地望着灵柩的面盖渐渐的被土掩住,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在一片澄黄之中。

南璞瑾的小殓和大殓都是他亲手而为,整个过程中,他沒有流过一滴泪,而现在……他抬手向上摸去,有湿热挂在脸上,风吹干了一些,又淌了下來。

一块手帕递到他眼前,回头看,是诸葛逸。

南璞瑾去世的当日,婉太妃就病倒了,即便在重要场合出來,也是憔悴不堪之态,于是举行丧事的所有事务全部堆到了南璞玥的身上,此时,他已经一连几天都沒怎么休息了,顶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让人看了就心疼。

“我们回家吧。”诸葛逸对他说道。

他点点头。

见他回应,诸葛逸也不再多说些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回走。

怡心苑依旧如往日一样静谧,他沿着走廊向主室走去,一路上,一个人影也沒有。

天空灰蒙蒙的,如同这几日以來积在一起的愁绪。

室内,一切家具饰物还在,却显得空****的,只因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再也不会站在屋内对着他笑了。

南璞玥在梳妆台前坐下,望着昏黄的镜面,伸手拂拭上去,薄薄的一层灰,从什么时候起,她都不再对着镜子梳妆打扮了……

两步外,一张琴静静地摆在那里,孤独且凄清,这还是南璞瑾走前两天,她说想弹琴,她弹给他听了以后随意放在这里的。

殊不知她当时有多么拼命,南璞玥叹了一口气,将琴放在膝上,拨了拨弦,声音有些涩然,手指停在弦上,轻轻滑过,这一刻,深深地体会到何为物是人非……

南璞国557年,冬,浣怡长公主薨,享年十六,后追封为大长公主。

尘埃落定,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南璞玥有了自己的娇妻,南璞瑾与世长辞后,婉太妃伤心之余,不久后便返回了江陵,诸葛逸也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开始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腊月尽,龙抬头,年节到了。

这一日,南璞国上下举行盛大的迎春仪式,鞭牛迎春,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入夜,宫中摆宴,众人穿红戴绿,丝竹之声,嬉闹之声,不绝于耳。

诸葛逸今日一身黑色银片蟒服,坐于左首之位,明显与其他官员格格不入。

在他之下,是司马钰,只见两人并排而坐,闲适而谈,小酌对饮。

诸葛逸明显心事重重,偶尔眼睛扫过对面,便会升起一丝惆怅。

对面那个位置空缺着,南璞玥一直沒有來,妹妹过世不久,于情于理不当出席。

也不知最近怎么样了,还有沒有伤心,最近吃的好不好,身体好不好,还有……他与他的娇妻过得好不好。

突然自嘲一笑,人家两口子过的好不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逸弟今后有何打算?”司马钰问他道。

他饮尽一盅后,侧头一笑,笑的有些无奈,于是道:“家父近來为我选妻,至于往后打算,暂无心考虑。”

选妻?司马钰目露忧思:“你决定娶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