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市区,就上了宽阔的大道,通往吴屯的途中是没有高速公路的,不过却有一条柏油公路,路况也算是不错,两边是大片大片空旷的田野,偶尔有几个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从车边驶过,都穿着崭新的衣服,脸上洋溢着欢笑,祝时飞看了几眼,感叹道:“在家过了三天,愣是没过出年味儿来,如今看见了这些年轻人,才觉得的确是过年了,你说人这不是奇怪吗?”
“过年本来就是要回农村过才够味儿,那些院子里的春联啊,彩啊,让风吹着那么呼啦啦一响,再一招展,年就出来了。我妈包饺子的手艺可好了,让你回去尝尝,酸菜猪肉馅儿,和着大油,要多香有多香……”没等说完,祝时飞就好奇的问道:“什么是大油?这名词儿新鲜,还没听说过呢。”话音刚落,就听自家老婆哼了一声:“行了,别问了,亏你小时候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大油就是猪油,连这个都不知道。”
“啊,记起来了记起来了,那时候我们家杀猪,我妈也是把肥肉弄到大锅里,然后肥肉的油都炼化了,就剩下那些肉渣,吃一块可香了,尤其是五花肉的肉渣,啧啧,现在想起那味道,还觉得嘴里都是香的。”祝时飞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垂涎三尺:“漫琳,丈母娘杀猪的时候,应该也炼油了吧?让我自己去要肉渣有些丢人,到时你挑那种五花肉的肉渣,偷出来给我吃点,别忘了啊。”
“你还想偷什么?那是我妈家,也就是你妈家,还偷呢,这人怎么这样。“庄漫琳撇撇嘴,忍不住觉得好笑,祝时飞虽然比自己大十岁,可有时候感觉他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都三十五岁的人了,提起肉渣还会嘴馋。她把头转向车窗外,想象着母亲这时候一定是站在大铁门前翘首企盼,哥哥和嫂子一定是在家里忙活着张罗饭菜,心中一股暖流涌上,几乎湿了她的眼角。
因为路况好,路上又没有多少行人,所以祝时飞只用了五个小时多一些便到了吴屯,村里有一段大约十几里地的土路,坑坑洼洼的,车一开过,就扬起漫天的尘土,庄漫琳就像是坐在弹簧上,随着车子左摇右晃,祝时飞也一边开一边摇着身子,叹气道:“这条路可真要命啊,漫琳,决定了,我们回去买辆越野车,下次开回来。”说完,庄漫琳就哂笑道:“行了吧你,买辆越野车的钱都够修这条路了……”一语未完,她忽然惊叫一声,站起身子兴奋的叫道:“时飞,看见了
吗看见了吗?那里就是我家啊,街门前有个人,恩,我再看看,好像是我妈,对,就是我妈……哎呀你开快点儿啊……”
“你以为这是马车呢,抽一鞭子就能跑的快一些。”祝时飞咕哝着,不过还是尽量提了提速,不一会儿,车子就开到了庄家的大门前,一个慈祥的老太太脸上都笑开了花,车一停下就连忙跑上来,庄漫琳打开车门,二话不说就紧紧抱住母亲,哽咽着喊了一声“妈”。然后泪水就流了下来。
“好了好了,好孩子,不哭不哭,这又不是什么出国归来,不就是几个月的时间嘛,好了,不哭,邻居们都看着呢。”老太太和蔼的替女儿擦去泪水,又看向祝时飞:“农村天冷,漫琳有没有多给你带几件衣服啊?开了一路的车,累了吧?快进屋歇歇。”不等说完,从庄稼院里又小跑出一个人,憨憨的笑着,正是庄漫琳的哥哥,看见妹妹,呐呐的说了一句:“妹子,你回来了,快进屋吧,外面冷。”
祝时飞从车后座里将东西一件件拎出来,大箱小箱大包小包的堆了一地,老太太虽然一边嗔怪着:“看看,人回来就好了,还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不过那脸上可全都是喜气,闺女女婿有出息,又孝顺,看在左邻右舍眼里,是多么光彩的一件事情啊。
农村的正月里,串门是少不了的,一个村子大多数都是亲戚,你来我家我去你家,听说祝时飞和庄漫琳回来,许多亲戚们都上门来,然后两人捡了一些东西,到附近几个亲戚那儿走了一遭,这叫做新人拜新年,走时那些人家也是要给新人压手钱的,只不过祝时飞与庄漫琳都没有收,两人在家住了两天,吃了农村的杀猪菜,酸菜饺子和小鸡炖蘑菇这些东西,祝时飞赞不绝口,直说乡下土生土长的东西确实不是城里那些鸡鸭鱼肉可比的。
到第三天上午,两个人得往回走了,庄妈妈舍不得女儿,却也没有办法,别说婆婆和两个孩子自己在家,就是庄漫琳的工作也不允许,还要上班的。临走时,庄妈妈给他们装了许多东西,小米红豆,宰杀处理好的大公鸡,猪肘子,地瓜土豆等等等等,装了满满的一车厢,庄漫琳说不要,不过祝时飞却很喜欢这些东西,本来庄妈妈还要再装,后来见实在装不下去了,这才作罢。
两个人开车往回走,都走出去很远,回头看看,还能看见庄妈妈在门口站着直张望,庄漫琳将车窗打开,一边摇手一
边大声喊道:“妈,你回去吧,外面天冷,回去吧,保重身体,等再放假了,我还回来看你。”喊完了,就见庄妈妈也直挥手,一直到视线中的身影只剩下个小黑点,最终看不见了。庄漫琳才吸着鼻子坐回来,喃喃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唉,时飞,我以后真得多回来几趟,看妈那样子,我心里酸酸的。”
“这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吧。”祝时飞微笑着安慰爱人:“等到妈年纪大了,走不动了的时候,就接到我们家里来吧,那时候丈母娘和我妈在一块儿,两个老人也能唠唠嗑,毕竟她们的年岁相当,比咱们说话合适。”说完庄漫琳摇头道:“未必,妈不愿意上城市,我们家不像你们,你妈就你一个儿子,是不得不过来,我妈还有我哥呢,再说我是闺女,她不可能到我们家来的。”
“那没关系啊,以后我们从妈这里多拿些东西,到时候就说欠了妈太多人情,必须要奉养她才能还得起,这样不就把妈接过来了。”终于走完了那段土路,车子上了大道,速度立刻快了不少,祝时飞的心情也蓦然飞扬起来,听庄漫琳呵呵的直笑,他不禁奇怪,偏头看了看老婆,然后才问:“你笑是什么意思啊?该不会是在嘲笑我吧?”说完,庄漫琳就撇撇嘴道:“我是笑你真不客气,妈搬了那么多东西,我都说不要了,你在旁边推辞的那话显得特不真诚,怎么着,你喜欢这些东西啊?”
“我当然喜欢啊,我能不喜欢吗?你都不知道,我在你们家这些天,吃的肚子都快流油了。”祝时飞认真的说:“现在城里卖的那些东西,能比得上咱们农村自己摆弄的吗?所以我真的是恨不得拿得越多越好。”说完,庄漫琳就笑着摇头道:“你真是没见过世面,别的不喜欢,竟然喜欢这些东西,行了,以后喜欢就直说,别再假惺惺的装了,回去总共给了妈五千块钱,你再装相,倒像是我们拿钱买东西似的。对了,大嫂给了我们两只肥公鸡和四只猪蹄,你知道不?”
“我知道啊。”祝时飞点头:“弄得我都挺不好意思的,幸亏你心细,给了大哥孩子一千块钱压岁,不然我哪有脸拿这些东西走啊。”他说完,庄漫琳也点头道:“东西呢,倒的确都好,我就愁回去可怎么收拾啊,老天,我们的冰箱肯定放不下的。”她推了祝时飞一把:“都怪你了,什么都要什么都要,到时候大房子变成破烂屋,婆婆面前你自己承担,别想赖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