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听曲
灰蒙蒙,天边一片寂静,杨延昭推开书房门,到河边略作了洗漱,拿起点钢枪,在院子中舞了起来。
枪花飞舞,身影缭乱,劲风阵阵。
小半个时辰之后,杨延昭皱眉停下了手中的长枪,不知为何,心中对这所练的枪法难解之处越来越多。
前面的招数多为凌厉的进攻,后面则是以防守为主,缺了以攻为守,也少了化守为功之势。..
曾经忙着北汉的事,未来得及请教这武学上的疑惑,若不是折御卿所说,甚至连气劲都不知晓。
将长枪放到一边,杨延昭坐在台阶之上,尝试着去感受所谓的气劲。
他现在所擅长的便只有枪法,可许多时候点钢枪不宜携带,所以折御卿所说的气劲对他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掌握了气劲,或许就如同武侠小说中得到强大内力的菜鸟,岁不会招式,也能凭着内力来伤了对手。
杨延昭不懂气劲与内力有什么区别,但他能肯定有了气劲,保命也多了分本钱。
闭上眼,耳边一片寂静,院中几只小虫叫着初夏的气息,感受着清晨略带温和的清风拂面,杨延昭将念力集中,努力的朝着以前听过的气沉丹田探寻去。..
可是不管如何,眼中尽是漆黑一片,感觉不到丝毫的气劲,如同眼前是望不见顶端的高峰,不知从何爬起,也不知何处是山顶。
这感觉有些迷茫,更多的却是憋屈。
罢了,抽空寻折御卿再做请教吧,叹了口气,杨延昭睁开眼,却见一大一小两张脸。
“公子,你怎么了?一声不响的坐在这,吓死排风了。”
小丫头看到杨延昭睁开眼,忙上前扶起了他。
“没事,本有了些体会,因而坐着入神了。”
杨延昭笑着应道,抬首看了下天,已经日头大亮,顿时失声惊呼,“排风,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公子,已经辰时了,张公子本欲唤公子一道去书院,但见公子闭目坐在台阶上,便没有出声,还嘱咐排风不要唤醒公子,说你现在不受书院时辰的约束。”
闻言,杨延昭有些惊讶,没想到一个静坐便是一个多时辰,虽说他现在拜了院长为师,但昨日已经请了一天假,今个儿再迟到,已属不妥,忙让排风收拾起布包。
“兄长……”
而另一边,何钰轻声念叨了一句,正赶着出门的杨延昭回首望去,只见他满脸的苦涩,不禁停住了脚步,“今夕,你不是说要到客栈去看开张的么?脸色如此的差,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之事?”
何钰没有回答,从怀中取出一封请帖,杨延昭接过看了一眼,很是平常,待看到署名何永时,这才有些明了。
将请帖递回,杨延昭叹了口气,“今夕,你怎么打算?”
何钰嘴张了张,犹豫了许久,“兄长,我想回去跟我爹言明,毕竟纸包不住火,早晚是得让他老人家知晓,倒不如坦然言之,也省的偷摸着行事。”
“也好”,杨延昭在何钰的肩头拍了拍,“有些事情总要去面对和解决的,我还等着你赚的银子来数的手发软!”
一句打趣的话让何钰布满愁容的脸露出了笑意,重重的与杨延昭点了点头。
将布包背到身上,从排风手中拿了一块炊饼,杨延昭飞快的离去了,留下排风干着急的唤着,“公子,你的午膳!”
何钰不去书院,杨延昭没了蹭饭的对象,也舍不下面子与耿元符处讨吃食,所以总是让排风准备些糕点带着。
“放心吧,排风,我让吉庆楼给他与秋白兄送去可口之物的”,说着,何钰将那请帖收进怀中,深吸一口气,在排风的道谢声中跨出了院子。
河边小道,杨延昭无视来往之人诧异的目光,大口吃着手中炊饼,急速的朝着书院赶去。
时辰已经是迟了,反正填饱肚子,哪里会在乎路人的指指点点,也幸好杨延昭早出晚归,走了一小段之后,便无人在认识他。
急行之时,胸口有些暖意,但此刻他哪有时间去关注,只当是练功热身的结果,却浑然忘记他怀里藏着一个通体剔透的玉瓶儿,而此刻玉瓶儿的穗子的红色似乎在融化,往着玉瓶中钻去。
这诡异之景一直持续了一炷香的时辰,之后,妖异的红色才慢慢的退散开来,只是瓶中似乎多了一缕若有若无的红色,在碧玉之中,静静的流淌着。
“今日,你倒是晚了。”
刚踏进小院,便听到耿元符的声音,抬首看去,他正坐在院墙边的栀子花下,站着露水的洁白栀子花与他一身白衫,散披的华发让杨延昭眼中满是白色之景。
急忙的上前,行了个礼,“延昭来迟了,恩师莫怪。”
鼻中闻着栀子花浓郁的香气,耿元符笑着摇了摇头,“这花淡雅但味道却香浓,倒是比少阳的香炉好上不少。”
“延昭谨记恩师的教诲。”
闻言,耿元符笑意更甚,睁开半眯的眼,盯着杨延昭,“老夫只是赞眼前之花,可曾教了你什么?”
“恩师以花喻人,花形淡雅,却芬香悠远,因而人亦如此,外而无为,内修于心。”
“呵呵,好一句外而无为,内修于心!”耿元符大笑起来,“延昭,就凭这句话,你就有着少阳所不能比拟之处。
低着头的杨延昭脸色微红,他当然明白耿元符所指,徐师性子淡然,怎会溜须拍马之事,这一点,当然不及自己了,想到这,脸更加的烫了,不禁头又低了几分,“让恩师见笑了。”
如此窘态让耿元符不禁又笑了几声,这才柔声说道,“鸡鸣催人晓,延昭你的勤勉老夫明白,今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被问起,杨延昭暗自思量之后,如实应道,“回恩师,延昭未进书院之前是行伍之人,因而对武艺也颇感兴趣,今日来迟是因静坐感悟气劲时忘了时辰。”
被家门所逐之事杨延昭隐瞒了下来,毕竟这是不光彩之事,说完之后,他便不吭声的等着耿元符发话。
出乎意料,没有惊讶或错愕之声,耿元符的声音仍是悠悠然,“那你的气劲练到了几层了?”
听闻到这句话,杨延昭有些吃惊了,难不成耿元符也身怀武艺,甚至是个武艺高手,当下失声问道,“恩师也知晓气劲之事?”
耿元符眉头微拧,随即又松了开来,拂袖走向一边,“老夫只不过是一介书生,哪里懂得这些,时辰也不早了,是该开始今日的功课了。”
有些失落,但杨延昭还是紧跟着往屋中走去,坐在专门为他准备的书案前,取出笔墨,翻开书卷,一丝不苟的听耿元符开讲。
笔飞快的在宣纸上记载着,虽这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讲堂,耿元符也吩咐过不必如此的拘礼,但杨延昭依旧很是专心致志的学着所听到的一切。
不为别的,只因耿元符所讲之物总会让他有醍醐灌顶之感,即便是曾经知晓的一些道理,也让杨延昭有着更深的别样体会。
这就是大家的魅力。
有时,杨延昭也会驻笔停下询问一二,每当遇到这情形,耿元符便笑意更浓,因为杨延昭所提出的观点虽也是不合,但细细琢磨竟大有深意,有时就算他,也未曾想到有这般的说法和释义。
授课的时间对于师徒二人总是有些短,很快,日到了正午,徐师散课回院,带着张谦来到小院。
在徐师给耿元符行礼之时,张谦也随之行礼,接着,后者还会一本正经的给杨延昭行礼唤师叔,若不是已经有几天适应了下来,杨延昭还真有些别扭。
“师兄,今个儿你弹什么曲子?”
见过礼,杨延昭将屋中的琴拿来出来,很是殷勤的摆到徐师的跟前,后者也欢喜的坐在张谦摆来的矮凳之上,轻轻的卷了卷宽大的衣袖,“小师弟,你能喜欢我所弹奏的音律,师兄心中委实高兴,今天便给你弹一曲我最近刚想出的曲子,听后可得给指正出一二。”
此言一出,正在给耿元符送茶的杨延昭手莫名一抖,差点将手中茶盏摔落,徐师的琴艺高超不错,可他却一如前世,是个不折不扣的音乐盲。
好听的曲子听了能感觉欢喜不错,但要说出个好坏来,他这个看热闹的还真品不出来,之所以这般热情的让徐师弹奏一曲,只不过是想放松一番。
更为重要的是何钰吉庆楼的菜肴马上就要到了,而徐师不弹奏完是不会动筷,这样就能一边吃着美味佳肴,一边听着悦耳丝竹,也当是浮人生一大白。
“小师叔笔墨极佳,诗赋也不过是新手拈来,有他在,恩师的曲子定能更加流觞醉人。”
一旁的张谦轻轻的说了一句,手在琴弦上抚摸的徐师几位赞同的点着头,让杨延昭顿时犹如作茧自缚,偷偷的用眼睛瞪了瞪眯眼,开始率先进入陶醉状态的张谦。
“叮咚……”
如同溪水过石,风缠白花,在心头响起,耿元符与张谦很快便被感染的摆动着头,而就算不懂音律的杨延昭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栀子花香漫撒,琴弦入水流,在小院中优雅而又轻快的跳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