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冬至。

大雪来得突然。

夜晚寒风凛冽,雪花如柳絮般漫天飞舞。阮梨抬手胡乱抹一把脸上模糊掉视线的雪水,看着街上车流稀松,她动了动冷得毫无知觉的手脚,默默把羽绒服自带的帽子戴好。

阮梨来乌市已经是第四天了。

来大西北旅游是临时决定的,她没做太多准备,抵达乌市刚下火车那会冷得直打颤,换洗的羽绒服也是在这边随手买的。

甚至坐上火车的前十分钟,还在电话里和父母大吵了一架。

他们极其反对阮梨的辞职,还觉得她脑子进水,非要辞职去玩。

能理解。

毕竟家里人一直希望阮梨学医,高三到填志愿前都还在插手她的选择。好不容易说服了,研三毕业了,正式工作半年多却撂杆子走人了。

发脾气骂她没良心,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但说起来,向芸莉对她“没良心”的评价还挺准确。

这几天,阮梨玩得忘乎所以。

她重新捡起高中的爱好摄影,每天捧着相机穿行在乌市的各个街道。没怎么去景点,所以相机里大部分好看的照片都在展现乌市这座城市。

不过因为是省会,乌市的西域风情没那么重,反倒比较城市化。

位于博格达峰下的高楼也别有一番风味。

尤其是每天清晨日出时,太阳光顺着远处巍峨连绵的雪山洒下来,铺满整座乌市。

为了拍到这一幕,阮梨白天踩点,连着早起三个早晨,换了好几个地点才拍到太阳光洒满整座城市的照片。

光看照片,仿佛都能闻到空气中阳光的味道。

再往后翻几张,就是她今天下午去天山天池拍的照片了。

冬季,冻结的湖面映照着洁白干净的天空,反射出的光线绚烂夺目,放眼望去的色彩仅有无垠的蓝白交织着。

四周有雪山夹裹着冰封的湖,泾渭分明。

远处山脉和天空连绵,延长成一条线,风景秀丽且震撼。

阮梨捧着相机看了几秒,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随手拍了两张照片发给自己的多年好友唐宁宁,并附带祝福:

【冬至快乐!日出送给你[爱你]】

还没来得及退出聊天界面,对面的消息几乎是秒回:【手冻这么红,赶紧买双手套吧你。】

见唐宁宁如此不解风情,阮梨轻啧一声,【你这女人,真是不懂浪漫。】

【浪漫值几个钱?】唐宁宁说:【一个热知识,手只要长一次冻疮,以后就会一直跟着你,直到你入土。】

阮梨:“……”

最后那句入土倒也是大可不必。

阮梨轻啧一声,有些不想搭理唐宁宁这个直女。

谁知手机还没息屏,那头的消息再次进来了——

【你要不抽时间跟你妈服个软吧,自从你一声不吭跑去大西北,芸莉阿姨几乎每天必打一个电话来我这问你的情况。】

【本来最近李津韬和他妈那点事儿就够我烦的了,还要抽空应付你妈。】

阮梨的目光落在唐宁宁老公的名字上,瞬间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按下语音键,避重就轻道:“你昨天去产检情况怎么样?”

“就那样儿。”

唐宁宁发语音说:“胎位低。你少给我转移话题啊,就说你和你妈的事情怎么解决吧。”

怎么解决?解决不了。

阮梨回:“这样,你直接拉黑我妈,耳根清净。”

“?”

唐宁宁发了个竖大拇指的表情包过来,“不愧是你。”

“那必须。”阮梨瞬间乐了,不要脸地接受了唐宁宁的“夸奖”。

这话之后,聊天界面就没有消息再弹出来。那头的唐宁宁不知道忙什么去了,眼见一时半会没有消息,阮梨干脆把手机收回了兜里。

今天一整个下午,她都蹲在天山天池拍照。

包里准备的矿泉水在天然的“冰箱”里冻成了冰水,她喝了两口,那冷气进入食道后直灌肠道,阮梨怕生病也就没喝了。

这会口渴得嘴唇都起皮了。

眼瞅着前头有家个体经营的便利店,阮梨便一路小跑过去。店内开了暖气,关门的一刹那肆虐的风雪立马被阻隔在身后。

“你好,请问需要什么?”

店老板的模样一看就是本地人,注意到阮梨后他马上站了起来,目光扫过阮梨肩上的背包,语气自来熟地问道:“你是来我们这边旅游的吗?”

“嗯。”阮梨点头。

她抬手拍掉身上开始融化的雪水,朝店老板礼貌地笑了笑,然后顺手拿起货架上的矿泉水。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二维码,正要问,店老板便抬手指了指。

“扫这边。”

付完钱,阮梨把手机上的付款记录给老板看了一眼。

正转身要走,店老板却关心地提醒道:“外面的雪一时半会不会停,走路还是挺危险的,你等等再走安全些。”

“谢谢。”阮梨回了个笑容,“不过我就住在这附近。”

闻言,老板也没再劝了。

在“欢迎下次光临”的声音中,阮梨推开门再次走入了暴风雪里。恶劣天气下确实做什么都很困难,她费了好些精力才终于在九点前回到酒店。

阮梨坐在凳子上瘫了几分钟,然后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阮梨刚打算烧热水泡泡面吃,桌上的手机却开始猛烈震动起来。

有电话打进来,唐宁宁的。

阮梨抬手接起来,听见一声明显松口气的叹息声,然后唐宁宁问:“你回酒店了吗?”

“回了啊。”

阮梨笑了笑,没正经道:“不会吧,这才分开多久就想我啦?”

“去你的。”唐宁宁骂道:“你到酒店了不回我消息?故意的是吧?”

这话一出,阮梨下意识把手机从耳边拿开。

她点进微信一看,才发现唐宁宁发了好多条消息。从最开始的担心到最后透露出来的焦急,是真的害怕她晚上走夜路出什么事。

尤其还在天气这么恶劣的情况下。

阮梨心虚地舔了舔唇角,认错的话都到了嘴边,手机那头的唐宁宁却抢先骂道。

“真是服了,这么大个人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说去旅游就跑了,还一个人跑那么远,真就不考虑身边的人会担心你呗……”

阮梨挠了挠额角,完全不敢反驳。

这么骂了五分钟,唐宁宁总算平静下来。

她叹了口气,似乎是情绪宣泄出来,此刻理智也回笼了,组织好语言问道。

“梨子,除了芸莉阿姨催婚,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阮梨沉默着,没吭声。

说起来也奇怪。

这两个多月以来,阮梨做什么都挺不顺利。白天在医院上班遇到难缠的患者,下班被猥琐男跟踪,身边源源不断的烂桃花,想写篇医学论文也不断遇到问题。

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到了晚上回家她还要应付家里催婚。

语气稍稍敷衍点、不耐烦些,那头打电话的母亲态度瞬间就刻薄起来,甚至冷声质问她:“怎么你是什么国家大总统吗?连抽空相亲的时间都没有?”

偏偏天赐还在这个时候生病了,肾衰竭加尿毒症。

去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后,情况仍然没有好转。

医生说她的猫年纪大了,已经三天两夜没吃没喝没睡觉,每天都在哀嚎。

如果想要减轻猫猫的痛苦,最好的办法就是安乐死。

阮梨不清楚是不是所有人的生活都是这般繁琐沉闷。

她只知道那天把天赐安乐死后,挤地铁回家还被踩了无数脚,看着新买的鞋子上印着几个突兀的黑脚印。

阮梨的情绪再也崩不住了。

她突然不知道努力工作的意义是什么。

从高三放弃挣扎,服从家里安排改志愿学医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好像就能一眼望到头。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耳边的声音让阮梨思绪瞬间回笼,她笑着不正经地答:“好久之前新买的鞋子被人踩了几脚,这事儿,算瞒着你吗?”

“……”

唐宁宁没忍住,骂道:“阮梨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眼看着对方又要被自己激怒,阮梨收了收笑容,然后才认真说了句。

“天赐病死了。”

手机那头的唐宁宁愤怒的声音登时噤声,她安静一瞬,小心翼翼问:“天赐?你和陈迄周,一起养的那只猫么?”

“嗯。”

“我都不知道。”唐宁宁声音小下来。

阮梨承认,唐宁宁确实说得对。

她们已经不是小孩了,也不处于可以任性的年龄段,但她只是想缓解一下压力,能有片刻逃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阮梨眼神暗淡下来。

顺带圆当初的西北摄影梦。

对于大西北,阮梨从高中开始就有种迷之向往。

也许是她的灵魂被囿于一隅太久,想要自由洒脱一回,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实现年少时未完成的承诺。

阮梨自己也搞不清楚哪种占更大的比例。

她只是下地铁买了罐啤酒,坐在家附近公园的长凳上还没喝,便看到旁边的老大爷在津津有味地看《河西走廊》这个纪录片。

于是脑门一热,毅然决然订了前往西北的火车票。

哪怕明知为了给天赐治病,兜里已经没几个钱了,却依然无比期待这场说走就走、跨越了祖国大半壁河山的旅行。

“那你打算在那边待几天啊?”

“嗯……”

阮梨思考几秒,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清楚,大概玩够了就回来了?”

“行吧。”

唐宁宁和阮梨认识还算久,满打满算今年是第十一年。她了解阮梨是个什么样的人,最终松口了,轻声嘱咐道:

“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那些危险、人少的地方你尽量别去。”

听着唐宁宁这苦口婆心的话,阮梨忍不住笑起来,调侃道。

“你这是,直接无痛当我妈了?”

“滚吧。”唐宁宁嫌弃道:“谁要有你这样的不孝女,懒得跟你说,等你心情好点最好给叔叔阿姨回个电话报平安,他们很担心你。”

“嗯嗯嗯。”阮梨敷衍地答应着。

“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

唐宁宁停顿几秒,犹豫道:“陈迄周,好像也在北疆。”

“……”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开文啦~

先排个雷:

2.慢热,现实向,插叙主都市,SC双初恋。

999999.只能保证男女主的结局是HE。

3.主角和配角都不完美,尤其是女主,反骨还嘴硬。

6.两个主角的职业靠查资料+想象,有BUG欢迎温柔(划重点!)指出。

5.人物无原型无原型无原型无原型无原型无原型无原型无原型,重要的事情说八遍。

最后祝大家看文愉快,天天开心(*^▽^*)

第999999章 餐馆·暴雪

关于陈迄周在北疆这件事,阮梨还真不知道。

她对陈迄周的信息还停留在分手后他考入军校时期,再往后的事情,就一概不知了。

某些时刻而言,她和陈迄周还真挺绝配的。

这不,联系方式删得一干二净,不在对方世界留下半点痕迹。

完全符合网上那句:

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

所以刚听到唐宁宁这句话时,阮梨心里不禁一咯噔,莫名想起了当时分手时的场景。

“好像是北疆吧,我也不清楚,反正他从军校毕业后申请去了大西北。”

阮梨不在意地撇了撇唇,“在就在,跟我有什么关系。”

唐宁宁听到阮梨的话,笑着调侃道:“说真的,要真在那边遇到陈迄周你会怎么做?”

“能怎么做。”

阮梨觉得这个问题实在荒唐,“我朝他说句‘嗨帅哥,缺女朋友吗’行么?”

“哈哈哈哈哈哈!”唐宁宁笑起来,“也不是不行啊,高中你不就是这么把陈迄周撩到手的嘛。”

“高中和现在能一样吗?”阮梨无语地扯扯唇,“我还没那么不要脸。而且再说,你这个假设根本没可能。”

“怎么不可能?”

“你以为看韩剧吗?男女主家只隔两条街呢?”

阮梨翻了个白眼,“我们祖国这么大,你毕业后有遇到过班上的任何一个同学吗?怎么会有可能。”

“如果呢?”唐宁宁不依不饶。

“没有如果。”阮梨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开玩笑的唐宁宁愣住了,好一会都没说话。她意识到自己失态,清了清嗓子补充:“有也认不出,你知道这边有多冷吗?捂那么严实亲妈都认不出来,就算真的撞见,都过去七八年了,还能旧情复燃不成么。”

闻言,唐宁宁忍不住叹了口气。

没人开口说话,空气一下沉寂了不少。电话那头的唐宁宁不知道在想什么,阮梨没打断她的思绪,反倒是吃着泡面耐心地等她说话。

“其实,”

唐宁宁纠结好久后,还是把心里想说的说出了口:“我总觉得你和陈迄周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

阮梨拿泡面叉子的动作一止。

她听见唐宁宁语气柔和下来,似乎在回想着当年的事情。

“你知道我有个暗恋的人,他很优秀,我整个高中都在追逐他的步伐。说实话,当时我真的很羡慕你和陈迄周。你们能并肩在国旗下演讲、每次出成绩名字也并列在一起,你们始终在一条平行线上前行,会互相理解包容。怎么结局,会是这样呢。”

这些话,连带着掀起了阮梨脑海深处的记忆。她轻扯唇角,嗓音淡淡:“但是,这已经是我和他最好的结局了。”

“……”

诡异般的沉默。

唐宁宁见阮梨不乐意谈这个话题,便适时打止了,“算了不聊这些,你今天去的景点好玩吗?”

“好玩啊。”

两人又多聊了几句,后来唐宁宁实在困了,电话才被挂断。

可阮梨的困意却被唐宁宁的话驱赶得一点不剩。

她盯着挂断的界面看了好几秒,最后默默地收起手机,吹干头发躺上了床。

这个晚上,阮梨睡得很不踏实。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做了好几个梦。梦里,她回到了青春洋溢的十六岁,回到了转学后第一次见到陈迄周的那个午后。

梦到了后来他们谈恋爱,陈迄周动情时不断重复的那声——

“我爱你梨梨。”

也许是年少时的爱意太过虚幻缥缈,于是醒来后,梦里的全部细节阮梨都记不得了。

唯独记得最后意识回笼,醒来前,少年时期的陈迄周饱含爱意的眼神。

那双平时深邃如潭水的眼睛里,装满了她的身影,望过来时深情又温柔。

……

阮梨看着眼前洁白的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抬手揉了揉发疼的额角,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为了拍摄冷风吹太多了,这会脑袋疼得快要炸开。

在**多躺了半个小时,头疼也没得到丝毫的缓解。

见此,阮梨不得不取消了今天的拍摄计划。

微信里,唐宁宁叫她去买点药。

阮梨一直磨蹭到下午吃晚餐的时间才出门,出门那会头疼确实缓和了许多。但外头的风雪还没停,被这么一吹,阮梨感觉自己整个人飘飘欲仙。

她费尽力气找到药房,在买完药往回走时,顺路带了点吃的。

因为重感冒,之后的几天阮梨都待在酒店没怎么出门,权当休息调整。

等感冒快好的那天,风雪天气依旧没有缓和。

阮梨在酒店里待不住,于是晚上包得严严实实出门,打算拍摄夜晚街头的照片。原本阮梨想找个相对繁华的街道,然后在路灯和大雪纷飞的人来人往间拍照。

但走出去两三条街,路上都没什么行人。

阮梨感到疑惑,正犹豫着要不要坐车去商业中心地带时,面前停下一辆大奔。

紧跟着,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来。

坐在主驾驶上的青年男人先是上下打量了阮梨一番,随后盯着她的脸询问需要不要帮助。

那人的举止神态已经很明显了。

她礼貌拒绝后,对方却不依不饶,慢慢开车跟在她身后。

阮梨心里是有些无语并且想骂人的,但出于安全考虑,最后只是讪笑着朝男子说道:

“不用了,我男朋友晚点会来接我。”

这话一出,那人顿觉无趣扔下一句“不早说”,便开着车扬长而去。

阮梨默默地朝车子离开的方向比了个中指,再往前走她便看到有家营业中的餐馆。想到自己还没吃饭,便迎着踩着积雪小心翼翼地加快脚步。

推开门,一股热气便迎面扑来。

门口挂着的风铃随着阮梨推门的动作响了响,声音很清脆。

店内没有什么客人,只有老板一家人正在吃晚饭。

他们手旁边附带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桌上盘子里堆着几个苹果。

旁边年幼贪玩的小孩边吃边玩,食物在他手上被揉捏成各种形状。似乎是见阮梨这个陌生人走进来,小孩儿有点不好意思,羞赧着往后躲。

老板咽下口中的饭菜,招呼道:“菜单在那边墙上,你看你需要些什么?”

阮梨摘下围绕在脖间的围巾,她认真看完菜单上的菜品,目光瞥过他们吃的食物和羊肉汤,答道。

“一份羊腿抓饭,谢谢。”

“好的,稍等。”

说完,店老板便转身进了后厨。

阮梨环视一圈餐馆内的环境,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外头风雪肆虐,整个城市的大地银装素裹,玉树琼枝。

餐馆里有暖气,此刻倒也显得温馨幸福。

阮梨先喝了一口热茶,然后才从包里翻出相机。

她找好角度,把这番景象拍了下来。连着拍了十几张,挑出最满意的那两张,就把其他的删了。

往回翻前几天拍的照片时,老板刚好端着两个盘子走了过来。

“你的羊腿抓饭。”

店老板是本地人。他把阮梨叫的那份羊腿抓饭放到桌上,视线往下瞥,正好看到阮梨相机里的照片,于是边把另一只手上的盘子边笑着问道:

“你是摄影师吗?拍得很漂亮。”

听到这个称呼,阮梨眼神微愣,跟着就把相机收了起来。

“不是,来这边旅游顺便拍拍。”

“旅游的?”

店老板表情有些许诧异,“冬天来我们这边旅游的人可不多,但拍得真的很美,你真的没有学过摄影吗?拿出去能当电脑壁纸了。”

“没有。”

阮梨脸皮向来厚,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老板的夸奖。她看到盘中呈上来的苹果,主动提醒:

“店里还可以点苹果吗?”

“啊,这是我们送你的。”老板笑笑,“最近天气不好没什么生意,今晚上平安夜只来了你一个客人。”

经老板这么一说,阮梨才注意到他身后的电视在播报着乌市暴风雪黄色预警。

“乌市气象台今早八点发布,预计在 9999996日夜间至 9999993日,城区将有暴雪,南郊和山区大到暴雪,伴五级东南风,提醒市民出行注意防范,开车注意减速慢行……”

“虽说是洋节,不推崇,但吃个苹果应该没什么问题,寓意着平安嘛。”老板的声音将阮梨的注意力拉回,他嘱咐道:“为了安全考虑,小姑娘你最好还是吃完赶紧回去吧。”

这件事有些在阮梨的意料之外。

她没意识到今天晚上是平安夜,更没看到暴风雪预警。没惊讶太久,阮梨正想开口道谢,眼前的老板再次抢先说道:

“不过苹果买了有一段时间,可能味道不是特别好,希望你喜欢。”

“很喜欢,谢谢。”

听到阮梨真诚的道谢,店老板再次笑了笑,接着便转身继续跟家人吃饭去了。

下午在酒店修照片,阮梨中午没吃东西。

现在真饿了,也顾不上其他,认真埋头吃着碗里的羊腿。

吃到一半,外头的雪隐约有种愈下愈大的趋势。阮梨只好加快了用餐速度,留餐馆里待的那十几分钟,餐馆老板的大女儿赶回家了。

年轻的女孩儿喜欢唱歌,她熟练地到收银台的电脑上点了首歌。

当熟悉的前奏响起时,阮梨才意识到歌是周杰伦的。

连着听了两首周杰伦的歌,阮梨吃饱喝足,被冻僵硬的身体也足够暖和了,这才重新戴上围巾,起身准备离开。

付过钱,她边和老板一家人道别,边推开了门。

阮梨没看前方。只见原本在笑着回应的店老板表情一收,随着他的那声小心,阮梨和迎面走进店的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身形挺拔,迎着风雪来。

估计是练过,哪怕隔着厚重的羽绒服,阮梨撞上他胸口的刹那,鼻子一酸,眼泪直接在眼眶里打转。

而疼痛过后,刺骨的冷意就顺着她围巾落到了锁骨。

阮梨被刺得一激灵,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皱起眉,烦躁地把落入衣领里的雪弄出来。她脾气向来不好,正欲开口骂人,对方却抢先了。

“抱歉。”

男人的嗓音冷淡低沉,很好听。

阮梨不由得抬头望去,这一看却当场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男人五官轮廓分明,气质淡漠沉稳。除了皮肤黑了点、更成熟些,模样和昨晚梦里的人完全对上了。

借着身高优势,男人正低敛下眼来看她。

他眼型深邃,眼尾平行微垂,只是脸上没有任何情绪,那双眼也显得格外寡淡薄情。

如同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和梦里那温柔缱绻的眼神,简直是天壤之别。

阮梨莫名心口一窒,但很快她重新迎上男人的视线,露出一个笑脸,大大方方道:

“陈迄周?好久不见。”

这话一出,陈迄周眼底总算有了不同的情绪。阮梨不太能看懂这种情绪,因为没有偶然重逢的诧异,更多的只是……

平静?

陈迄周颔首,礼貌回应她:“好久不见。”

气氛陷入尴尬的沉默。

阮梨抿了下唇,视线不自觉地落在陈迄周身后的街道上。

积雪比前几天又厚了好几层,还在往上堆积,有环卫工人不辞辛苦地忍着寒风清扫。而身后餐馆里的暖气根本不是门外冷风的对手,很快便败下阵来。

店里头还在放着周杰伦的歌,旋律很熟悉,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他们两听见。

“没有了联络 后来的生活

我都是听别人说

说你怎么了 说你怎么过

放不下的人是我……”

面对如此淡然的陈迄周,阮梨有一刹那的恍惚。

她莫名想起了那年分手时的场景。那时快入秋,夏天马上要结束,南霖市街头的梧桐树却依旧枝繁叶茂,头顶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响。

知道阮梨提出分手不是开玩笑的那瞬间,陈迄周眼底的笑意立马褪去。

然后,就像现在这样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