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墙角处的空间一阵微微晃动,胡夜现出身形,脸上挂着一点被识破的无奈,同时更兼有一种愉悦,像是瞿白能轻易感受到他令他觉得是一件十分高兴的事情。

看到胡夜果然现形,瞿白脸上挂满了愤怒,唇瓣只余下一条紧实的细线,脸上没有一丝缓和的线条。不再隔着眼镜架子的眼睛,看起来如此犀利。

胡夜漫步移到床边,无奈地低头叹道:“我不放心,而且这几人功力最深厚的也才刚刚踏入金丹期,功力还十分不稳,察觉不到我的。”

瞿白懒得说话,只凝目看着他,眼里满是不满,是的,这几个人功力确实不高,但如果来的是高手呢?瞿白觉得自己一门心思想要保护这个暂时不那么天下无敌的妖兽,全被这妖兽不领情以及不服从的表现给弄得像一场笑话,这让他异常恼火。

胡夜被他看得也带上了些不愉,微微俯下|身子,让自己的兽瞳能和对方处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他沉声道:“我也在生气,你说得办法居然就是这个,躺着不动,任由对方宰割?”

瞿白被他这突起的鄙夷给气得胸口豁然起伏起来,这个男人自己不听指示随意行动,现在还想反过来咬他一口?

“我这才是完全之策,我本就是人,而且修习的功法,好像大部分修士都感知不到,我只要不刻意调动身体里的灵气,他们就感觉不到任何异常。”正是因为这一点,瞿白才有此主意。

“只要你和两个小家伙藏好了,书房的踪迹被隐匿了,他们进到我的屋子里,看到熟睡的屋主,再探查一圈,发现和楼下几户人家都相同,没有异样,才会离去。不然其他任何办法,只要让这些人觉得不对了,就会引来**,你也说了,周围聚集了不少人类修士!”

“但如果被感知到了呢?如果来的不是这几个虾兵蟹将呢?如果来得有大乘期的修士呢?在大乘期修士面前,你所有的伪装都是空白。”胡夜犀利地反驳。

“可实际确实不是,你不觉得你莫须有的假设很苍白吗?”瞿白气急。

胡夜忽而笑了,凑近了瞿白的唇边,轻轻啄了一下,“所以,我虽然没听你的指示躲在书房,但是,来得毕竟不是功力高深的人,我们也都安然无事,你不觉得,你在为莫须有的假设而白白生气吗?”

瞿白一时语窒,脑中一片空白,“……”

这才是这男人绕来绕去的真正目的?让他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在男人颇有心计的营算下,两人之间的第一次针锋相对的情况只能以这种不伦不类,不尴不尬地场面收尾,事后,瞿白只要想起这件事,就气笑难言。

但除去两人间这一场前后不超过十分钟的“吵架”,更应该摆在首要位置考虑的应该是怎么应聚集到这附近的那一堆修士。

他们知道,今晚只是最近距离的一批感知到了那股灵力暴动,才能立刻赶到,而今晚无功而返后,只会招来更多的修士。修真者的世界十分狭小,消息是不可能掩埋得住的。

一条能让整个城市的修士在一瞬间都感知到了的“灵脉”,可想而知其中所蕴含的灵气的丰富程度,不管是大门派还是家族修真或者只是散修,都一定会对着条灵脉垂涎三尺。

而今晚进了他的屋子里进行搜索的几个人,虽然被他们骗过了一时,但只要到了后期,所有人都找不到那条突现的灵脉后,这几个人只要一经人指点,一定会察觉出其中的异样。再次带着人找回来查看时,那些人就一定不再是今天的几个修为一般的人士了。

胡夜和瞿白一起藏到了书房中,抱着两个孩子一夜无眠,通过手中得到的讯息,一点点地推算出了当下的形势后,两人一致认为,此地不能再久居。

决议一出,瞿白心里就不可抑制地涌起了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个念旧念情的人,但猛地想到要离开这个他生活了二十五年,并本来打算带着自家两个小崽子再生活二十五年的屋子,他心中就滑过了些许难过的情绪。

胡夜像是并不能理解他这种情绪,在他几千年的生命历程里,能让他留恋的除了此刻的瞿白以外,几乎再没有什么人能让胡夜生出这种情绪,更遑论一栋不过住了二十来年的房子,修炼无岁月,二十年于他们来说,不过眨眼一瞬。

而不管瞿白和胡夜各自抱了什么心思,此地不能久留,必须另觅居所对两大两小来说已成定局,尤其是在一周后,这个七十年代中建成,而一直避开了城市大大小小改建狂潮的的老社区,居然接到了一个改建通知。

这让瞿白和胡夜下意识地相觑一眼,知道事情发展到了他们预想的地步。

自那一夜的胆战心惊以后,第二天一早,胡夜就告知于瞿白,外面的人还在附近兜转,瞿白当即就去托儿所帮两个孩子办了休学和转学的证件,对外的借口统一拟定为两个孩子身体突然出现突发状况,必须留院勘察,如果不行,可能还要去寻访其他城市里的大医院。

上至园长下至孩子们的老师阿姨,全部对此表示唏嘘不已,昨天被接走还蹦蹦跳跳的孩子,一夜间就出了那样的状况,太过让人感叹生命脆弱了。

瞿白勉强笑着接受园里人的祝福,回去路上就开始谋算他们一家人能迁徙到什么地方去,而他手中的钱财又能支撑他们到什么程度。

两个孩子和胡夜,他现在根本不敢让他们随便出书房,整个迁移的事情都要由他自己来做,而这些还在周围绕圈的修炼人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散去。

但一周后,瞿白立刻发现自己多虑了,社区附近的修炼者一拨拨地离去,余下的都是单独或者两人相伴的在社区外面远远地打转,再结合发放下来的通知书,瞿白立刻想明白其中因果。

那一晚聚集到这附近的人中,一定有一些根系雄厚的大门派的人脉,而现在,消息已然传递过去,大门派中人士动用了俗世关系开始想办法先将地域划到自己门下,然后再慢慢筹划,那些离去的人一部分是识趣地离去,另一部分应该是被强制离开。

不管什么时代什么社会形态,弱肉强食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有效的准则。

而至于现今拥有了这一区域的门派在获得这一区域前到底付出了多少代价,瞿白猜不到也不关心,他现在担心的只有,若是对方知道自己费尽心力弄到手的地域,不但没有灵脉,而且灵气还稀薄到了一定程度会不会暴走。

瞿白觉得自己不得不加快自己的步伐,好让自己这个小家赶紧从这一片乱局中抽身,虽然乱局的本源来自于他,但他宁愿相信,是来自于人本性里的贪欲。

秉持着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瞿白本想直接在这栋小区附近找一个新社区,然后用自己户头上的百来万,再加上房子拆迁改建的回执款,买下一栋小房子居住,但一提出,就被胡夜给否决了。

第一,是这样的小区实在不方便防御,因为上下一整栋大楼,属于他们的地盘只有悬着空中的一点点,根本无法在屋子周围地区释放防御的禁制或者法阵。

第二,两个小崽子一点点长大,虽然有瞿白在,灵气供给方面几乎不用担忧,孩子成长速度一定会维持在一个这几个成年的妖都没有见过的速度上,但比之正常人,这样的速度一定还是不正常的,等到了一定时间后,周围的人一定会发现两个孩子的异样,到时候再引起关注,就是敌在暗,他们在明,防不可防了。

对胡夜提出的这两点理由,瞿白表示绝对地折服,从上述两点出发,瞿白发现自己能选择的地域实在太少,除了城东开发出来的那一片依山的富人别墅区以外,他似乎暂时找不到能避免上述两点出现的地方了。

既要方便布置各种防御的阵法,然后便宜瞿白在里面布下聚灵阵法,同时,还要和邻居保持一种生疏不被注意的关系。

“跟我回山里。”胡夜眨着兽瞳邀请,里面全是期待。

瞿白抽了抽嘴角,“不,我不去,我是人,不喜欢住在洞里,而且两个孩子这么小,要读书,要学习,还要和人接触才行。”

“不住洞,我们可以在我的洞府旁边修建一个庄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就修成什么样的,两个孩子,我会招来附近的小妖让他们相互学习玩耍……”胡夜试图继续说服他。

瞿白猛然捶手,“对,自己修一个庄子。”

“你也觉得不错?”胡夜挑眉,眼中带着几分克制的惊喜感。

瞿白瞟他一眼,“嗯,我找个夹在两个城市之间的郊区的地方,买块地,直接自己建一个庄子,还能直接附带一个花园田园什么的,在周围布下防御的阵法,和禁制,然后在里面,自己想干什么都行,孩子们可以在两边的城市里轮流读书,这边三年,那边五年,换不同的学校,二十年之内不被发现基本没问题。只是来回接送麻烦一点,但……有你们在,相信不会迟到……”

瞿白越规划越顺畅,好似庄子园子和孩子都在眼前了,而一旁听着的胡夜却越听,脸越黑,即使是最后一句瞿白间接对他功力的夸赞,都没能让他的脸色好转。

后知后觉的瞿白终于发觉了胡夜的脸色,收了声,对着胡夜看了好一会,胡夜一点反应都不给他后,又扭头看了看,不去托儿所后在家里玩疯了的两个小家伙,两人正在围着沙发锻炼自己的小短腿——一前一后围着沙发在绕圈圈。

觉得两个孩子应该没有时间注意自己,瞿白快速地拉过胡夜的脑袋,凑唇上去安抚似的吻了吻,正准备撤退时,被胡夜狠狠按住了脑袋,直到瞿白气息不够时,才弯着嘴角放过了他。

瞿白气喘了一会,也不介意对方不配合地延长了这个吻的深度和时间,只以诱哄的态度对他说道:“我来养家,嗯?”

养家,自这个男人和两个小崽子来到他身边,就基本一直由他担负的任务,他知道身旁的这个男人足够强悍,即使是现在这个颇为窘迫的状况,撂倒他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再加之上一次对方的突然暴走,让他早对两人之间定位有了清晰认知。

现在他和自己的两个小崽子还需要依附俗世的关系,社会关系,人际关系,经济关系,甚至政治关系,但到了真正的后期,等小崽子都长大了,等到他也完全走上了修炼的道路,连食物都不再是必须品了,他想不出到了那时,他还会有什么优势能弹压住这个男人。

也只有此刻,在他们还不能完全脱离俗世时,他依靠自己的能力,才能在两人的关系中,不让东西朝一面倒,更或者,或多或少地,他也存了一点希冀,也许,大概,可能,凭借现在建立的引导权,能让他在以后的床位上处于上面的姿态……

胡夜勾着嘴角,眼中精芒闪动,但却依旧表现出不置可否的表情,但看着瞿白眼中,却自认已经夺得莫大生理,不由眯着眼自得目的得逞,他不知道的是,在瞿白眯眼自,对方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弯起嘴角勾起了一个悠远的笑意。

“爸爸,我也要亲亲……”一道童音伴着一个猛扑到瞿白小腿上的动作响起,让瞿白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僵硬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腿部,瞿言正巴在他的小腿上,一屁股坐在他的脚背上,小嘴嘟得跟猪嘴似的,一个劲地想往上凑一凑。

瞿白脸上笑意崩裂,再看向站在一边的瞿语,他正扶着沙发偏着脑袋,视线在他和胡夜的嘴唇之间来回滑动。

谁能告诉他,这两个小家伙刚刚那一会为什么不去继续疯玩,反倒那么时机恰当地扑捉到了这么少儿不宜的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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