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撒下来, 林木也纵然心头千愁万绪,此刻半倚靠在躺椅上,倒也放松了许多。
“能给个电话吗?”
林木也蓦然挑眉, 这才确认眼前这个局促的大男孩是在和自己说话, 他的一只脚还在滑板上,嘴角咧开, 不知道是哪个大学的学生。
“什么?”林木也不确定地问道。
“我想, 是不是可以得到你的号码?我看到你,很喜欢你。”男孩纵然有些掩饰不住的羞涩,但倒也是大大方方地表达了诉求。
“额,不好意思,我……不太方便。”林木也在国外倒是经常被搭讪,但国内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少, 她现在都是30的年纪了, 竟然还遇到这样的事情, 难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又一想,她怎么也成了用年龄来限定的老古板了。只确实不得不承认, 被人欣赏的感觉确实还不错, 就是她也确实没给外人号码的习惯。
“好吧。”男孩摊了摊手, 倒也不纠缠,他真的是在那里滑滑板,看到阳光下坐在椅子上的女孩, 似乎有着难解的忧愁,又带着从容的镇定, 一霎那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踏着滑板前来索要号码。
当然当他走近, 看到女孩的容貌的时候, 确实暗自庆幸这一决定的正确性, 只是可惜大概也因此过于紧张,发挥地不好,被拒绝了。
“我经常在这里滑滑板,如果…,可以来这里找我。”似是不甘心,男孩又回身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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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年赤诚又热烈的情感总是动人的,林木也也没想到对方这么锲而不舍,只得无奈笑着应道,“好。”
得了这一肯定的回复,对方明显心情飞扬了许多,很快就加入到了滑板队伍中,整个滑板队,年纪大大小小都有,男孩明显技术高超,很得敬重,又大概因为铁了心今天要炫技,林木也倒是免费看了一场技术含量很足的滑板表演。
有人炫了技,有人看了演出,两人都很是满足,直到日薄西山,天渐转凉,林木也才意识到已然傍晚。微一颌首,林木也转身离开,他们都知道,这短暂的插曲是告一段落了。
“你说她在公园里坐了一个下午?”蒋晅珩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这么小的事情这位老板也要询问地这么详细,不知那头又回复了什么,蒋晅珩挂断了电话,脸上已是阴云密布。
电话被甩在桌上,他半仰着躺下,捏了捏鼻根,又觉得烦躁,起身靠在桌上,随即嗤笑一声,“呵,真是得看牢一点才行。”
当然此刻的他不知道,许多年以后被林木也发现,他暗中派人监视的事情,他又是撒娇又是求饶才总算是免了一场家庭纷争。
大概是因为独自放空了一下午,直到回家,林木也都保持着不错的心情。Steve有些惊讶,这么多年他费了很多心思给了很多包容,林木也才终于渐渐将两人的小屋当作了放心的港湾,而如今,他不得不承认,林木也又缩回到了自己的壳里,回这里,她更像是把它当成一项任务。或许连他的茉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有多么强颜欢笑。
“遇到什么事了,Molly,这么开心?”往常不需Steve询问,林木也就会自动叙述在外遇到的事情,她把这当作作是敞开心扉的努力,当然她不知道是Steve的刻意引导。但此刻,她听到Steve的询问,却顿了顿,最后只道,“没什么,没什么事情。”说完,像是略有些尴尬,还强自笑了一下,眼神闪烁。
方才轻松的心情**然无存,林木也自己也意识到她对Steve已经没有倾诉的欲望。
能让林木也第一次敞开心扉已经是不容易,再次就更难了。蒋晅珩遇到过这个问题,而Steve正在经历,或者说,很不幸,Steve面对地要困难地多,毕竟他们原本的感情成分里信任居多,吸引更少。
“Steve,我很自私,我带你见叔叔阿姨,是在利用你,我想让他们安心,也想免去一些麻烦,我不想和蒋晅珩重新开始,但我现在也不确定这对你公不公平,或许,我们这段感情真的可以结束了。”林木也原本以为她会说得很挣扎,但事实上并没有,真的脱口而出所有的想法,有那么一瞬间她只觉得释然,她知道她又一次遵从了内心。
“木也?”Steve半张了张嘴,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快他就得到了审判,“这就是你冷静之后给我的答案吗?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输给了一个男人的诡计?他在挑拨离间!”
Steve很少有言辞激烈的时候,应该说和他在一起的这么多年,他们就没有争吵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唯一的一次争吵是在分离的时候。Steve多年的绅士教育不容许他失去风度,他到底还是挣扎了一下,又缓了缓语气道,“Molly,我不在乎公不公平,我只是遗憾我们这么久的感情。”
Steve依然克制着声音,大概是怕吵到邻居,他始终是这样一个阳光有礼的人,可是这样的他又怎么会有这么混乱的过去。林木也想到今天中午她收到的短信,“我是Steve孩子的妈妈,我从英国来,我想和你见一见。”
林木也拿出手机,Steve的神情有明显的慌乱,林木也笑了一下,“其实我们很公平,我有一个孩子,你也有一个孩子。”似乎是觉得说着好笑,林木也还撇了撇嘴角,如果能忽视她微红的眼角的话。
Steve似乎是想解释,又觉得一切都是徒劳,他不可能把这个孩子简单归结为过去就能得到体谅,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他知道,林木也也知道。
林木也似乎也不期待再得到什么样的解释,她转身回房。Steve叹了口气。
桌对面的克里斯蒂娜年轻貌美,看着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是典型的亚裔长相,只是染了一头金发,中文说得很不错,某些角度甚至和林木也有一些相像,林木也忽略心底的异样,她不想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身边的男人,毕竟他们曾是最亲密的人,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喜好还真是多年来都十分一致。
克里斯蒂娜似乎没有想到Steve会出现,她难掩讶异地看了林木也一眼。她努力掩饰脸上的尴尬,瞄了Steve一眼,“Steve,我也是没有办法,你知道小孩子很花钱,我约你出来你又不见我。”
Steve眉头一皱,不声不响地看着她,“我以为你已经拿到了足够多的钱。”
克里斯蒂娜低头尴尬一笑,那人确实为了让她出场付了不少费用,不过她确实也对Steve很有些不满,毕竟当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Steve可不是现在这样,对她也是要摘星星就给星星,哪怕是要月亮可能也真的会爬上月亮的感情,说腻歪就腻歪了,哪里是现在不耐烦的样子。
“你当初说遇到了自己的东方茉莉,任凭我一个人在产房里生下孩子不闻不问。后来的抚养费也是给的不情不愿,Steve,我一直想说,你真自私。偏偏你现在的情人眼里你又阳光又善良,所有人都被你骗人。”克里斯蒂娜的话语就像一句咒语,林木也瞬间抬起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
“孩子,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xx年12月。”克里斯蒂娜笑得笃定又不怀好意。
林木也不可置信地看向Steve,所以Steve追求她最热烈的时期,正有一个女孩在产房里承受孕育的痛苦,而这些她一无所知。
时至今日,她依然相信Steve的阳光和善良,但她也知道Steve的本性里的孩子般的软弱和天真也在伤害着她,和别人。
“Steve,我不是故意来打搅你的幸福,你说你结婚了,我是想祝福你的。可是前几天我向你要孩子的抚养费,你不给我,我不得已才想见见你的妻子。”克里斯蒂娜确实一副我见犹怜,让人不忍斥责她的无礼,更何况她确实是受害者。
林木也只觉得头疼,她只想知道真实性,既然如今两位已经默认了真实的前提,她现在也不想再待下去了。她进入社会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克里斯汀娜是什么样的女孩,她一眼就看得出来,只是Steve让她太失望了。
等Steve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两人之间只有沉默,顿了许久,Steve问,“我们什么时候去离婚吧?”
这句话由Steve提出来,林木也知道是成年人的分手,Steve永远还都是那个有风度不让人为难的人,和某人一点都不一样。
“就明天吧。你在中国也待了这么久,不要再拖了。”
真正地盖棺定论,两人都松了口气,Steve不用再隐瞒,不用再伪装成林木也喜欢的样子,不断地放大自己性格里的特质。他想,等他回到英国,他或许会把所有的乐高都拆掉,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再玩了,和这段感情一起结束的,还有他不断放大的少年特质。
第二天一早,林木也起床的时候,Steve已经做好了早餐,和他们在英国时吃的一样。两人默默就餐,算着时间前往民政局,民政局的人不多,和领结婚证一样,没多久,他们手上就又多了离婚证。
“回去的机票定了吗?”林木也问。
“订好了,昨天晚上就订好了。Molly,我很遗憾这么晚遇到你。”Steve未尽的话语林木也都明白,如果早一些遇到,或许他们中间也不会有这么曲折和隐瞒。“但无论如何,我很庆幸,你曾是我的妻子,尽管那也让我余生很痛苦。”
Steve固有的风度让他每一句话都克制有礼,林木也知道,至少此刻他是真诚的。
“我也很遗憾,我不能陪你共同面对问题,也不能接受过去的你。我们都往前走吧。”
林木也的自我保护机制让她始终是一个狠心的人,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大概蒋晅珩也这么觉得,也只有Steve会始终坚信,他的东方茉莉是一个本质上温柔到让人心疼的人,而也是她的温柔,让他不忍再以爱的名义伤害。
Steve驱车离开,应该是直接去了机场,早上的时候就看到他带了行李箱,大概这块伤心地他是一分钟都不想待了。
来的时候,他带着他未来的妻子、故土的兴趣和对婚姻的期待,离开的时候,他带了一本剪了角的结婚证,还有一本离婚证。他的身边没有Molly的陪伴了。
民政局的门口停着一辆车,林木也一出来,蒋晅珩也拉开车门出来,端的是迫不及待,这一路上的欣喜若狂自不必说。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克里斯蒂娜的杀伤力这么大。
“我送你回去?”
多年的修炼早已不会让蒋晅珩喜形于色,但此刻眉眼间难掩的喜色还是让林木也没眼看。
林木也眯了眯眼,也不多作推辞,避开副驾驶,拉开后门就坐了进去,既然有人愿意做司机,她有什么好不愿意的。
蒋晅珩干笑了一下,眼角都是宠溺,关上副驾驶的门,转身就回到驾驶位,生怕后座的人跑了似的。
路上的树木一排排往后倒,林木也倚靠在座位上,一副不想对话的样子。蒋晅珩至少此刻心满意足,但也不会让她如愿。
“你和他,那个男人,你们离婚了?”小心翼翼地确认,克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林木也撇了下嘴,“你不是都知道?”
蒋晅珩被怼了也不恼,现在的他哪怕是让林木也打一巴掌怕是也要伸着另一边脸探过去,问她手疼不疼。
蒋晅珩少年事情站在异性恋的顶端,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引来无数的狂蜂浪蝶追求示好,偏偏他本人又挑剔地很,情窦开地晚,就连对林木也,也是后来成年了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是不自知的暗恋。而像如今这般,难得的青涩和紧张,却真是为数不多的少见。
他想和她说说话,却又怕不小心冒犯了她,惹她讨厌。毕竟现在他们是男未婚女未嫁的单身,原本他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她铁了心地不离婚,她愿意给他一个身边的位置,他想也不是不可以。他愿意徐徐而图之,哪怕他的嫉妒让他倍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