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踪
与昨天夜里相比,如今的这一口青铜棺材色泽上更加鲜亮,似乎是由于昨天晚上从棺内流出的鲜血所清洗的缘故,在晌午的日光照射下,青铜棺闪着青光,耀人眼球,像是崭新的一般。
秦贵仁上前和那几个年轻村民尝试着交谈了几句,可是整个村子里似乎只有那个死去的村长会说汉语,其他的人都听不懂秦贵仁他们所说的话。但是,两伙人互相比划之下,还是能明白彼此的意思,其中一个村民指了指秦贵仁,又指了指自己,说了一句土话,然后就自顾自地朝山林里走去。
秦贵仁等人也不敢怠慢,紧跟着村民的步伐再一次踏入了浓密的山林之中。
一路上的坎坷我就不在此赘述了,深山老林里,遇见一些毒蛇、毒虫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也没有必要在此细讲。
一行人就这样上了路,而这一走就是整整五天的时间。令秦贵仁他们感到费解的是,那六个抬棺青年彼此之间几乎从不交谈,他们似乎很着急,白天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饿了就从背包里拿出干粮边走边吃。夜里,他们休息的时间也很少,几个人轮流守夜,每次守夜都由一个村民和秦贵仁的一个士兵组成,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他们之间彼此并不信任。每天夜里,他们都是在火堆的劈啪声和山林深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中度过,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在第三天的时候,秦贵仁等人就渐渐觉得有些跟不上那些山民的脚步了,而那些山民似乎根本不受影响,仍然自顾自地赶路,似乎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有几次,炊事兵喊那几个山民让他们慢一点走,可那些山民也只是愣了一下,并没有减慢步伐。
炊事兵抱怨道:“这他娘的哪里是想要带我们出去,看这架势简直是想要把我们甩掉。”
秦贵仁此时也有着相同的感觉,但作为这支队伍的领导者,他必须稳住大家的情绪,说道:“别瞎说,既然人家答应带我们出山就不会骗我们,我看他们赶路那么急,应该也是有急事。”
“再急也用不着这么个走法呀,我看他们简直不是人,走了这么远的路,累不累咱不说,我看他们连汗都没流,真他妈的奇怪。”炊事兵心想反正那些山民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于是就大声说道。
秦贵和一边拿着刀砍着路上的藤蔓枝叶,一边说:“我觉得老韩说的没错,太奇怪了。你们想想,就算他们是山民,脚力比普通人要好,但我们怎么说也是正规军队,受过的训练一定比他们多,我们累成这个样子,而他们还一起扛着那青铜棺材,还走得那么快,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细想之下,秦贵和的话的确很对,那口巨大的青铜棺虽然他们没有太过,但是单从体积和材质上来看,其重量就一定不轻。在这样蜿蜒难走的山林里,他们抬着青铜棺,不但能时刻保持棺身的平衡不让它掉下来,而且还健步如飞,从容自在,几乎如履平地,这件事,士兵们越想越离奇,不由得后背起了一阵寒意。
秦贵和走到秦贵仁的身边,小声说道:“哥,我看这几个村民有问题,我们要不要在晚上的时候检查一下?”
秦贵和轻声回应道:“岂止是那几个村民呀,依我看,那整个村落都古里古怪的。他们抬着那青铜棺肯定也有问题,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多留意他们几个人。”
秦贵和点了点头,就继续用砍刀开路,也不知道前面那几个村民是否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从那开始,他们就一刻不敢松懈地警惕着那六个村民。这事情想想有些好笑,毕竟秦贵仁等人都是实枪核弹的解放军,而那六个抬棺人不过是一些手无寸铁的村民,可如今的形式却是,这几个士兵竟有些害怕那几个村民。
在众人的严密监视下,那些村民们的诡异之处,很快就显现出来。
那天黄昏时分,他们仍然在拼命赶路,村民们在前面走得很快,秦贵仁等人也不敢停歇,几乎是小跑着向前赶去。
此时正是轮到炊事兵在前开路,他拿着砍刀不停地挥砍着拦路的树枝,但他显然不善此道,要让他切出针线一般的土豆丝不难,可是要让他砍断那些坚韧的藤蔓却有不小的难度。
一路无话,走着走着,突然那炊事兵就“哇”的一声惨叫,人影一闪,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的树丛中。
秦贵仁等人赶忙过去查看,原来,那炊事兵滑进了一条阴沟里去了。那阴沟不大,估计也就三平方米的大小,但却极深,而且正好处在他们走的山路的正中间,两旁都是小陡坡,不易行走。不巧的是,那阴沟的洞口上长满了杂草覆盖在上面,人们走在这里,如果不是十分小心就很容易摔进阴沟,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一时半会儿自己还爬不出来,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陷阱。
秦贵仁等人迅速把炊事兵拉了上来,万幸的是,炊事兵并没有受到过多的上,只是手臂上有几处擦伤,此外并无大碍。
“真他妈的晦气,前面那几个人也不提醒老子一声,都他妈的哑巴呀!”炊事兵不满道。
秦贵仁喝道:“行了行了,大老爷们儿别总抱怨,你看,那些村民连等我们的意思都没有,我们要是再不快走,恐怕就要跟丢了。”
众人抬头一看,果然,那几个村民已经走到了很远的地方,几乎只能看到几个人头在远处行走。秦贵仁一声令下,大家急忙跑上前去。
可跑着跑着,秦贵仁心中就起了疑惑:刚才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几个村民就是从炊事兵摔进阴沟的地方走过去的,可是,为什么他们没有摔进去呢?如果说那些村民眼尖,发现了阴沟,但是无论怎么说他们也都得跳着才能过去,可是他刚才看得很准确,那青铜棺一直都十分平稳。不,其实,从一开始在村落里出发,那口青铜棺几乎就没有颠簸过,在这种崎岖的山路间行走,青铜棺平稳得甚至有些异常。
秦贵仁越想越不对劲,紧接着冷汗就下来了。他发现,自己和其他士兵从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个相当重要的细节——那六个抬棺人一直都是走在他们的前面,可是它们却并没有像秦贵仁等人那样用刀开路,而是一路畅通无阻。而秦贵仁等人沿着他们的步伐走过的路却全是荆棘藤蔓,必须要用砍刀开路才能行走。
这是为什么?难道那些村民能够穿过这些草木?为什么他们抬着青铜棺跨过阴沟却不发生任何颠簸?难道那些村民不是从上面走过,而是从上面飘过去的?
秦贵仁想到这里,心脏跳得飞快,口干舌燥,紧张异常。还好,他发现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十分微小的细节,否则必然造成一定程度的恐慌。但是,这种猜测毕竟太过离奇,连他自己也不是十分相信。看来,若是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就必须亲自去试探一番。
夜晚,村民们燃起了火堆,招手让秦贵仁等人过去。几个人围着火堆躺了下来,炊事兵的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正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秦贵仁说道:“我守第一班夜,你们都先睡吧。”
话音没落多久,就听见炊事兵那沉重的鼾声已经响起,他是真的累了,前几天晚上他还能做到半睡半醒,时刻保持警惕的状态,而现在,他已尽顾不了那么多,眼睛一闭,几乎瞬间进入了梦想。
那几个村民不一会儿也排好了守夜的顺序,第一个守夜的是一个颧骨很高的年轻人,他跟秦贵仁两个人坐在火堆旁,互相也不言语,只是干坐在那里。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秦贵仁不时抬头看一眼天上的星空。那里的星空远非城市所能媲美,大地上是一片黑暗,银河从未如此清晰地贯彻长空,天空中的北斗七星清晰可见。在秦贵仁他们还没有进入那个村落的时候,他们曾经尝试过以星空作为指引而赶路,但山林太密,他们往往走几步天上的星空就被浓密的树冠所挡住,等他们再一次看到指北星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偏离了原先的路线,又一次迷失在浓密的山林中。
秦贵仁从衣服兜里摸出半截香烟,用火堆的火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又把烟递给那个村民。对于会抽烟的男人来说,两个陌生的男人互敬一支烟,彼此的关系立刻就会拉近许多。但是,那个村民只是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秦贵仁,并没有说话,就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秦贵仁一看对方不给自己面子,也就尴尬地苦笑两声,又把那半截香烟叼在嘴里,说了句“我去上趟厕所。”
村民抬头又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没有说什么。秦贵仁绕过火堆,特意来到一棵离那青铜棺最近的树前。撒完尿之后,秦贵仁并没有立即回到刚才坐着的地方,而是小心地回过头去,看了看那口青铜棺,和另外五个睡在青铜棺周围的村民。
鼾声四起,那五个村民似乎都睡得很香甜,再一看那个守夜的村民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秦贵仁壮起胆子,走到了青铜管前,悄悄蹲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看这口青铜棺,这一细看,他终于看清了那青铜棺上的图腾符文。原来,那青铜棺上的图腾符文,刻画的并不是什么祥云图案,而是一些山川草木,飞禽走兽,只不过画法比较抽象,几乎就是几条简单的弧线,所以远处看去就好像是祥云图案一般。而且,在那些图案之间,也的确有一些不明文字,看上去不像是汉子,而像是若干条蝌蚪一样的线条组成的文字。
青铜棺看起来很厚重,但是看那六个村民抬棺的时候又显得很轻松,这不仅使秦贵仁产生了相当大的好奇心,他想亲手抬一抬,试一试这口青铜棺究竟有多重。
但是,一想到那天晚上这口青铜棺曾潺潺不断地流出殷红的鲜血,秦贵仁又有几分退却。不过,他毕竟是一个当兵之人,这一点血性还是有的,当即一咬牙一跺脚,就要伸手去抬那口青铜棺。
就在秦贵仁的手即将碰到那口青铜棺的时候,突然,一只纤细而冰凉的手,一把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