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独尊
这次举兵征伐百越之地,林旭是拉足了架势要对霍山君这个老冤家好生清算一番,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哪!没等到他得空动手,那边霍山君就已经翘了辫子。
霍山君死掉算是一了百了,生前恩怨尽消,面对着它的尸体,憋气带窝火的林旭还得无可奈何地充当一回孝子贤孙的角色,殷勤地挑头帮霍山君打理身后事,冀望此举可以收买妖族之心。真格说起来,这天底下的荒唐事虽多,倒也罕有超过这一桩的。
怀着莫名的心思返回霍山,林旭很快把精力转回到正经事,目标照旧对准了天使军团。
这一日,下帖邀请盟友们齐集一堂,林旭朗声说道:
“事隔多日,突袭天使军团一事,不知诸君思量得如何?”
闻听此言,空旷的大殿内鸦雀无声,过了好一会,地祇雷奥站起身,表情像是吃了一箩筐苦瓜,说道:
“林天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我等只恐力有不逮,尚需从长计议啊!”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见状,林旭好似三九天里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好一个透心凉,连带对祂们无话可说了。的确,这群家伙也不是看不到危险,而是一门心思地认为守着自家地头更有胜算,所以祂们不愿意追随林旭的脚步发起一场劳师远征,前途未卜的神战。类似这种一厢情愿当定了缩头乌龟的思维方式,那才真叫林旭觉得无比挠头。
恰在此时,大总管米龙屁颠屁颠地跑来,躬身冲着林旭施礼说道:
“启禀大老爷,前方哨探有消息了。昨日,兴汉军先锋已进抵洛阳郊外。”
闻声,林旭被打断自怨自艾的思路,他又切入到这件事,低头想了一下,转而跟在场的地祇们打招呼说道:
“请诸君回去再生思量一二,来日再议此事。”
本就各怀心思的地祇们闻声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告辞,林旭唯有就坡下驴的份,苦笑着挥手送别了这些令人哭笑不得的盟友们。
长久以来,世人眼中兴旺发达的兴汉军始终存在的一条短腿,主因是他们缺少一位能指挥千军万马一锤定音的铁腕人物。
山间猎户出身的陈凉,这个捧着《三国演义》自学成才的二把刀那就甭提了,水军大都督司徒雅是标准的大白鲨,入水如蛟龙,上岸似龟鳖,陆战彻底没得指望。资历稍浅一些的将领如苗仁辅和鲜于闵,他们俩在陆地上的本事比司徒雅强点,但也只能说是合格将领,绝对称不上是出类拔萃,陈凉的内兄小霸王薛皋,那是个猛将型的将军,勇猛是够勇猛了,只配当个冲锋陷阵的突击队长。余者更是不堪,追随陈凉打天下的陈氏宗亲们,论及忠诚可靠当然一点问题没有,在才干方面实在乏善可陈。
如此一来,兴汉军每每在水战中都能凭借舰船的卓越性能和火器优势取胜,可说是难觅对手,一旦大军上了岸以后就显得笨拙多了。
基本上,兴汉军的每一次陆上行动,最终都被证明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买卖,除非对手比他们还蹩脚。若不是陈凉前期安心种田攒下的家底够丰厚,幕后又有林旭不断暗中输血,经得起一再挥霍浪费,否则的话,兴汉军这支股票估计一早就亏得三振出局了。此前,兴汉军在河南与红巾军交锋,纸面上的数据全部优于对手,兴汉军却难以克敌制胜。除了白莲教术法助阵的因素之外,内因就是兴汉军的陆战水平瘸腿,战力实在难以恭维。
前不久,咸鱼翻生的白正宗投奔兴汉军,这下算是解了陈凉老大一块心病。
白正宗这位沙场老将不仅是行伍出身的宿将,还有两度与十万人马以上规模的铁勒军盘肠大战的实战经验,无论在战略、战术,方方面面都可圈可点。若非运道实在稍微差了点,被带路党叶飞从背后捅了一刀,兴许白正宗还能凭着一己之力扭转大秦快速覆亡的命运,那也说不准呢!起码根据当时的战场态势,他也能让咸阳朝廷再延续几年。这样出色的将才,赞誉一声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大概也能消受得起了。
认清白正宗的本领过人,兴汉军正缺这样的干将,陈凉很快找来军中见过白正宗的关中人验明正身,在确信不是冒名顶替之后,陈凉下令封白正宗为关内侯,官拜中尉之职,于是,白正宗一跃成为了兴汉军中官秩最高的将领。
初来乍到的新人,地位待遇骤然超过资深同僚,这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好事,尤其是对全无根底的白正宗而言,这是把他搁在火上烤哇!
这时候,无数双眼睛正紧盯着大出风头的白正宗,大家都准备看一看,他到底有何德何能,对得起陈凉的一番厚爱。为了证明自身能力和陈凉的眼光,白正宗毫不犹豫地接下了那块最难啃的骨头,主动请缨北上指挥对红巾军的作战。
没有三两三,又岂敢上梁山?号称杀人王的武安君白起是兵家弟子,这一点也不会叫人感到意外,白正宗身为白起的后人,多少学到了一些兵家对付非常规力量的本领。虽说预想中的帮手诸子百家,而今正深陷南荒平乱的行动中无法抽身,致使他们对中原的支援力度非常有限,白正宗只能凭着手头的筹码运筹帷幄,居然也把气焰张狂的红巾军揍了个满脸桃花开。
前后十来天的功夫,白正宗把两军交锋的前线,由颍川至南阳一线犬牙交错的混战状态,急速前推到了东都洛阳附近。
当林旭透过山神庙的情报网络汇总消息,了解到这些内幕之后,也是为之精神一振。实在是最近碰见的窝心事太多,林旭难得听见什么好消息。随即,他启程赶赴颍川与拔营北上的陈凉会面。
这次一碰头,林旭便一挥袍袖抖出大片的金光异彩,朗声笑道:
“呵呵呵呵,陈兄弟,这是补上你称王道贺的礼单。”
轻描淡写地施展了一招袖里乾坤,中军帐中迅速出现了一座宽达丈余的兵器架,一字排开的各色兵刃闪耀着寒芒与异彩,搭眼一瞧就晓得不会是便宜货。
男人在骨子里都是暴力份子,舞刀弄枪是祖先留下的本能,何况带兵打仗的将军?这时,陈凉喜形于色地走上前去,端详着这些贺礼。在靠近右手边位置的这件长柄武器造型很是别致,因此吸引了陈凉的注意力。这件武器的外形酷似狼牙棒,在顶端安有寒光四射的锐利矛头,向后一段隆起的圆铁棍上则布满了狼牙状的几排钢齿,在最后面还附着着一圈红缨。这件东西看上去既不像枪也不像棍,陈凉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跟着一探手从架子上抽出这件兵器,很是为那沉甸甸的份量惊讶了一下。
看了一会却摸不清路数,陈凉这才想起向林旭询问说道:
“林大哥,这玩意是什么?”
“马槊呀!”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陈凉对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是很重视的,怎么可能不下大力气吃透军队事务?大秦帝国编撰的兵器谱中注明,矛长丈八为槊,这东西显然不符合秦人对槊的定义。
这时候,陈凉哑然失笑,摇着头说道:
“槊我见过,不是这样子的。”
闻声,林旭竖起拇指,夸奖说道:
“哟,多日不见,你的学问也大有长进哪!说得没错,槊不是这样的,这是用来对付重甲的武器,穿刺也不是它的专长,适才拿在手里可曾感觉到这玩意的份量如何了?骑在马上照准敌人只管兜头砸过去,即便他身上的重甲受得了,可惜穿着盔甲的血肉之躯也受不住啊!”
猛然一下子打开思路,陈凉转回头重新审视手中的武器,不禁连连点头,赞叹说道:
“啊!原来这是对付重甲骑兵的利器,难怪这份量不一般哪!”
见状,林旭呵呵一笑,说道:
“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
“那这些呢?”
面对着跃跃欲试的陈凉,林旭如数家珍般开始介绍说道:
“一样的,这些全是用来对付重甲骑兵的利器。瑞士戟、宣花斧、破阵刀、链子锤、铁链夹棒、铁蒺骨朵……”
看了一圈兵器架,陈凉又转头望着神采飞扬一如往昔的林旭,恍然之间,他忽然感到彼此间相隔千里,哪怕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但又是那么的陌生而遥远。
陡然心生如此想法,陈凉忍了一会,还是憋不住说道:
“林大哥,为啥俺每次见你,总觉得咱们俩越来越生份呢?”
闻听此言,林旭停止了滔滔不绝的陈词,微笑说道:
“……那是因为你跟我之间的距离确实越来越远了。”
“这……俺不懂。”
显而易见,陈凉没有不懂装懂的习惯,他也很坦白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见状,一时间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林旭挠了挠头,尽量选择浅白的言辞说道:
“帝王是人道的代表,神祇是天道的仆役,从前你只是个凡人,咱们之间来往不算犯忌。你越接近那张龙椅,你我之间距离也就越远。若是等到哪一天,你真的成了九五之尊,咱们再想要再见上一面,那就可加倍不易了。”
隐约感觉出林旭说得挺有道理,但又不知是什么道理。这时,陈凉意兴阑珊地一摆手,说道:
“那就算了,不说这些丧气话,谈点正事吧!”
闻声,林旭诧异地反问说道:
“正事?”
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陈凉开口说道:
“对,有人提议打下洛阳称帝,也有人说打下咸阳再称帝才名正言顺。林大哥,你觉得哪一个法子好一些?”
右手摸着下颌,林旭在陈凉的大帐里来回溜达,数息之后,接口说道:
“嗯,咸阳城残破不堪,地势也不如关中容易扼守,依我看来,定都之事不必着急,进军关中再说也不迟嘛!”
陈凉本身是个很有主见的人,问一问林旭,更多的是表示尊重对方,不是真的需要征求意见。明知如此,林旭照旧给予了专业评价,陈凉的成功意味着他的投资收益大幅增长,林旭犯不着跟自己过不起。
好在林旭的这个观点跟陈凉所思所想不谋而合,他也认为在洛阳称帝不是什么好主意。当即,陈凉点头称是,说道:
“那好,就等打下咸阳再思量这事好了。”
恰在此时,由外间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丝弦弹奏之声,好似传说中余音绕梁的绝妙乐曲,令人不自觉地想要仔细倾听下去。
已经被白莲教花样迭出的袭营把戏搞得有些神经衰弱,陈凉即刻握住剑柄,喃喃地说道:
“……哪来的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