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岚不足为惧,烦人的是邢母。邢母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不过是年少轻狂,过了几年就没有新鲜感了。
邢母给宋烟的父亲送了一大笔银子,告诉他,若是他能够帮她料理宋烟,那么她一定不会少了宋家的好处。
她无比笃定的是,让宋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后,邢岫良只是会难过一阵子而已。
宋烟,庶女而已,失去了没什么可惜的,总比和邢家对抗强。宋烟的父亲有自己的算盘,他当真请人给她说媒,想把她轻贱地嫁了。
宋烟十分惶恐,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只有邢岫良,所以在邢岫良拉着她去塔楼结盟的时候,她选择了抓住他的手。一步一步,将他拽入她的计划中。
邢岫良喜欢单纯干净的她,当他发现自己的妻子才是一直在算计他的人后,自然会难过。
宋烟可以理解他,所以她现在有些释然了,只是默默地坐在窗边。
邢岫良的风流事传得很广,在何素节之后,他又邂逅了几个女人。他的女人太多太多,以至于他开始不记得她们的名字。
来彦宅画像的许多贵妇都和宋烟一样,遭遇过丈夫的背叛,她们安慰宋烟:“男人都喜欢偷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不必为了他而烦心。”
“我知道。”宋烟推着麻将,一点也不像是为邢岫良烦心的样子,“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宅子里没有人才自在。”
邢岫良好久不回家了,宋烟也不怎么回家了,平时不是在彦宅就是在贵妇们的家里聚会。偌大的院子冷冷清清的,毫无生气。
高和第二次听到邢岫良抱怨,已经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
“我怎么就这么迷人。”邢岫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连连跺脚,“若我不是那么有钱,又不生得俊俏,我肯定不花心。”
“得了吧,你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清楚。”柳橙诸人懒怠地数落他。
邢岫良啃了一口酱猪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只是有些发愁,我想休妻宋烟不答应,我想纳妾那些女人也不同意,到底为什么?”
“你不是说她们恨不得倒贴着上门,怎么会不同意做妾室?”
“按道理是这样,但她们的确宁可和我不清不楚的,也不同意做妾。那些家境比宋烟好的就算了,家境不如宋烟的也不肯,难道一个个野心都那么大?”
“人都有自知之明,你说的绝对不可能发生。”柳橙看见一个妙龄女子边说边走进茶馆,便朝她吹了声口哨,“喂,美人,给我做妾好不好?”
妙龄女子见是柳橙,娇嗔一声,便跺脚走了。
“看见没,这才是正常反应。”柳橙吃了一粒花生米。
“得了吧你,小心回去宁芝揍你。”邢岫良嗤笑一声。
不过这件事真的困扰邢岫良许久了,他原以为那些女人巴不得嫁到府里,可是没有。哪怕他威逼利诱,她们也不为所动。
邢岫良细想了一下,又觉出不对劲来。
“别说不愿意做我的妾,她们从来没有在同一时间出现过,不过本来我也没打算让她们碰面,可能是我想多了。”
“你真的想太多了。”众人笑他。
高和在一旁默默地喝茶,手中关于千面白骨精的文稿他还没看完,但他始终心不在焉。宋烟毕竟尊称他一声哥哥,他恨不能替宋烟教训一下邢岫良。
渣男。
高和打定主意,带着判官笔离开了茶馆。邢岫良乘着马车去寻找他的女人们,东郊的白藏、西郊的冬辰……他像翻牌子一样选着夜宿的对象。
马车缓缓前行,高和躲在暗处,等马车近了,便用判官笔在空中画了一道门。马车穿过那道门,消失在夜幕之中。
面对这种花心的男人,最好就是让他吃尽苦头,才有迷途知返的可能。高和收了笔,脑海中想象着为邢岫良编织的梦境。
宋烟与月牙的马车从远处行来,很快停住了。宋烟下了马车,月牙好奇地问:“少夫人,今天不去彦宅画像了吗?”
宋烟皱眉,疑惑道:“刚才明明是朝那边驶去的,怎么忽然不见了?”
高和连忙躲了起来。
“少夫人在说什么?”
宋烟没有回答。她忧心忡忡地上了马车,让车夫继续前行。
高和嗅到了浓郁的妖气,晚上妖孽总是很隐蔽的,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宋烟身上的妖气如此明显。
高和跟踪宋烟。
子时,宋烟从彦青的宅院出来了,她让月牙在老地方等她,说她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月牙轻车熟路地离开,她独自一人朝东郊走去。
东郊的夜路格外幽深,身形窈窕的宋烟走在月色下,慢悠悠的。
走着走着,她身上的衣裳变了颜色,身形也变得更纤细。她款款地向前走,原先端庄的步伐现在竟然变得有了世俗的风尘味。
高和忍不住飞到她面前。
面对突如其来的高和,宋烟吓了一跳。宋烟凝眉:“高哥哥?”
“你怎么突然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高和质问。
“你跟踪我?”宋烟不解地问。
“我只是无意间看见,你到底是谁?”
宋烟想了想,就像变戏法一样一下子变回原来的模样。她轻笑一声:“你不都看到了,还问我?”
“你是妖?”
“我怎么可能是妖呢?我是宋烟啊。”宋烟笑得妖媚,“高哥哥,你就别操心了,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伪装成别的女人?”
“为什么?怪只怪邢岫良啊,他喜欢的女人真多,他不喜欢我了,我没有办法,只好变成他喜欢的模样,再被他爱上。”宋烟看着高和的眼睛,幽幽地道,“这样说,你满意了吗?我是宋烟,也是九夏,是何素节,是安宁,是任何一个他爱的女人。”
高和想说点什么,却无从说起,这真相让他觉得无比荒唐。自始至终,邢岫良都蒙在鼓里。难怪宋烟说自己过得很好,因为邢岫良自始至终,爱的都是她一人。
她就是那只令人毛骨悚然的千面白骨精。
她也是邢岫良的四季。九夏也好,素节也罢,或者是后面出现的那些人……就连取名,她用的都是四季的别称,只是邢岫良未曾发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