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乐之所以愣住倒不是因为许老爷子的反对，老爷子的反应原本是在他意料之中，只是刚才老爷子的话，让他突然想起一个要命的事情，也明白了当前这些问题的根源在什么地方。
无论是大规模集成电路研究的终止，还是Y10的下马，其实根本的原因是在毛熊那边。
此时的毛熊可不是后世的那个大鹅，尚没有被肢解的毛熊，是个有着数十加盟共和国，有着世界最大领土疆域，军事实力绝对领先的庞然大物。
直接面对那头北极熊的兔子处境可想而知，毕竟相较于白头鹰来说，兔子与毛熊的距离更近，威胁更大，也更需要足够的力量来保护自己。
而作为技术领先国力强盛的白头鹰，无疑对兔子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此时白头鹰的主要目标和敌人其实还是这头毛熊，虽然他此时已经显露出一些颓势，但仍是让西方诸国忌惮的绝对霸主。
而之所以兔子和白头鹰关系缓和，也是因为白头鹰需要兔子来牵制这头北极熊。
先前的半岛战争已经随着时间慢慢淡化，而兔子和毛熊的冷淡也让白头鹰起了心思。
兔子也不傻，当然看出白头鹰的心思，自然乐得接招，但想要牵制这头毛熊，空口白话可不行，一些好处肯定要落在实处，这也才有了两国之间的蜜月期，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白头鹰放宽了很多，原本对兔子的技术限制。
所以老爷子说的对，兔子并不是对白头鹰有多信任，只不过是当前的世界格局使然，各取所需罢了。
而兔子之所以放弃那些自研的项目转向引进，也是想趁着和白头鹰缓和的机会，快速的提升自己。
这个应该就是所谓市场换技术这个说法的起因，乃至诞生出这个时代说法：造不如买，买不如租。
而不管是芯片还是飞机，其实都是基于这样一个判断，那就是白头鹰需要兔子对毛熊进行牵制，而这样的关系应当会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因为有那头毛熊的存在，对于两国这种关系的维系，大家都抱有乐观的态度，而显然这种乐观其实并不是盲目的。
只是任谁都没有想到，就在几年之后，那个看似牢不可破的联盟居然会如此快速的崩塌，而那个庞然大物也被肢解迅速的滑落成一个个二三流的小国家，彼此也是纷争不断，即便是完全继承了其遗产的大鹅，实力也严重缩水，固然有强人的出现也只能是勉强维持而已。
而这就让原本想低调发展的兔子地位一下子凸显了出来，与白头鹰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
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人可以预料到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是造化使然。
而在这场大变发生之后，兔子虽然明白了这种变化，但是一些先前已经下马或者进行的项目却已经很难恢复或终止。
这就不得不说到一个名词：沉没成本。
人们在决定是否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不仅是看这件事对自己有没有好处，而且也看过去是不是已经在这件事情上有过投入。我们把这些已经发生不可收回的支出，如时间、金钱、精力等称为“沉没成本”，它是指以往发生的，但与当前决策无关的费用。
沉没成本是一种历史成本，对现有决策而言是不可控成本，会很大程度上影响人们的行为方式与决策。
也就是说你投入的越多越舍不得放弃，直到最后实在无法继续。
这种情况在股市上最为常见，那些被套牢的多数是这种情况。
而从某些方面来说，现在的Y10也是这样的情况。
在某些人看来，这个项目前期投入的金钱，时间，人力已经成了沉没成本，继续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只是之前的投入不好交代，才这么模棱两可的拖着，然后有一天悄无声息的不了了之。
而像兔子与MD那个大飞机的合作项目却是另一个的例子，那个的投入更大，但是得到的却是连Y10的成果都不如，这如何能让人甘心。
于是也绵延数年，最终在黯然中落幕。
想到这儿，许乐突然想起前世自己曾经在浏览Y10历史的时候，曾看到过一个消息，那就是军方曾经想在九零年代初，重新恢复Y10生产线，但终因间隔的时间太久，生产线没有保养，缺损毁坏严重，已经难以恢复，最终不了了之。
所以这也间接印证了他的想法，想必在毛熊肢解之后，国内便有一些人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些不妥。..
首当其冲的就是军方，想想也是正常，作为国家安全的捍卫者，他们肯定是警惕性最高的一批人。
因为Y10不单是民航客机那么简单，军方对此也有着相当的一些期许，其中就有利用其改装预警机的方案。
许乐把这些纷乱的线索慢慢梳理着，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判断对不对，但他却觉得可能性极高。
有些东西站在现在看历史，仅用一些常识就能做出一些判断，不是他有多厉害，只是因为他多了那四十年的脉络。
只是这些东西他却是谁都不能说。
一旁的许老爷子见他说过那番话之后，许乐突然沉默了下来，脸色变幻不定，还以为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许乐心中不快。
他想了想，心道，年轻人血气方刚，好面子，有着这种家国念头倒是不能太过打击。
便缓和的语气说道：“小乐。你别怪爷爷对你这么严厉，确实这件事牵扯面太广，金额巨大，不是你所能参与的。”
许乐一惊回神，犹豫了一下，虽然有着倾诉的冲动，但还是没有把那头毛熊将要分崩离析的消息告诉老爷子。
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他若说出来，老爷子怕是要把他再次送到医院去了，不过是精神病院，当然也可能还是特护病房。
许乐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把这个念头压下，摇了摇头说道：“爷爷，您说的对，是我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想的太天真了。”
许老爷子微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并没有什么激愤的样子，虽然心中仍有怀疑，觉得这小子好像不该这么轻言放弃，但仍稍稍放下了心。
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明白就好，现在你就专心的搞好你手上的那些东西，不要瞎搞什么飞机的事情。”
许乐听了虽然心中另有想法，但口上却不满的说道：“我可还挂着民航局安全顾问的头衔呢。”
老爷子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信不信我转眼就把你这个，有名无实的安全顾问给撸掉？”
许乐立马认怂，缩了缩脖子道：“信！我当然信，爷爷，你可别撸，我还指望他蹭飞机坐呢，你总不能真逼我买一架飞机吧。”
老爷子喝了口茶，说道：“你知道就好。”说着瞪了许乐一眼。
许乐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尽我自己本职工作该是可以吧。”
老爷子想了想说道：“你这个顾问呢，带着眼睛跟耳朵就行，嘴巴给我把严点不要乱说话，这次就算了，如果被我发现你搞什么小动作......”
许乐忙打断老爷子的话说道：“行行，我当哑巴。”
最终跟老爷子一番讨价还价，老爷子才没有阻止他对Y10的干预，说干预还是严重了，也只是答应许乐让他可以了解Y10的情况。
这还是许乐一再的拿安全说事争取到的。
不过看着老爷子那不以为然的样子，许乐也知道，此时Y10已经大概率的被准备放弃了。
在老爷子看来，让许乐在Y10上去折腾，分散他的精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省得他去给那正在谈合作的飞机项目添乱。
许乐也收起了自己躁切的情绪，目前能让他介入Y10，第一目标就算是达成了。
至于和白头鹰的飞机合作计划，那就慢慢的走着瞧吧。
从老爷子书房出来后，许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正在收拾行李的柳香兰见他进来，站起身问道：“小弟，你明天确定要回京城了。”
许乐点了点头说道：“原本早就要回去的，已经耽搁了太久，正好Y10要往京城飞，我们就搭他个便车吧。”。
柳香兰有点担心的问道：“那飞机不是还处于试验阶段，这......不太安全吧。”
许乐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虽然是测试，但是主要的性能不会出现问题，而且我作为安全顾问，也想看看实际的飞行情况到底怎么样？”
柳香兰闻言皱起了眉头，问道：“小弟，这飞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现在越来越看不懂许乐的所作所为了。
看许乐对Y10兴趣十足的样子，虽然许乐以民航局安全顾问的头衔说事，但她总觉得许乐似乎另有所图。
许乐摇了摇头笑道：“姐，这事挺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一事，说道：“苏总他们是明天过来吧？”
柳香兰点了点头，也皱起了眉，说道：“哎呀，这样不是会错过吗？人家专程跑过来看你......”
许乐说道：“没事，我跟他说一声。”
说着出了房间，去给苏鸿源打电话，把自己明天将返京的事情告诉他。
苏鸿源听了，哈哈一笑说道：“还好你打过来，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我这边临时有点事，明天也过去不了了。既然你回京城那就刚刚好，我也就不用跑过去受冻了。只是涵涵要失望了，她还想过去跟你学滑雪呢。”
他是南方人，到了京城就已经感到有点顶受不住这边的寒冷，更不用说哈市那边了。
许乐打了个哈哈，不由的想起了那只小狐狸，这妹纸现在不知道是在哪儿。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许乐便挂掉了电话。
这是房门一响，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却是张俪和黄芳两人带着两个小丫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