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江大人◎

昭虞嘴角的笑缓缓收起, 侧头看向小摊贩:“就刚选的这些,包起来。”

弘阳攥着她的手臂:“昭昭……”

“弘阳,我们该进宫赴宴了。”

昭虞看着她没甚表情, 仿佛只是提醒她一句。

弘阳捏着帕子擦泪,喉间哽得生疼,见昭虞这般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点头:“好,我们进宫。”

若是、若是那报丧兵说错了呢?若是她听错了呢?

做不得数的, 如今未进宫弄明白, 都做不得数的。

是……吧?

坐上马车, 昭虞静静坐在一旁。

她像是没看见泪流满面的弘阳, 抬手拆开团圆糕, 捏起一只小马模样的给她看:“江砚白属马, 你说他会喜欢这个吗?”

弘阳捂着嘴, 生怕压抑不住哭声, 闭眼狠狠点头:“小表叔定然喜欢。”

昭虞笑起来, 就像平日里那样。

“他喜欢就好, 还有他更喜欢的等着他呢。”

“如今这个时辰, 东陵王的銮驾应当就要进城了,他想必是要随着的。”

“我们约了在宫里见。”

“我去等他。”

*

御书房, 气氛一片低沉。

地上全是散乱的奏折,伺候的众人皆俯跪于地, 大气都不敢出。

永熙帝冷冷盯着那报丧兵, 眼神像是淬了毒:“若再敢胡言,朕便砍了你的脑袋!”

报丧兵身子轻颤, 结巴道:“回、回禀陛下, 属下不敢撒谎……”

“放肆。”永熙帝高声怒斥:“放肆!”

“给朕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报丧兵立刻回道:“陛下赎罪, 林参将命属下报丧,只说江、江大人坠崖,他们搜查数日不见踪迹,只寻得一条碎布,其中内情属下实在不知。”

“你不知?”永熙帝冷笑,“不知给朕报的什么丧!”

王孟见永熙帝面色发青,忙道:“陛下,方才前边来人,说东陵王已到宫门,陈将军一路随行定然知晓其中内情,不若我们先去前殿,况且各位赴宴的大人这会儿怕是已经等着了……”

永熙帝闻言猛地起身,可忽觉眼前一黑便又重重坐了回去。

王孟骇得几乎丢了魂,忙上前:“陛下!”

永熙帝微微摆手,咬紧了牙重新站起身:“去前殿!”

前殿赴宴的人已经来了七七八八,如今个个面带喜色。

今日大喜,一为中秋佳节,二为东陵来贺。

那东陵王登基不到一载便亲自前来大周,此行定然不是坏事。

大周东陵皆为强国,若能签订和平契约,于边关百姓来说定然是大喜之事!

“陛下驾到!”

众大臣携家眷闻言皆起身行礼,礼毕抬眼看去,陛下怎得……瞧着不大高兴?

众人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又听得一句:“东陵陛下到——”

这般巧,东陵王竟也到了。

众人回头看去,门外之人踏光而来,端得是俊朗无双,一身异邦服饰布料华丽,奇怪的是,东陵王除了一身衣物再无任何装饰。

永熙帝看清缓步上前之人缓缓眯住了眼。

他身侧的王孟紧紧皱着眉头,盯着莫方与不错眼。

莫方与右手微抬与胸口齐平:“大周陛下,拜会。”

永熙帝攥拳颔首:“东陵王请入座。”

莫方与抬头看向他:“冒犯,不知江四夫人何在?”

王孟皮笑肉不笑道:“江四夫人还未到,不知大周陛下寻她何事?”

莫方与垂首未开口。

随他一同进殿的陈将军闻言上前一步,倏地跪地请罪:“臣有罪。”

他俯跪于地,回想起方才在宫门外遇到的报丧兵,虽有预料,可真听到了消息还是叫他心下冷寒。

永熙帝喉头紧了紧,盯着陈将军沉默片刻:“陈将军,何罪之有?”

“回陛下,臣担护送之责,却没护好迎礼官,致江大人坠崖身亡,臣知罪!”

话音落地,殿中一片寂静。

席上的赵祯如遭雷击,顾不得仪态“腾”地起身:“哪个江大人?!”

陈将军耳尖微动,他常年在边关,不晓得赵祯和江砚白的关系,虽有疑惑却还是沉声道:“兵部侍郎江大人。”

“胡扯!”赵祯大斥,“你乱说什么!”

大理寺卿见状忙拉着他坐下,他却抚开对方的手,紧盯着陈将军:“本官不知陈将军与江砚白有何恩怨,纵是深仇大恨,也不该在此刻诅咒于他!”

永熙帝眸色渐深:“陈业,详细说来。”

赵祯闻言猛地看向永熙帝,陛下为何这般问,难不成……

他头脑极乱,猛地攥住身后阿平的手臂,颤着音儿低声嘱咐:“去、去外头拦着瑜儿……定要拦着她,哄她回府,莫要让她出门,快去!”

阿平也慌了神,忙应道:“是!”

说话间陈业侧头看了看莫方与,莫方与拱手道:“是有人要刺杀我。”

他一丝没有隐瞒,将两人那日所言所行全盘托出,说到最后袖中的手微微颤抖:“江大人为救我,受了牵连坠下悬崖……”

殿中众人闻言皆怔在原地,不由一阵后怕,暗想若那日死在大周境内的是东陵王,两国之间怕是少不了一场恶战。

江四郎身为迎礼官,那种情形下定然会出手救东陵王,可、可那是江四郎啊……

是幼时便惊艳世人,真正的天之骄子。

竟真的这般轻易就没了?

想到此众人不免打了个冷颤,回过神又看向永熙帝。

只见永熙帝身子绷德极紧,面色铁青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才听到他开口,声音沙哑到像是被沙子打磨过:“人在哪……”

陈将军回道:“林参将带人下崖搜寻,可往生山的悬崖深不见底,凡是掉下去的人皆是……留不得全尸,林参将他们寻了数日也只得一条带血布条,不曾寻得尸首……”

“那就去寻!去给朕寻!”永熙帝抓起桌上酒杯狠狠掷下:“活要见人!死……”

“啊……四夫人……”

不知谁惊呼了一声,众人皆回头看去。

殿门口的人就那么站着,面无表情,不知听了多久。

赵祯心下一慌,起身朝她走去:“瑜儿?”

昭虞看到他,嘴角缓缓扬起,递给他一个油纸包:“哥哥,这是我方才在集上给你买的团圆糕,你且尝尝。”

“瑜儿……”

“哥哥嫌少?”昭虞扬了扬手中另一个油纸包,“这个是江砚白的,不能给你,不然他定要闹的。”

她说罢走到殿中央,朝永熙帝行礼:“臣妇来晚,望陛下赎罪。”

永熙帝微微摆手。

昭虞起身,左右看了一圈找到了她与江砚白的席位。

走到席位坐下,她侧头对身后立侍的宫婢道:“取四碗冰饮来。”

那宫婢愣了愣,昭虞又说了一遍:“取四碗冰饮来。”

宫婢这才回过神,忙应声去取。

不过片刻,宫婢便奉上四碗冰饮。

昭虞毫不犹豫,端起一碗一饮而尽。

她喝完朝殿门看了一眼,而后略带失望的收回目光,又端起两碗一饮而尽。

身侧的银穗泪眼汪汪,忙跪下抓住她的手:“夫人?”

昭虞拂开她又朝殿门口看去,还是没见到想见的身影。

她垂下睫毛,声音轻的像是风一吹就散,纤细的手腕端起第四碗冰饮低声轻喃:“再不来,我便不听你的话了……”

众人看不明白她这番举动,怎么江四郎没了,四夫人一点悲色都无?

偷偷去看永熙帝的脸色,众人不过看了一眼便立刻收回目光。

永熙帝盯着昭虞看了一会儿,捻了捻手指。

不知谁道了句:“江四郎此举大义,身后应当追封义国公。”

许是喝多了冰饮的缘故,昭虞手指冰得不可思议。

半晌,她缓缓勾起嘴角:“算了,我若不听话,你回来定要啰嗦的。”

她放下冰碗起身,看着方才说话那人:“人死了才要追封,江砚白活得好好的,倒是不需要。”

那人顿了顿:“可是……”

昭虞收起嘴角的笑:“我说了,他活得好好的,江府无丧!”

她说罢朝永熙帝福身行礼:“陛下,臣妇身子不适,想先行告退。”

永熙帝颔首:“回去吧。”

昭虞木着一张脸,起身就要朝殿外走去。

莫方与见状忙上前:“师父……”

“东陵陛下慎言。”昭虞目视前方,并不看他,“我不曾收徒。”

莫方与面色一白,昭虞在怪他……

一旁的赵祯见昭虞退席,忙也跟上,刚到殿外阿平便迎上来:“公子,小的出来时四夫人已经在殿口了,小的实在拦不住。”

赵祯脚步微乱,飞快点头:“我晓得。”

他说罢看向前方的人。

前方,弘阳正追在昭虞一侧:“昭昭你别急,陛下已经派人去寻了,小表叔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昭虞点头:“我知道。”

弘阳微愣:“你知道?”

昭虞嘴角浅浅勾起:“是啊,他应了我要回来的,他答应我的事从不食言。”

弘阳顿住脚步,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不过一晃神的功夫便被昭虞甩在了身后。

出了宫门,昭虞交代宫门守卫,若是见到了江砚白便请守卫着人去府上送个信儿。

而后昭虞立在马车前有些茫然。

她该去哪呢?

思索了片刻,终于想到了。

送行饺子接风面,对,她该回去做面了。

那日的饺子江砚白喜欢极了,面,他定然也是喜欢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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